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鏖烽》天涯玉游人

10、第六章：古道尽处巽玉蘅

　　一行策马极速过了林荫小道，尽头处，古老城墙巍峨挺立，城墙外绕着护城河，河水流动叮当作响，就好似浪花拍打礁石时那般悦耳；
　　守城军士人手配着一把长剑和短刃，左右对称着挂在腰间，艳阳下，白色战甲虎虎生威，给军士儿郎平添了几分俊逸；
　　“来者何人！”守城军士见一行来人行色匆匆，立马拔剑相向；
　　领头之人身影不动，只轻描淡写给旁人使了个眼色，身旁之人会意，从腰间取下特质令牌，拿在手中高举着晃了几下；
　　那玉牌为绿篱石锻造，四周有雄虎盘踞，一个令字跃居中央，此令牌，当今天下只一人持之，守城军士立马单膝跪地而迎：“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上侍大人回城，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被称为上侍的领头之人还是老样子，身旁侍从便替他回了话：“废话少说，赶紧打开城门！若是耽误了上侍大人进宫之时，届时王上怪罪下来，到时候就算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是是是！小的马上开门！”守城军士立马起身，自战甲腰封里取出一哨行之物置于口中，吸足了气，鼓着腮帮子一气呵成吹响了一声，那是此地开城口令；
　　此城年代久远，不知出于哪位工斧名家之手，此城门建造独特，护城河自然也不会只是如表面上看去那般，宽不过两丈，水深不过两米，其中玄机，除了本土之人，绝无外人可知也，也因此只有从城内打开机关，放下护城河上铁索桥才能让对岸来者安全通过；
　　铁桥落下时，上头四条锁链哗啦作响，声音响动了好一会儿，铁索桥才终于安稳落平，城墙上赫然显现出玉蘅二字；
　　一行人随着城门开启策马入了城，城中百姓各自忙碌买卖，并无人注意这一行人等，他们直接往王宫行去，这看似不大的玉蘅小国，从城门口行至王宫却足足需要半个时辰。
　　今日玉蘅王宫里喜气洋洋，宫里侍卫早早就已开始忙碌起来，管事大人差人于王城之中寻了戏台班子入宫，戏班班主此刻正领着门下戏子，在戏台处咿咿呀呀排练着，生怕耽误了今晚宴会
　　那位上侍大人素来喜静，进宫后听了一路喧嚣，脸色也就更阴沉了；
　　穿过长廊尽头那一处宫殿，是这王宫里唯一清幽之地，假石山水妖娆环伺，翠竹松柏常年葱绿，值此时节，时有朦胧云雾轻轻萦绕，如此乍一看去，竟有几分天外仙境之貌，玉蘅国姓为巳，此殿就取了巳月为名；
　　竹叶沙沙作响，林中时不时溢出几声清脆琴音，曲间婉转琉璃，不知是谁寄万丈豪情于七弦之上，耳畔有脚步声轻，便有人轻笑道：“你回来了。”；
　　“微臣擅自出宫，还望王上责罚！”上侍大人远远伫立，听到那人声音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单膝跪落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等今夜过后，你再自行前往刑室，领鞭刑二十吧。”幽幽琴音戛然而止，有公子无双自迷雾中缓缓走出，他一身白衣胜雪，衣上绢了白色鸢尾，鸢尾花瓣末段，又嵌入了一抹浅淡紫色，腰封上暗纹相衬，似流云舒卷，又似卧虎盘山，清秀五官镶了一双桃花眼，眼波里似多情又不滥情，乌黑秀发束于脑后，发带也是绣着一枝鸢尾，一根紫玉簪子斜斜插入发中，让人觉着，只需一阵风来，他便要乘风归去；
　　他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负立身后，站立之处，离上侍大人三步之遥，他居高临下，唇角含笑：“巽哥哥，今日乃本王弱冠之礼，你可不能带着一身伤出席。”；
　　巽泽双手抱拳，眉眼低垂应声道：“是王上！微臣定不会拂了王上颜面。”；
　　“誒……你又错了！本王说过，在此地，你只能唤本王名讳，怎么？哥哥这才出门办事不足半年，就将本王的命令，都抛诸脑后了吗？”；
　　少年快速转过身去，身子有些轻颤，像是气极的模样，巽泽立马站起身，上前一步，解释道：“微臣不敢！王上！不是，芜蘅，你的每一句话，我此生都会铭记于心，不会忘的。”；
　　“那便好！”少年芜蘅抬脚起步回到琴案前，又开始回味被中断的曲子，修长十指灵动之下，如游龙戏凤，琴音渐入佳境，他便开口道：“你且与本王说说，这半年来，外面的乱世如何了吧？”；
　　巽泽轻轻走上前去，在琴案前端正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才絮叨讲起玉蘅之外的故事，他出城之时，正是瑶光立国不久，他在民间听过许多故事，现下也一一说予了少年倾听；
　　谈及慕容黎纵火自绝之时，少年芜蘅，难免唏嘘一二，情之一字，真心几人啊……
　　遥想自己当年年幼，未免生灵涂炭，即便坐拥这般地利，也只能依附天玑而活，好在世人皆知玉蘅乃边陲小国，并无人刻意来关心此处，这才让他将韬光养晦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如今他也将及冠，年长而势成，掺上一脚天下大事，也不过是，缺一个契机罢了；
　　“芜蘅，你可听过六壬传说。”讲完了故人别事，巽泽忽然将话锋调转；
　　巳芜蘅琴弦猛然颤了一个音节，随后又恢复自若，他言：“六壬传说，八柄奇剑，得之可得天下，是这般记载吧？”；
　　“没错，半年前，微臣得知那慕容黎，正在暗中收集八柄神剑，所以便带了一队人马外出查探，等到慕容黎一死，微臣就派人盯紧了他的两个心腹，可是微臣还是太过大意了，未能将神剑带回来，哎……如此一遭，今日王上礼冠，微臣便无礼相送了。”；
　　巽泽对于自己的失败很是自责，手里握的茶杯险些被他捏碎，巳芜蘅见状，忙笑道：“巽哥哥，此茶盏乃本王心爱之物，若是碎了，本王唯你是问。”；
　　“王上，是微臣失礼了……”巽泽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他年长巳芜蘅不过一岁年纪，二人也自幼熟识，他知道巳芜蘅骨子里的倔，对于喜爱之物从来都惜之如命；
　　“罢了……本王不过说笑而已，许久不见你，让本王看看你武功有没有进步如何？”其实巳芜蘅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二人可以在此地多呆片刻罢了，出了这巳月殿，君便是君，臣也只能是臣
　　竹林下，剑光影寒，外围侍从也从不会不识趣的上去打扰，各自忙碌着静待吉时到来。
　　巳者，火也，故而这吉时定于未时三刻，冬日虽有日头高照，但是却不如夏日灼热，巳芜蘅换上厚重礼服，高端着身架立于太庙之前，祭祀手舞足蹈跳完祭舞，群臣拜跪太庙祖先，巳芜蘅稳重下跪，他上无父叔，下无手足，故而这行冠之事，自然就落入了巽泽手中，王冠为玉雕琢，正如巳芜蘅其人，藏其锋，显其柔；
　　巽泽将玉冠稳稳簪于巳芜蘅头顶，礼成，群臣拜谒吾王之长，心慰；
　　礼毕之后，群臣入宫中食宴，临了日暮，戏班子也开始了打鼓奏乐，丝竹管弦各显其能，入夜后，戏台上有人掉着嗓子哼着离情小调，而乐师所奏之配乐，却是一曲高调狼烟起；
　　原来……这……就是乱世……
　　巳芜蘅借说不胜酒力，让朝臣自行尽兴，他独自一人回了巳月阁，连巽泽也没让跟着，他悄然推开巳月阁紧锁的大门进入外殿，点上了烛台后，又握着烛台末端将之一转，原本合十之墙便赫然打开，红墙之后，是一扇精致大门，光外表而看，就能知此门上机关重重，殿门中央设有五行八卦相对，每一卦位皆有一孔，而八卦中枢之地，亦有一处孔痕；
　　他面对着铜门，抬起指尖轻轻抚过每一处孔洞：“六壬传说，御荒八剑，得之可得天下……世人呐……当真是不过尔尔，只一纸残页，就能让尔等离情厮杀，不死不休，喜、怒、忧、惧、爱、憎、欲、痴、疑……这人性啊……”；
　　“尔等当真以为，这天下，是得了八柄剑就可以得到的么？更可笑的是，所谓御荒八剑，不过是八把钥匙罢了，不……或者说……应该是九剑天下才对，这天下归心，万剑归元的道理，就不知最后，是由谁人来看破了……”；
　　世间无人知晓，玉蘅这样一个边陲小国里，竟藏着这样一个天大之密，连如慕容黎那般心有九窍，也同样在无知之下，含恨而终；
　　但……你当真如巽泽所说那般，已亡故了吗？饕餮贪婪，你为其后嗣，难道当真不会想要贪念活着吗？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放下了贪婪本色呢？是那可笑的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