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鏖烽》天涯玉游人

40、第二十四章：欲诛彼身先诛心（上）

　　要说来，仲堃仪前些日子远出，其实不过是去玉衡见了巳芜蘅，他本来也不确定巳芜蘅会不会见自己，但是当他到了玉衡之后，已有人在城门口等着他，那人对他说：“仲先生您终于来了，吾王可是恭候多时了。”；
　　“是么？”仲堃仪负手跟在其后，他看着这玉衡王城的集市布置就知道，此地绝不是一眼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没想到，这小小玉衡，倒是玄机暗藏啊，这条路，若是无知之人闯入，当是九死一生吧。”；
　　“仲先生好眼力。”那人话不过几句，老老实实带着仲堃仪去到了巳月阁：“仲先生请，吾王就在内中。”；
　　“多谢！”仲堃仪道了一声谢，才抬脚踏入了巳月阁；
　　巳月阁中有暗香浮动，巳芜蘅端正坐在琴案前拨弄着香炉；
　　“仲先生请随意。”耳旁脚步轻踏，巳芜蘅头也不抬，让客自便就好；
　　仲堃仪本也不是拘礼之人，径自在旁边茶桌前落座，抬袖举杯便知那是西山云雾，禁不住赞许一句：“好茶。”；
　　“先生也是懂茶之人，但就不知先生可知，本王为何会知道先生要来？”巳芜蘅指尖乱奏，试了试琴音；
　　琴弦铮铮颤动，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仲堃仪轻饮浅酌后，便道：“六壬传说，八剑天下，你也是个有雄心壮志之人，又怎会甘心固步自封，将自己困于玉衡这方寸牢笼之中。”；
　　“说得对，试问这乱世天下，又有谁不想分上一杯羹？但其实，吾之所求与仲先生之求，并不冲突。”音弦拨正，巳芜蘅便将琴弦轻轻挑动，一曲新词浩荡而发，随后他笑言：“欲诛彼身，必先诛其心，如此，方可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人心不古，人性难测，但总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防线，打破这道防线，就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二人合着琴音聊说，谁也听不见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只是在仲堃仪离去前，巳芜蘅让人带了通信飞鸽与他看上一眼，以免将来传递讯息时，出现纰漏；
　　仲堃仪把手伸出窗外，让传讯信鸽稳稳落在自己手上，他把绑在信鸽爪子上的竹简取下后，那鸽子就扑腾着翅膀往原路飞回去了，竹简里的纸条并未有太多墨迹，只有简简单单瑶光西南山中几个字而已；
　　“西南……”仲堃仪回头去看了一眼当今钧天地图，瑶光西南山脉，正连着天权国土，仲堃仪一声嗤笑：“难怪我派去瑶光的人，翻遍了整个瑶光都没找到，原来你，竟然将之藏在了这么一个交界的好地方，执明啊执明，我还当真是小瞧了你啊。”；
　　他现在虽已登基为帝，但在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不喜称自己为王，因为他觉得，每次一开口就本王本王的，听起来就像是孟章还在身边一样，可自己偏偏还找不到他，那种如撕心裂肺的相思之痛，任他如何掩藏都是无用；
　　一个人默默想了许多过往，完全把还在练字的孟渊抛诸了脑后，等他感叹完毕，孟渊早已乏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仲堃仪无奈自笑：“这孩子怎生这般听话，不让你离开，自己累了不知道叫我么？”；
　　他轻手轻脚去外头唤来内侍，让那内侍把孟渊抱回房间去睡，内侍弯腰把人抱走后，仲堃仪一时好奇就将孟渊写下的字拿起来对比着看，孟渊聪慧，字是写得一遍比一遍好，只不过内容比较单调就是了，因为那纸上，除了孟章两个字就再无其它；
　　“吾王啊，这孩子，倒是比我还记着你。”只是，他记着你的好，我记着你的心而已……
　　这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夜，平静无波；
　　第三夜、第四夜乃至后来几日，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十日后。
　　这十日，战火稍停，黎民百姓获得短暂喘息，天枢、玉衡、西域、天权原先折损的战力，在这半月中稍作休整后，也已恢复了六七成，各国各自按兵不动，静待下一场风波乍起；
　　而那引爆这一场风波的导线，也在今夜平稳落在了瑶光西南山，他来时无影去时无踪，风吹草动间，在守卫西南山之人毫无察觉下，就已将诛心之局开启；
　　次日，仲堃仪再次率二十万大军直逼瑶光，他认真想过，一切恩怨皆因慕容黎而起，所以他才会将战场选于瑶光，此行之下，无非你死我活的结局。
　　他出兵前，还让使臣带了一封战书前往天权，正式与执明宣战；
　　使臣骑的是千里马，所以几乎是在仲堃仪抵达瑶光的同时，他便到了天权；
　　执明以使臣之礼召见了他，接到战书后不怒反笑，也没有去为难他一个区区使臣；
　　使臣被遣送出去之后，执明连夜召见了鲁大人，让他立刻准备军需粮草，随后又召集了飞隼大军，命令为首将军立刻带一半战力赶往瑶光，剩余的另外一半，将做别途；
　　所有人都很明了，此战一旦爆发，就都会倾尽全力，毫无保留。
　　瑶光战事又起，慕容黎站在远山之外密切注意着故国安危；
　　毓骁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慕容黎拉着问道：“如何了？”；
　　“仲堃仪的二十万大军就驻扎在瑶光王城下，也不开战，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他在等什么？”难道他还有后路不成？仲堃仪从不是冒进之辈，他不可能在只有二十万大军的情况下，就急急开战，除非，他还有援手，放眼天下，现如今能与他结盟者有二，一者玉衡，二者西域，但西域国主子兑曾出现在天权王宫，那么就可以先将其排除，如此便只剩下玉衡了：“王上，玉衡那边可有大规模动作？”；
　　“并未收到消息，只是驻守在那边的人有在信中提及，最近玉衡古道外，每日入夜后风声就特别大，吵得士兵们都无法入睡，逐渐落下困乏的症状。”；
　　“风声？我记得……玉衡古道外的环境，应当是开阔的，风无回旋之壁，如何会有狂啸之声？这里一定有问题！”慕容黎认真分析着，无故而啸风，当是有风过，可是什么东西能让风反弹成音呢？
　　“夜空……空中……空中……难道……是飞隼！”若真是飞隼，那情况就遭了，慕容黎急上心头，也顾不得其他，连音节都有些在颤抖：“王上！你即刻传讯驻守玉衡之军，让他们立刻赶到瑶光来！而我们，则要立马绕到仲堃仪二十万大军后方，务必阻断执明前来瑶光！因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仲堃仪之所以会开战，定是有玉衡在后为助，他围困瑶光而不动，就是在等执明到来之后，合玉衡之力，一举除掉执明，灭了天权。”；
　　“你别急，别急，飞隼是何物？本王从未听过此物，为何它会让你这般手足无措？”毓骁怕慕容黎急得摔倒，连忙伸手扶着他些；
　　“飞隼，原是开阳郡中，乾元所设计，当初我立国之后，频频有人能入我瑶光王宫如入无人之地，就是因为对方使用了飞隼此物，后来我领军攻打开阳时，也在佐奕的飞隼军手上吃过不小的亏，若不是我与执明偷偷潜入开阳，拿到了飞隼和其破解之物的设计图，否则我们在开阳一战，也不可能反败为胜，后来开阳传出乾元身死的消息，我便以为这世间，当再无人会建造飞隼了，可没想到，那小小玉衡之中，竟也藏着如此能人异士。”不知道此番出现的飞隼，先前那连弩可还有用处？
　　慕容黎一颗心早飞出了天际，他轻微算了算，天权现在的兵力，怕是最多也只余五十万之众了吧，可是王宫必须有人驻守，各国边境又多少分下去二十万，这样加减下来，执明此番出战，所带人马不会超过二十万，瑶光约有十万，再加上遖宿这二十万，笼统起来也有五十万余，只是他还不知道那玉衡，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万一对方与遖宿当年一样，隐忍养着百万雄师呢？
　　两军对阵，最忌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否则将会是单面向碾压扼制，弱者将毫无胜算；
　　毓骁听完慕容黎解释后，就已经出去下令整军，即刻拔营行军，也已同时吩咐了人送信给玉衡之外驻守之人，让他们务必要按信中所言行事，切不可耽搁，他忙完回营帐时，慕容黎还在看着地图发呆：“怎么还在想啊，船到桥头自然直，现下又还没到最坏的局面，就算他仲堃仪再怎样会算计，也必定会算有遗漏之时，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就立刻派人回遖宿，再调些兵马来便是。”；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一次，不是一场人多便能取胜之战，这里面一定还有我没有想透的地方。”可惜慕容黎好一番苦思冥想，直到大军按照他给的路线秘密开拔，他也还是没有想透，马车在山路上轻轻颠晃，慕容黎只能望着窗外风景无声轻叹：“仲堃仪啊……你此举到底有何目的。”；
　　这一路并不好走，有一段路山石杂乱，马车跟本过不去，慕容黎只好下了马车，被阿进扶着一起徒步过去，毓骁问他，为何有平坦官道不走，非要往这崎岖之地踏入，他只笑笑说：“没办法，若要赶在执明到达瑶光之前拦住他，这是最近的路”；
　　后来毓骁也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毕竟官道求畅，则环山依水而建，所以自然是不比山野小径的距离来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