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鏖烽》天涯玉游人

13、第八章：旧人如梦惜难留

　　遖宿又洋洋洒洒飘起小雪，太医署接到慕容黎呕血病倒的消息，为首的老太医立马唤了另外几个医术精湛之人马不停蹄的赶往玉隐阁，老太医心中默默为自己哀悼了片刻，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迟早得葬送在这太医署与玉隐阁的通道上；
　　“太医，您可算是来了！方才王爷晕倒后，又莫名其妙的咳了好多血！”阿进看到太医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拉着老太医往内室跑去；
　　这番折腾下来，老太医根本无暇让自己多喘口气，急急忙忙把药箱给了阿进捧着，自己坐到床边去给慕容离把脉，慕容黎脉相有些微弱，脸色惨白，方才咳出的血将一身白衣染得腥红，太医看了直皱眉头，心道不妙：“这好端端的，那毒患怎么这么快就复发了呢？”；
　　“太医，怎么样了？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了？”阿进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只怕再过一会儿，自家王上就该到了，要是被他看到玉隐王爷这般模样，还指不定会怎么处罚自己呢！
　　“莫急，王爷只是旧疾复发，我马上拟好方子，你速速派人去太医署取药来煎。”慕容黎体内毒患本就棘手，原本已经加了药量，所以才能把毒性压制下去，而今日这一复发，只怕是只能再加大药量了，但是如此一来，对病人腹中胎儿，多少会产生些影响，若是能将胎儿打掉，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但很可惜，他们做不到，除非连大人一起舍弃；
　　太医稳准给慕容黎施了针，以免毒素进一步扩散，随后回身到桌旁坐下，行笔如风匆匆排好了药方，他把药方交给阿进，阿进立马去唤来了一个腿脚利索的少年，吩咐他立刻去太医署抓药，那少年跑得极快，连不小心撞到了刚从门口进来的人，也没有去在意，随口甩下一声抱歉，人便已然跑远了；
　　毓骁赶着去看望慕容黎，也没过多停留，自从上次慕容黎让他少来玉隐阁后，每逢休沐时期，他就一个人在后花园里独自练剑，练得乏了，他就转回书房提笔练字，内侍神色匆匆来禀报慕容黎呕血晕倒一事时，他才刚刚磨好墨醮了笔，听到内侍之言，手上猛然一抖，笔尖多余的墨水就滴落在了纯色宣纸上，污染了原本无暇；
　　他一气之下扔了笔，弃了车仪銮驾，直接打马赶了过来，他一进内室，周身散发的冷空气让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他，床上那被血染的身子，让他不由得更加怒了，声音也低沉的可怕：“有没有人能告诉本王，这是什么情况？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王爷的？！”；
　　“王上！小的也不知道啊！王爷今儿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说想去街上转转，可是因着天儿太冷，小的就没敢让王爷出门，所以王爷就一直坐在屋里看书，没什么异样，可是刚到晌午的时候，王爷突然说心里难受，小的问了王爷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瞧瞧，可是王爷却说不用请太医，让我扶他回房休息一下就好了，可是我才扶着王爷起身，王爷常用的那个茶盏，不知为何突然间碎了，王爷就是在那个时候吐了好大一口血，人也晕了……王上，小的发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而且王爷一晕过去，我就立马派人去请太医了。”阿进跪在毓骁身后，微低着头，把今日所历之事一一道来；
　　“王上，王爷是旧疾复发了，您也不必太过忧心，臣已经开了药方让人去取药来煎了，至于这毒患为何会突然间复发，臣还需做进一步诊治。”老太医也是颤颤津津的跪在地上，苦不堪言，他还真想问一句，毓骁到底是在何处寻到的这位民间王爷！也不知道玉隐王爷在那个地方，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能落下这一身的病根儿！若是天灾，他只好骂一句天道不公！若是人祸，他也只能道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害人者人恒害之！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太医你告诉本王，王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吐了这么多血，是不是毒发得十分厉害？”毓骁坐到床边，握着慕容黎有些冰冷的手，那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裳，怎么看都很刺眼，恍惚间，他好似明白慕容黎以前为何钟爱于一袭红衣了，原来那是用鲜血染出来的杰作啊，慕容黎当年背负着瑶光王室以及瑶光万千将士的血债，才从一个被人捧于手心的无忧王子，变成了一个爱揣测人心，算计他人的冷酷之人，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慕容黎打心底里含笑时，是在想念瑶光故国是何模样的时候；
　　“王上放心，按照臣开的方子，按时用药，不出三日，王爷便会好转，只是今后要更加注意了，千万要小心着些，不能再让毒患复发了。”太医起身站到床边，仔细观察着慕容黎的状况；
　　慕容黎额头倒着虚汗，眉头紧锁，好像睡得并不安稳，是做噩梦了？
　　“阿离阿离，你快看！下雪了诶！”执明从地上捧了一把雪花沫子在手心，一路小跑着来到慕容离身后，额前那缕紫色发丝被雾雪打湿，软趴趴的黏在执明脸上，样子有些滑稽；
　　慕容离身披蓑衣坐在江边，手里把着鱼竿，静候愿者上钩，看执明那欢喜模样，不禁打趣他道：“不过是下雪罢了，瞧把你给乐的，今日小寒，是冬季最冷时段开始之日，所以很多地方都会下雪，尤其是在城外江边这种地方，下起雪来更是稀松平常。”；
　　“讨厌，怎么这么快就化了！”刚下的雪子薄弱，可怜了执明一片赤子之心，本想把它捧到慕容离面前，让慕容离也仔细看上一看，那晶莹雪花到底是生作何种模样，结果他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功夫，那些雪花就尽数被他掌心的温度给融化完了，执明有些生气，嘟着嘴背靠着慕容离坐下，把一半力度都压在慕容离身上，他自言自语道：“这雪明明比阿离的心还要冷，但是为什么我能融化它，却捂不热阿离的心呢？”；
　　大雪骤降，才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头顶就堆满了皑皑落花，乍一看，颇有白头老翁之相；
　　“王上……阿离也不是铁石心肠啊，可是你把阿离的心捂热之后，你却说你不要它了……”；
　　画面猛然一转，执明只觉得四周皆是满目疮痍的红，而慕容离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万千青丝没有了束冠，随意散乱着迎风飞扬舞动，一袭红衣宛若鲜血淋漓，执明朝着那背影失声喊到：“不！阿离！孤王没有说不要它！阿离，你回来！不要丢下孤王一个人，好吗？”；
　　“王上……是你说的……我们回不去了啊……”慕容离慢慢转过身来，他没有去看执明，只是抬手捂着心口；
　　通过那冰冷言语，执明仿佛能透过慕容离的肤骨，看见那一颗四分五裂不停往外溢出鲜血的心脏，那颗心跳动的频率逐步减少，最后在猎猎风中戛然而止停止了跳动，执明顺着心口往上移动视线，入目却是慕容离的脸上，一点一点浮现被烈火烧灼的痕迹，最后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阿离！！”执明见状想要冲上前去抓住那随风而逝的身影，可是脚下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半分也动弹不得，所以他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慕容离在自己眼前化作灰烬，什么九五至尊！什么天下共主！到头来，连自己想要做的事做不成，想要留住的人留不住……那我还做这个王干什么！
　　“王上，永别了。”耳畔回荡起一句句带着笑意的诀别，那样的从容，他的阿离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吧，自己怎么可以不信他！自己怎么敢亲领数万大军亲上瑶光！七日未尽之约，三日绝情之赌，自以为赢得了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阿离！！孤王知道错了，你不要走！阿离……阿离，阿离！”；
　　执明蓦然从恶梦中惊醒，也把趴在床边睡着的小胖给惊醒了过来，小胖喜极而泣，带着哭腔说到：“王上，您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了都！不过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执明刚刚醒来，这一动，不免牵动了他身上伤口，惹得他眉头一皱，强制忍下了不适，他转头问道：“孤王睡多久了……”；
　　“王上，您都昏迷两天两夜了……鲁大人说，过了今日您要是再不醒来，他就要抓小胖去问斩了！”小胖说着说着，想到心里的委屈，他就着跪在床边的姿势，一把搂住了执明的腰哭到：“王上！您可不能再犯糊涂了啊！小胖还没活够，小胖还想要娶妻生子！所以就当是小胖求您了！千万不要再干傻事了昂！”；
　　小胖把人抱得死死的，生怕一不留神，执明就又要开口让自己去请打王鞭过来，正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所以他索性先对执明一番轰炸，趁着执明才刚刚清醒，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前，先把人忽悠住再说；
　　执明本就是忍着痛没有出声，小胖这一勒还真是恰到好处，使得他不能动弹半分，连呼吸也受了限制，快喘不过气来了，一张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无奈说道：“你若是再不放手，孤王不用自己犯浑，就已经被你勒死了。”；
　　“啊！”小胖闻言立马放了手，给执明抚着胸口顺着气，关心道：“王上，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前日执明在书房里发泄情绪，棋盘被他打碎了，时而说说笑笑，有时候又在骂骂咧咧，如此过了半个时辰才消停下来，到了用膳的时辰，小胖端来饭菜进屋时，看见执明倒在满地狼藉里，身旁还有一大滩血迹时，差点儿没把他给吓死，手中的饭菜被他胡乱一扔，赶紧去把执明扶到书房的卧榻上躺着，自己悄悄出了宫，找到鲁大人说了此事；
　　他被鲁大人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若是执明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定要治他一个诛九族的大罪！鲁大人窝着一肚子火，又带着满心担忧，去找了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太医为执明诊治，末了，还吩咐了那位太医，若有人问起，就说王上只是偶然风寒，休息两日就无碍了；
　　“鲁大人进宫了？”执明缓过了气息，想起小胖方才有提到鲁大人，又看了一眼自己被包裹得结实的上身，便盯着小胖问道：“太医也来过了？”；
　　小胖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只能点头默认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解释说道：“不过王上您放心！鲁大人嘱咐过那太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您只是染了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
　　执明细想了一下，虽然横竖都是他逼小胖动的手，可是鲁大人却不会怪自己，只会把一切罪责怪到小胖身上，那……似乎对小胖有些不太公平，于是他也没什么理由再去说些什么，只问了一句：“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胖起身去窗前，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后，关上窗回身禀报说：“王上，快五更天了。”；
　　执明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铜镜前站定，吩咐道：“更衣吧。”；
　　好在昨日也是休沐，才没有耽搁什么大事，他这一睡已经休息得够久的了，可不能再过多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