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玛丽的叛逆》明易

25、吉蒂的委屈

　　玛丽再度回到客厅的时候，客厅里一片狼藉，箱子开着，衣物四散，倒是没见到外人，想必是被希尔太太引导到厨房招待去了。

　　她将整好的物品归到了角落那摊杂物里，这堆东西整体看起来灰扑扑的，不引人注目，因而夹杂在其间的那只颜色鲜亮、五官分明的玩偶娃娃，就显得格外显眼。

　　嘉丁纳太太来回看了它好几回，最终按耐不住，问玛丽说：“亲爱的，这个你不要了吗？”

　　她的语调中满是可惜，在场的人一听，心里就有数了，她们都有些惊讶，嘉丁纳先生回家，居然没提到这个闹事的娃娃。

　　是了，嘉丁纳太太一向感情细腻，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送出的娃娃曾惹出麻烦，她怕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哩。

　　简和伊丽莎白提心吊胆地看着玛丽，生怕她会把实情说出口。

　　玛丽又不是搅屎棍儿，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事儿，她当然不会刻意冒险一试。

　　她提都没提这话，转而说起道：“不能说是不要，舅妈，我只是觉得该把这东西送给更加需要她们的人。上回我见到济贫院的推事先生时，他家的小女儿正在和济贫院的小孤女，争抢一个破旧的木偶娃娃。
　　虽然她的行为不值得提倡，但她毕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此，我也只能假设她会怎么做是另有缘由。
　　或许，是她的父亲薪水不够，无法充分满足她的物质需求。
　　也许是她的家庭成员都太忙了，没人顾及得了她。
　　总而言之，那时候，我就在想。在我们记挂着济贫院里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同时，似乎也不该遗忘辛劳了一年的教区干事们。
　　出于这样的考量，我觉得今年，我们完全有必要将这些干事们，也考虑在接济的范围内。
　　而既然要这么干，头一个，就得从执掌济贫院的推事先生那儿算起。”

　　嘉丁纳太太听到玛丽这么说，即使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点头。

　　而她才表示出妥协，莉迪亚就突然跑上楼去，急急忙忙把所有娃娃都拿了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她自己的那只，以及她从简那儿得到的那只以外，还包括了吉蒂和伊丽莎白的。

　　她把她们草草一丢，抛在玛丽的娃娃旁边，昂首叉腰道：“既然玛丽都捐了，那我也要把我的娃娃都捐出去~”

　　“你的娃娃？！那里头明明有我、简和丽萃的！”吉蒂尖叫着伸手去够，但贝内特太太一只手就把她揪住了。
　　她听见贝内特太太呵斥她别丢人，气得小声哭起来。

　　虽然伊丽莎白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小玩具，但由于莉迪亚如此嚣张，如此独断专行，她也有了些微恼怒。

　　不过她还是想听听莉迪亚要怎么说，她会想把娃娃扔掉，是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会否是因为自己对玛丽造成过的伤害感到愧疚，她对此特别好奇，因此，她跟着简安慰了吉蒂几句后，反倒帮着贝内特太太拦住了她。

　　这边，莉迪亚当然知道娃娃并不全是自己的。哪怕算上简已经给了她的那个，另两个总不是她的。
　　可这些娃娃，她已经不喜欢了，玛丽都能扔，没理由她就不能扔。
　　反正她知道她妈妈最是宠爱她，无论如何，妈妈总会帮她的。
　　因此，她安心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只把两条俏皮的小眉毛皱的死紧。

　　而她这样的表现，只让大家感到更加费解。
　　简耐心十足地站出来解劝她说：“莉迪亚，想想看，你当初是多么喜欢她们呀。
　　玛丽已经把她的捐出去了，如果你喜欢，你完全可以继续保留她们，不用勉强自己。
　　你瞧瞧，她们是多么漂亮啊。”

　　“可她们让我觉得毛骨悚然”，莉迪亚恼火道，“我每次看到她们，都恨不得把她们剪个稀烂呢，可妈妈总说要我们爱惜东西，我又不想叫她伤心。”说这话时，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两道弯弯的眉毛，直接画出两道平行的竖线。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那么一张肉嘟嘟的可爱面孔上，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作为熟知内情人员中的一个，贝内特太太头一个又心疼又怜爱地把她抱进怀里，又亲又吻，她不住地称呼她为‘我最惹人怜爱的小宝贝儿！’

　　她这样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无意间地真情流露。
　　此时此刻，她根本认识不到，她的做法其实有欠考量。

　　其他人怎么看暂且不管，倒是嘉丁纳太太，她心里原本存留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不舒坦，一下子就被无限放大了。

　　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一套共六只娃娃，当初是她本人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
　　她自己小时候就极想要这种娃娃，长大结婚后，好不容易有了条件。
　　哪怕这玩意儿这几年越发贵的要死（那是从东方远渡重洋来的稀罕货儿），但她还是给她们姐妹六人，一人来了一只。
　　她会这样做，纯粹是因为她喜欢她们，希望能给她们姐妹们留下一些共同的美好回忆。
　　现在这算什么？除了放在伦敦家里属于西莉亚的那只，其他的，就全送人了？
　　如此糟蹋东西，居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稍加制止？！

　　嘉丁纳太太禁不住捂住胸口，她觉得很难受，女仆再来向她请示是否还有东西需要清理送走时，她只随意敷衍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说话的声气儿也低了，神态也疲软了。

　　简、伊丽莎白或者是这家里的随便哪一个人，只要有心，原本都该注意到她的异样，并及时做出补救。
　　但令人叹惋的是，只要一深入聊起娃娃这个话题，就不得不说起大伙儿已经默认揭过的另一个话题——玛丽曾因此重伤濒死。
　　如此一来，她们想要补救，想要辩解，底气也就未必充足，那么，也就谈不上能解开嘉定纳太太的心结了。

　　玛丽倒是有那个立场去扭转她的苦闷，但目前，比起顾及嘉丁纳太太这种无关痛痒的小情绪，她明显还有更紧要的事需要计较，
　　因此，在对待这个问题上，她有意无意地采取了现在这样一种漠然待之的态度。

　　一来，娃娃她是铁定要送出去的，这没有转圜余地，并且从可能的结果上看，送出去的娃娃越多，也许，还更有利于她达到目的。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把娃娃送走，这会儿她说得越多，反倒越显得她在狡辩。

　　二来，虽然莉迪亚自己都未必能意识到，但她的脑海深处，确实潜藏着上次意外所留存的恐惧。
　　而这种恐惧，恐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映射到现实生活，给她造成干扰了。
　　从她出事至今，莉迪亚从未有过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享受。
　　她总在半夜惊醒，睁大眼睛坐在床上呆立半晌，时不时还要梦游一圈，再躺回去继续睡。
　　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极不正常的。
　　而因为她一直都无声无息，第二天清醒又没有记忆，所以，全家人都没发现。
　　为了防止她那本来就不甚灵光的脑子，出现更大的岔子，玛丽当然不介意做适当的妥协。

　　三来，认真说起来，恐怕连嘉丁纳太太自己也闹不清楚，究竟是她送的娃娃惹祸，让她不快，还是送出去的礼物受到轻视，更让她不快。
　　既然两者都能造成损失，现下又无法衡量哪种损失会更大些，那就大可不必为此大伤脑筋。

　　当然啦，解开嘉丁纳太太心里疙瘩的责任，最终还是要落在她的头上。
　　别人谁开口，都不大合适。
　　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才有资格在她感到难过时安慰她。
　　虽说这话只要起了头，就存在责怪长辈的嫌疑，但只要她的态度坦率些，再多表示几次那并不是她的过错，那么想必她是能够释怀的。

　　可惜现在大伙儿都在场，明显不是能重提这一话题的好时机。
　　与其贸然劝解，使得屋子里人人尴尬，还不如等这件事过去，嘉丁纳太太的情绪有所缓和，再慢慢开解。

　　在这件事上，玛丽不觉套用了一下东方古老先民的智慧：事缓则圆。

　　出于上述考量，玛丽自然维持了她一贯的沉默。

　　而与她们这些人或窘迫，或冷漠的反应不同，贝内特先生的声气儿却突然拔高了起来。
　　他敢打赌，玛丽今天会这么老实，一定是前几天他对她的那番训导起了作用。
　　对此，贝内特先生自觉训导有方，不禁面露红光。

　　在志得意满的情绪驱使下，他自告奋勇说要亲自驾车，帮两位身材单薄的济贫院干事把东西运回去。

　　为防大伙儿觉得他热心过头，他还有理有据地补充说：“你们知道，这些人住在镇子另一头——三镇交界的溪谷那儿，我平时如果朝那个方向散步，就算抄近路从镇上横穿而过，也得花上一个多小时。
　　何况来人是两位女士，要她们弄这么多东西回去，实在难为人。
　　刚好我准备出门，到拉斯先生那儿去一趟，顺便驾上马车，送她们一程，想必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您看呢，太太，既然是做好事儿，咱们就不妨将它做到底吧？”

　　贝内特太太对于一切能彰显她贤良主妇风范的行为，都万分赞同。
　　更何况，这会儿，她心里还惦记着得安慰莉迪亚，叫她高兴高兴，所以，她极爽快地摇铃，叫了仆人来，吩咐他们去套车，并把济贫院那些人叫进来，亲自告知了这一好消息。

　　在顺当地安排完出门事宜后，她自觉完美履行了女主人的职责，便对贝内特先生耳语说，在他出门的时候，务必要把莉迪亚也带上，好让她四处逛逛，散散心情。

　　贝内特先生又不是出门游玩去的，他还准备和拉斯先生谈谈关于几个村子联名举办猎狐会的相关事宜呢，带着个孩子，还是个全无自制力可言的小姑娘，算是怎么回事儿？！

　　他条件反射就要拒绝，可他瞧了眼莉迪亚，小家伙眼眶发红，还间歇性发出一声抽噎，他禁不住退让道：“好吧，不过我得把伊丽莎白也带上。”

　　他可没法子随时随地看护莉迪亚这个小淘气包儿，要是没有最受拉斯夫人欢迎的伊丽莎白跟着，所幸全都别去好了，省得他离开时还要看拉斯夫人脸色，听她那些个刺耳的话。

　　贝内特太太对此并无意见，她只想着马车坐得下就没问题。
　　而刚刚从伦敦驾驶回来的宽敞的四轮马车，当然不会坐不下。
　　于是，没一会儿，莉迪亚就跟在她父亲和姐姐身后，兴高采烈地出门了。

　　后知后觉的吉蒂哇得一声哭出来，她跟贝内特太太闹着说，她也要去。
　　可这会儿，马车已经跑没影儿了，哪能叫她称心如意呢。

　　玛丽现在一听到大些的声响，就觉得烦不胜烦。
　　她怒喝一声，吓得吉蒂打一个响嗝。
　　玛丽看她眼泪汪汪，红着脸，想哭又不敢哭，又有点儿同情她。

　　“简，我的脑袋快炸了。你现在有时间吗？骑上你的小矮马，带这家伙去镇上逛一圈。看看店里有什么新鲜货，给她来点儿。
　　回来时，麻烦你再顺带去姨妈那儿一趟，问问她要不要来跟妈妈一道，商量一下米迦勒节前后的安排。”

　　这一布置，颇为妥帖，贝内特太太立马欣然应允。
　　她又想亲一亲玛丽，但玛丽那张阴沉的脸看起来有点可怕，她便转而亲了亲隔壁嘉丁纳太太抱着的西莉亚。

　　而简呢，她对这个任务真是求之不得，她也顾不得自己早上的刺绣活计还没做完了，忙不迭拉了吉蒂就走。
　　远远的，玛丽还能听到她哄诱吉蒂说，姨妈那儿有许多好吃的，她今天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