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鏖烽》天涯玉游人

17、第十一章：荧石焚玄亲不复

　　昨日殿堂一场较劲，子兑与朝臣算是不欢而散，今日他应了赌约，早早就来到了宫门口，等候执明把子煜的棺木送出来；
　　子煜毕竟是为天权出战而亡，执明自然是亲自去停棺殿把棺木请出来，然后随着侍从把棺木送到了宫门前，他轻抚着玄冰棺木，隐隐约约能看到内中安静睡着的容颜，他许久才缓缓说道：“子煜，孤王记得曾经答应过你，待你凯旋，孤王就陪你去四处走走，只是如今，孤王只能失信于你了……”不过你放心，若是此间事了时，孤王还有命活着……
　　小胖也知道子煜的好，待谁都好，这样一个人，在年华正盛时忽然离世，想必也是遗憾颇多的吧？他见执明又开始难过了，在旁劝了几句，最后才说道：“王上，子煜将军……该启程了。”；
　　子兑命人把棺木装上了灵车，由执明派的人护送，他双手抱拳施礼作别，道：“执明国主，但愿你我，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天下之大，江湖如斯，有些人的确是相见不如不见，一句后会无期，从此天涯各有行；
　　昨夜雪落了一夜，现下地面上还有积雪未融，午时阳光明媚，照拂在人身上时暖洋洋的，本该有一番惬意才是，然而这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却是挂着惨白缟素，让路上行人见之则避；
　　大队人马带着棺木走得不快不慢，明明已经入了冬季最冷的时候，后面押送玄冰棺木的侍卫，却总觉得热到不行，盔甲里都沁了一层汗水，领头之人不免抱怨到：“都过小寒了，这天儿怎的不冷反热了？”；
　　“可不是么，真是奇了怪了！你说我们王上是怎么想的？干嘛非得让我们来给人押送棺材！可真是晦气！”棺材旁的人压低了声音吐露着不满，他本是骆珉身边一名副将，说不上日子过得多滋润，但起码也是无需这般长途跋涉之人，当然，有战事时又另当别论；
　　“嘘……这些话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要不然，那可是要掉脑袋的！”领头之人赶紧把话题制止了去，再抬头往前面望了望，好在子兑走在最前头，看样子，没有听到后面动静，他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可是越远离天权王宫，他们就越发觉得热了，渐渐的入了夜，那种闷热感还是未曾褪去；
　　子兑急于将子煜接回家，所以吩咐了所有人连夜赶路，在月落曦起时，出了昱照关，昨夜那唠叨不休之人，行路时脚下一滑，一瞬间扑倒在拖着棺木的马车旁，马车帘子被一阵风掀开，他双眼目光正好落在车窗内，他这一看，吓得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随后他颤抖着叫了起来：“刘统领！棺木没了！”；
　　“瞎嚷嚷什么！棺木怎么会没了？！”领头之人只觉莫名其妙，呵斥道：“你莫不是赶了夜路，眼花了？”；
　　“刘统领，棺木真的不见了！不信你来看！”那人又再次嚎道，他一直守在灵车旁，棺木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那统领闻言掀开帘子往里看去，他这一看也是傻了眼了，那棺木还当真是不见了！他吓得直哆嗦：“这、这、这怎么可能！”；
　　前面终于听到了后面的响动，子兑勒马停了下来，大步折返回来，没好气的斥问道：“何事一惊一乍！”
　　“回、回、回西域国主，子煜将军……子煜将军……”统领吓得说话都有些打结，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到：“子煜将军的棺木，连同尸身都不见了！”；
　　“你再说一遍！”子兑闻言，一怒之下揪着那统领衣襟，怒道：“棺木和尸身都不见了？！”；
　　他这一怒，那统领更是吓得直发抖，再言不出其他；
　　子兑气急，一把把他推出丈远，也不管他是不是有跌落摔伤，随后，他立马跳上了灵车，里面当真空空如也；
　　“阿弟……阿弟……阿弟！！！”子兑放开了嗓子一遍遍嘶吼，自己明明是来接弟弟回家的，怎么会把阿弟给弄丢了呢！心中难以压抑的悲痛化作如狂狮的怒吼，生生震碎了灵车蓬壁，木质残骸飞散，有些天权士兵来不及闪躲，身上被砸出了不少伤来，还有人被砸中了脑袋，当场昏死过去；
　　没了蓬壁遮挡，灵车上光线乍然明亮，他只见车底木板中央，有一处小孔，孔内镶嵌着一粒拇指大小的赤色晶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狂怒之后，子兑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他拾起那粒晶石跳下马车，一个箭步冲到那个统领面前，直接拽着衣袖把人拎了起来，问道：“这是何物？！”；
　　那赤色晶石，子兑在装置灵车时并未见过，眼下棺木消失，定是于此物脱不了干系！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也从未见过这种晶石啊。”那统领现在是有苦难言，可是又找不到理由推脱不是自己的疏忽而造成的过错，心中直道：吾命休矣；
　　“不知道？不知道是吧？好！好！很好！”子兑心中更是来了气，连连自我点头，最后直接将人一剑毙命，他又折身命令道：“所有看守灵车之人就地处决，其余护送之人，把他们带回去交给你们的国主，告诉他，我西域虽偏安一隅，但也不至于被人欺于庭径也还不知还手！今日之恨，唯有他日，以血洗之！”；
　　子兑命令一下，西域士兵迅速将其余守灵六人手刃于弯刀之下；
　　西域最讲究人死后的模样，如果能让尸身完好无缺的下葬，那死者来世就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可是如今，子煜却好似一场梦一样，就那么消失了……
　　“阿弟啊……孤……是不是不应允诺于他啊……”；
　　旭日初生不久，枯枝残叶上透过的一缕阳光，居然还有些刺眼，子兑抬手挡了去，却在抬眼刹那，看见远处蔚蓝天空里，好像浮现了子煜的身影，他看着自己咧着嘴开心笑着，仿佛是在说：“王兄，我走了，如果有缘，下辈子换我做哥哥来守护你。”；
　　“傻瓜……”子兑破涕为笑，心中依然是不舍的眷念……
　　天气生得冷了，巳芜蘅也给自己添了件狐裘，纯净的白里嵌了微妙的紫罗兰，他如今已弱了冠，原先的发带就被他作为饰钿缀在了冠旁；
　　他在巳月阁院中摆了琴案，香炉里点了他最爱的白芷，指尖悠悠无不透出欢愉心境，故而巽泽受传召而来时，第一句话问的便是：“王上今日，可是有喜事？”；
　　“你先坐下，听孤王弹完这一曲再说。”巳芜蘅手上未有停歇，十指颤乱间，是一曲低昂；
　　巽泽跪坐在琴案旁，目光却是不偏不倚落在了琴头上，那里似乎多出了一颗赤色晶石，晶石样子虽有些怪异，但却又晶莹剔透得别样丽质；
　　“看了这么久，可有看出什么来？”巽泽一时观察入了迷，连巳芜蘅一曲作罢也没能发觉，这让巳芜蘅心里有些不快，又追问道：“巽哥哥莫不是喜欢这晶石？你若是喜欢，本王送你便是。”；
　　“还是算了吧，微臣岂敢独占王上喜爱之物。”巽泽微微俯首，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约束得死死的；
　　“本王是与你认真的，这赤荧石，世间只有两粒，本王今日才想起它来。”巳芜蘅按住琴弦，抬手抚着琴头处往外轻轻一拉，便弹出一把剑柄来，那颗赤色晶石便是镶嵌在剑柄之上的；
　　“原来如此，臣还在想，当年把此剑赠予王上时，并未有此晶石。”此剑名为汜水，剑身长三尺，缀暗纹与流云，曾是巽泽自幼佩戴之剑，前些年，巳芜蘅刚满束发之年时，得了这把溯梦琴，于是巽泽就偷偷把溯梦琴琴底做了改造，恰好可将汜水藏于其中；
　　剑于剑者而言，乃命之所在也，巽泽此举，道贺只为其一，其二便是表明自己此生，把命与君携，生死与君裁，巳芜蘅也知其意，故而许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然虚名种种，他二人没有人去刻意在意，巽泽想了些过往，有些感慨，他看着巳芜蘅抽出了汜水把玩，他又才问道：“依王上之言，此晶石既然是有两粒，那为何汜水之上，只有一粒？”；
　　“赤荧石乃西极绝地所得之物，此物千年难得一成，本王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得到的。”巳芜蘅把剑举在眼前，用手指细细描摹着剑身纹路：“荧火之石，同源则益，若遇极寒如千年玄冰，则冰化为水，悉数成灰烬也，这一次，本王可是白白便宜了他人。”；
　　“王上此言是何意？”巽泽此时有些懵了，他一直都知道，巳芜蘅并不是如众人看去那般淡漠红尘，所以他有很多时候，都猜不透巳芜蘅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然而他并不打算多问，一心也只想默默守护着就好
　　“有人需得一场东风借箭，本王便助他一臂之力罢了。”巳芜蘅谈笑间，把汜水横放到巽泽颈边，玩味到：“巽哥哥，你上次领罚，伤可好些了？”；
　　“回王上，微臣已无碍了。”；
　　“既如此，巽哥哥便陪本王练上一练吧，不然的话，本王怕到时候上了战场，会手生。”；
　　巽泽点头道了声好，也将自己的佩剑提握手中，院中竹叶沙沙摇曳，掩去杀伐戾气，剑戟之声交错成一曲繁复乐曲，让人听不出它欲表明的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