《[综]折梅》半敛残妆

10、善后

　　叶顾澜顶着风跑近老哑的尸体，从他手上抠出那半截水囊，先拿绳子牢牢扎住袋子口，掂了掂，除去先前喝了的、老哑撒了的，如今只剩下半袋。他伸手安抚了下不安的骆驼，转头看向西门吹雪，他正俯身沾了点骆驼血嗅了嗅，脸色愈发冰冷。“怎么了？”他问。

　　“血里有毒。”西门吹雪站起来。

　　老哑用的石子浸透了剧毒，石子入肉，毒液飞速流遍全身，偌大一头骆驼血肉俱都废了，这番用心实在够细致够歹毒，叶顾澜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仇怨才会让他如此费劲心机地害死他们。他一边查看着剩余水袋的情况，一边心不在焉地琢磨老哑的动机，走到第四头骆驼身边，一探手便觉出不对：“怎么死了两头骆驼？”

　　西门吹雪把帐篷一头扎进巨石里，正在尽力把另一头打进地底，闻言头也不抬：“还有多少水？”

　　叶顾澜摸到骆驼身上渗血的划痕，想起自己方才用重剑挡在一头骆驼身前，只怕是暗器四溅的时候误伤了另一头，终究是他做事太不细致，他垂头挪到西门吹雪身边：“抱歉。”

　　西门吹雪接过他手上的水囊，淡淡道：“无妨。”之前老哑翻脸的时候曾用暗器打穿一头骆驼，挂在它两侧的水囊都被打爆了，而后他乱洒了一把石子，再加上重剑反弹回去的，又殃及了好几个，再刨去他们一路行来喝空了的，剩下的拢一拢不过只有六个，两个大男人在沙漠里穿行，再怎么减省，这么点水至多只能再撑个四五天。

　　然而最糟糕的不仅仅是这个，他们已经很深入沙漠了，失去老哑的带路，现在可以说是失陷在了沙漠深处，大漠茫茫，不辨方向，根本不知该往何处走。想退，假使他们能找到来时的方向，幸运地退回客栈，谁能保证老哑没有同伙早早埋伏在那里？想进，四面皆是无尽沙土，又该往哪里走呢？

　　勉强支起的帐篷空间很小，叶顾澜和西门吹雪坐得很近，他越想越头疼，把头埋在手臂里，耳畔便只能听到西门吹雪平稳的心跳，莫大的愧疚淹没了他，如果不是要救他，西门根本不必跑这一趟，不必受曝晒霜冻，不必忍受干渴，不必直面风沙，更不必、更不必把命都搭在这荒漠里。都是我的错，叶顾澜想，更可耻的是，我把别人拖累到这个地步，却连一命换一命都做不到。他知道，哪怕是死到临头，西门吹雪也绝不会是喝同伴的血求生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为西门做些什么，只能徒劳地闷声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西门吹雪叹了一声：“人总是要死的。”

　　叶顾澜抬起头反驳：“但九十九岁死和二十九岁死绝不一样，老死与横死也绝不一样。”

　　“老死与为朋友死也不一样。”西门吹雪淡淡道。

　　帐篷里很黑，叶顾澜看不见西门吹雪的神色，奇异的安全感包裹了他，他也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可是真正的好朋友绝不该让别人为自己死。”

　　没有人再说话，唯有风声盘旋不去，但帐篷里的气氛不再沉重，无言的默契笼罩了他们。

　　风声停息的时候，叶顾澜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他打开系统面板，便见【逃生】任务显示已完成，之前忙着逃命没有细看，这会儿才想起来看看。照例充满了嘲讽的任务介绍略过不提，他的目光停在任务奖励上，目光一停，然后慢慢地咧开嘴，定格成一个标准傻笑。

　　任务奖励：沙漠取水工具【原始版】（附使用说明）

　　这个瞬间，叶顾澜只想紧紧搂住系统并亲他一口。

　　趁着西门吹雪出帐篷查看情况的空档，叶顾澜果断领取了奖励，只觉衣襟里猛地多了些东西，探手一掏，手里就多了几片比自己肩还宽的叶子，不知何处来的叶子看着像是枯叶，但触手油润。刚刚才觉得系统靠谱就惨遭打脸，他心情复杂，并不想知道系统是怎么想到强行把它们塞进自己衣服里的。

　　收起无关的心思，叶顾澜研究起直接出现在【系统通知】栏的使用说明。不过是寥寥几行字：先找一个低洼的地方，挖一个大坑然后把叶子铺在坑壁上围成漏斗状，在底部放一个接水的容器，大功告成。

　　看着容易，操作起来也不难。唯一困难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然而眼下风暴刚过，沙海平静，即便有低洼处也被沙子填平了，叶顾澜无法强求，干脆直接依着巨石挖了一个足以埋到他胸口的坑，拿叶子仔细贴上沙壁。之前被老哑夺走的那半截子水囊里的水被转移到完好的水囊里，豁口很大的坏水囊恰好放在这里接水，叶柄尽数没入那个破口，叶顾澜想象着水滴沿着叶脉滚入的场景，支着下巴笑出了声。

　　西门吹雪看着叶顾澜忙活，也不去打扰，他确实需要做出一些贡献来舒缓内心的愧疚。

　　布置好取水装置，叶顾澜埋头翻起了系统页面，刚刚他领奖励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早就被自己丢进角落里的系统导航，事实上，哪怕是现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起来，他内心还是有些抗拒。没办法，实在被坑过太多次，心理阴影只差突破天际了。

　　玩游戏的人大概都有过这样的体验：习惯性不走路，去哪里直接轻功一甩跟着导航直达目的地，期间是翻山也好，越岭也罢，哪怕是摔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到现实中这一切就非常要命，系统还是那个不论刀山火海只管两点一线飞的系统，但人却不是那个死多少次都能爬起来再战五百年的人了。还记得刚出江湖的那些年，叶顾澜跟着导航闷头一气儿直飞，常常被导航坑到断崖下、沼泽里、老虎洞、军营里等等难以言述的地方。

　　真正让他彻底放弃系统导航的经历，是有一回他要到一个湖心岛去，湖的宽阔程度远超他预期，半管气力值耗空后他直接掉进了湖里，初春时候的水温真是谁试谁知道，反正落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死了。更虐心的是，他湿漉漉地爬上岸的时候，正好有人骑马自对面而来，他来处有一道白练似的漂亮浮桥横在湖心岛与对岸之间，叶顾澜想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侍从们怜悯而费解的眼神。

　　不过事情都到现在的地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无论系统会给他们指怎么一条路，总比闷头乱闯好。点开系统导航，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的系统奖励指南针，不，从现在起那不是他的指南针了，它是从老哑身上掏出来遗物。然后，叶顾澜走到西门吹雪面前磕磕巴巴地表示，自己之前见过老哑用它辨明方向，所以对大概往哪走有点想法，问西门吹雪有什么想法。太过紧张，叶顾澜只顾盯着西门吹雪的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直到对面淡定颔首他才松了一口气。

　　系统很应景地提示他完成了一个【巧言令色】任务，看来西门大概是信了他的鬼话，叶顾澜松了一口气。

　　死了两头骆驼，原本的行李就要抛去很大一部分，包括一些柴火、换洗的衣服等等。难得有挥霍的机会，今夜的篝火起得格外大，熊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宇，恰轮到叶顾澜守上半夜，他看着西门吹雪的睡颜出了神。他的脸被火光印上了几分暖色，却像是灯火下的刀剑，依旧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哪怕是沉睡的时候，这个男人依然是锋利着，冷漠着，却也可靠着。

　　叶顾澜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今夜的风声几不可闻，路过的沙漠蝎发出细微的动静，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虽然前途莫测，但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