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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初雪迎霜似故人(上) ...

  •   一席清宴,青衫男子食得甚是无趣,以前他怎的不知,中垣人是这般爱嚼舌根?
      一脸不悦的掷了酒盏,带着配剑上楼歇着去了,只是他这一夜无眠,心里莫名对那位玉隐王爷起了兴趣,于是次日收拾行装出发前,他特意找到管事问了句:“不知管事可知,去往遖宿该如何走?”;
      “我们这儿是在边境,若公子欲往遖宿么,那得往南一直走,但这路途遥远,公子您即使是快马加鞭,也得走上个把月了。”;
      管事恭恭敬敬送着客,低眉顺眼得让青衫男子心里隐有不快,随意嗯了一声,跨上马便绝尘而去,身后侍从立马打马跟上,至于自家主子为何突然改变路线,一想到自家二公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一路南下,势必经瑶光,过天璇,他形事极为低调,所以路上也未遇多少阻碍,只是途中有一事让他特别留心,但他急着赶路也没有过多去在意;
      再说瑶光,莫澜一直打理得很好,郡内一片祥和;
      如若慕容黎泉下有知,定不会再有牵挂了,方夜萧然如是想着,身后背着沉重剑盒,站在瑶光王城前依依惜别;
      “方夜,咱们当真要去天权么?这些剑可是王上费劲心力,好不容易才搜集得到的,就要这么白白给送了人去?”两人骑着马,一路上慢慢悠悠观光而行;
      “你以为我很想么?那该死的执明,上次差点让人打死我,这笔账我还没找他算呢!可是……可是他是王上在世时唯一的牵挂,现在王上不在了,我藏着这些剑还有什么用?”长叹一声,仰头望着那流云舒卷,湛蓝青海似碧波万顷,如果不是生在这乱世,那么有知己作伴,且行高山流水一惬意,那该多好;
      “也是……不过你说,当初那执明,怎没有直接逼问你我二人神剑下落?”萧然不紧不慢跟在方夜身后,只叹方夜养了两个多月,身体却还是那样单薄,要不是知道他也习过武,还真担心稍微一阵大风剐过,就给他卷走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良心?切,管他呢,反正这些剑也是个烫手山芋,早脱手扔出去也早好。”方夜将马鞭扬高又打了下去,马儿受痛后,仰天长啸嘶鸣一番撒腿就跑,萧然也立马加快了速度;
      二人一前一后赶着马,身后却早已有螳螂尾随其后。
      天枢边境,枢居如旧,仲堃仪趁着入冬前最后的阳光曝晒着药材,天下乱时,慕容黎亡故,天权瑶光合二为一他也依旧隐而不发,因为他知道,他需要的那阵东风,还需吹拂得更旺才行,不过他知道,临他入世之机,只差一步;
      他刚铺好药材,就有门徒自门外匆匆进来禀告说:“先生,骆珉师兄来信说,那西域国主子兑,不知何故,临时起意往遖宿去了,师兄问先生,下一步该如何做?”;
      “告诉骆铭,按兵不动即可。”仲堃仪一如既往,谈话间从容自若,还是那般胜券在握;
      门徒应了是,又开口道:“启禀先生,另外还有一事,瑶光探子来报,方夜萧然已带着神剑出发,是否要派人将之夺回?”;
      “呵,螳螂捕蝉,又岂会无黄雀在后,你让人盯紧了便是,届时,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动手,他慕容离一生算计,最后却没有算到自己是那般结局,这乱世啊……”仲堃仪感叹着挥退门生,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该到他入世颠覆天下玄黄之时了:“东风既来,我便要这天下为我颠覆。”;
      山野枯枝败叶落了一滴,风簌簌,不知谁寄离愁别绪,更不知是谁,在低语妄言:“吾王啊……你且再等等,欠你的江山如画,很快就能实现了……”。
      近来几日,红尘隐隐落了白头,这是表示着已然入冬了,小胖往执明书房多添了些炭火,他家王上是越来越勤政为民了,可他却明白,执明不过是在以忙碌忘了伤痛罢了,他用火钳子把炭火拨亮了些,撅着嘴嘟嚷道:“王上,这勤政爱民,也不是您这么个拼命法啊?那马蹄子累了还要撒个娇,歇歇气儿,您倒好,每日三更过完才肯睡,五更不到又起身,再这么下去,您这身子迟早得垮了。”;
      “小胖,你最近是不很闲?你若当真闲得无聊,那便去扫一个月茅厕,忙一忙吧。”冬日夜里没有几粒星子,月是上弦月,残缺得有些伤感,执明借着烛光批阅奏章,听小胖唠叨半天,眼也未抬,就那么简单回了一句,小胖便乖乖闭了嘴,小心翼翼退出书房合上了房门;
      耳根清净了,心却开始翻乱了,自慕容黎死后,执明一直是这样,每当夜深人静时,总会忆起年少过往,那个会在奏折上糊涂龟者的少年不见了,那个在向煦台上吟箫怅然的少年也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书房内侧是棋室,墙上悬挂着莫澜当初赠予慕容离的那幅羽琼花绘,琼羽夭夭,盛绽一束仙霓,执明看着看着吃吃笑了起来:“原来啊,那莫澜都还比孤王更懂你……”;
      执明搁下批阅朱笔,挽袖熄了书案烛台,房间内瞬间暗了下去,棋室那处还有一处明灭,他抬脚移步过去,袖珍棋盘上,棋子散乱,小胖有好几次想悄悄收拾一番,都被他厉声呵斥了去,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一局残局,是那个人所遗留;
      他在絮语羽琼前站立,谁也不知道这后面还另有玄机,执明双手捧着画架,双眼微闭用手缓缓将画卷反转过来,羽琼背后也是一幅画卷,只是那幅画卷太过凄凉,深色红衣没入了羽琼花簇,本该是绝色的艳,却成了孤独的悲,画中人玉箫横抱,双眼如桃花绽放,红色眼影似妖媚却又似凄绝,乌黑长发随风而曳,当真如花中仙腾飞漫漫,让人念念不忘;
      “孤王今夜无眠,不妨与孤王手弹一局如何?”明知问也无答,可他还是问了,也许只想求个心安吧,可是这心都已经没了,还能去哪里安放?
      黑白厮杀对弈,就如人生一场戏,执明手下执棋,一黑一白交错纵横,时战时合,时胜时败,天下大事也莫过于此:“以前孤王总说,你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如今你当真只存留于画中了,孤王却再不敢那般想了……”;
      夜,孤寂寥落,棋盘与棋子的碰撞,点滴在心;
      “纵然孤王赢得了这天下,最后还不是输给了你,你死了,一了百了,而孤王……便只能看着那万里江山,独坐幽篁……”再没有眼泪,时时欢笑下藏着刀锋,一刀刀自我凌迟,是不是等到那心血流尽了,就可以放下了?但……还放得下吗?
      慕容黎调养若久,慢慢能行稳坐安了,阿进也不愧是毓骁贴身内侍,最近把慕容黎都养胖了不少,当然,毓骁寻来的厨子也是功不可没的;
      “你来了。”今夜夜色有缺,院子里有些冷清,慕容黎让阿进选了件狐裘给他披上,就那么坐在院中赏月,身后脚步极轻,平日里只有毓骁会这么走路,他早已习以为常,索性就没有回头去看,给桌上茶杯斟了茶,正要开口请坐,清冽茶水里却映出了半截刀光;
      突来偷袭,慕容黎也不慌乱,抬手一个剑指刚好夹住从背后偷袭来的长剑,剑身被制,来人提剑横扫,慕容黎立马随之倾斜而动,随后借力起身,拉着剑身往后一拖,持剑之人也非范范之辈,足下轻轻点地而起,从慕容黎上方越身过去,以空闲之手一把将慕容黎脸上白玉面具紧握在手,面具离开那一瞬间,二人目光皆是一震,慕容黎下手更快,用力旋身,以脚向后踢去,把被来人摘去的面具踢飞,再一个跳跃龙门夺回了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面具扶正带好;
      来人见面具又被夺了回去,回身一剑欲取慕容黎下盘时,浓浓杀气自他身后传来,一回头,正好对上迎面而来的剑锋,他旋即侧首挡过,不过那剑锋凌厉得很,使得他脸颊见了红,就这瞬间迟疑,毓骁手中太珂,已横斜在他颈上问罪道:“阁下三更半夜,覆面擅闯玉隐阁,你可知,这是死罪?”;
      毓骁言辞凌厉,来者却是临危不惧,只笑言:“在下,不过是对玉隐王爷有些好奇罢了,还是说,这玉隐王爷当真是个绝色妙人,遖宿王才舍不得让众人见上一见?”;
      “放了他吧,他对我没有杀意,不然你现在见到的,怕是只有我的尸身了吧。”方才动得狠了些,慕容黎只觉腹中有些隐痛,厚重狐裘穿戴其身,简直随时都会将他压垮的样子,慕容黎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坚持让毓骁放来人离去:“王上……放……放他走吧。”;
      慕容黎言语吃力,毓骁急忙收了剑去把人扶住,关心问道:“王叔,你怎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无碍……无碍……就是肚子有些疼……恐怕是方才运功岔了气……”有了个肩膀靠着,慕容黎也省了许多力气,他让毓骁扶自己回屋躺一会儿就好;
      毓骁也听他的,只是嘴里免不得碎碎念:“阿进那家伙死哪儿去了,怎么府里进了贼人他都没有发现,幸亏今日奏折较少,本王看完后就想着来看看你,谁知竟遇上这档子事。”;
      “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慕容黎脱了狐裘就缩进了被窝里,锦被是毓骁命人四处搜集的天蚕丝制成的,轻薄又保暖,正好适合慕容黎现在使用,慕容黎躺下后就开始絮叨起来:“你别以为我整日不出门,就不知道外面那些个流言蜚语?若是你未曾封我为玉隐,不隔三差五就往我这里跑,那些个胡话还会有谁去说?”;
      “那又怎样?本王来看王叔,是光明正大的,那些人要说些什么,本王并不在意,但如果你在意,那本王明日便命人断了这些个传播途径,我看还有谁敢造次。”;
      “是是是,以暴制暴,可真是个明君所为!”慕容黎话里打趣揶揄着对方,见着对方阴沉了脸色,又掉头过来哄道:“那些个流言,无非是冲我来的,你呀,只需要找对症结,从根源下手不就能除祸患了么?”;
      “可是本王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身为王者,毓骁也不是不懂为王为君之道,只是眼前这个人,不知前,他将他放在心间,得知后,埋葬了一份情又得到了另一份情,叫他如何舍得去冷落一二?
      “不过是让你少来此处,又不是让你一辈子不来见我,如果这也算是委屈的话,那行,那便让我这个祸国妖侫陪你这昏君,一起被世人唾骂好了。”慕容黎深知毓骁脾性,先打上一棒再哄哄就万事大吉了,他肚子不是很舒坦,左右挪动寻了个较好的睡姿,又继续说道:“阿进很贴心,不会虐待我的,你就放宽心吧。”;
      “哼,你呀你,若你不是本王的王叔,那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宠你,爱你,保护你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使性子了,好歹你也二十有余了,而且你还是一国之君,若是让别人看到你这幅模样,怕是得跑去那和尚庙里,去请高僧来为你驱邪了吧。”慕容黎掩唇偷笑,因为毓骁此刻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谁知慕容黎笑着笑着,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方才说说笑笑,竟然把肚子还抽疼这事给忘了;
      慕容黎疼得抽气,毓骁赶紧用手覆在慕容黎肚腹上,打着圈替他顺手按摩,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样?舒服一些了没?”;
      “嗯,好多了。”肚子里那小家伙安定下来,慕容黎脸色也舒缓下来,唇畔轻佻:“算算时日,他都四个月了……才四个月大就知道折腾人了,也不知道像谁……”是会像自己,还是会像执明多一点呢?也或许像谁都无所谓了吧,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就足够了,然而慕容黎又怎能想到,一个是因诅咒而出生的孩子,要如何平凡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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