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回声》戏浪兼光

3、Chapter 03

　　“加入黑手党吧。”
　　“我拒绝。”
　　少女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血顺着脖颈流淌而下，逐渐隐没在她起伏的胸口间。
　　“诶？诶——？这么快？？”太宰瞪大了眼睛，嘴张成O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把头凑到她的胸口的话，想必会更有说服力。
　　“看够了没有。”她闭上眼缓了缓，然后推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撑着墙站起来。

　　接二连三地撞击后脑，头颅仿佛已经和内容物分离了，简直就像大脑被什么疯狂科学家取出来泡在营养液里，还有人在不停搅拌营养液一般……
　　啊啊、好不爽。
　　忍住呕吐的冲动，她绕过垃圾桶，捡起木下的西装外套披在肩头，四处搜寻了一下被太宰踢出去的枪，终于在一堆散发着发酵臭味的扬州炒饭里找到。颇为嫌弃地用两只手指拎起，她端详了一会，然后仔仔细细地用昏睡青年的衣服擦了擦。

　　太宰抱臂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翻找着垃圾堆，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愿望。
　　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万丈霞光穿透林立的高楼向大地倾泻。中国餐馆里静悄悄的，烟火、香料和饭菜的香气却源源不断传来，为这片黄昏勾勒出一道温和的侧影。少女似乎是被那香气迷住了，侧过脸看向后厨，一直半阖着的眼睁开了。
　　金绿色的眼眸让他突然想起了某种猫科动物，冷淡的，漠然的，病态的……
　　也是美的。
　　“咕——”
　　安静的小巷里，少女肚子的叫声格外清晰。

　　她沉默地瞥向他，在眼神对上的瞬间移开了视线。
　　少年顿了一秒，然后轻笑起来。
　　“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您与我一同殉情吗？”

　　※
　　“好辣！呜哇，糟糕，好辣！！”对面坐着的少年一把推开只吃了一口的麻婆豆腐，夸张地吐着舌头，“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辣！！这真的是能够给人类吃的食物吗？！”
　　女孩的眼睛盯着他，然后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大勺放入口中。少年打了个哆嗦。
　　“你不是想自杀吗？这不是正好？”她含混不清地问。
　　“哼，我的理想是清爽而明朗的自杀，太痛苦的话我可不要。”太宰端起冰水，“真是搞不懂你们啊，一个两个都这么能吃辣……”
　　“是吗。”

　　微妙的冷场了。
　　在柜台算账的老板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浑身缠着绷带的少年，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西装男。

　　好像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该说些什么，外表化作高木的少女咽下口中的食物……扬手招来侍应生又叫了一份。
　　太宰目不忍视般捂住左眼：“光是看着我都觉得好辣……啊，不行，舌头好痛。”
　　“话说回来，”他又喝了一口水，“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要。”
　　“加入黑手党挺好的哦，包吃包住有月薪有提成。”
　　“不。”
　　“还能近距离与我亲密接触哦～☆”
　　“……”那个语末的符号是怎么回事……少女干脆地无视了这句话。

　　“真是的，怎么样都不愿意……你是在担心自己的任务吗？”太宰嘟起嘴，这个动作使他看上去多了些这一年龄应有的孩子气。他从进餐馆开始就不断摁着手机，像是在和谁发消息，现在终于停了下来。
　　“该怎么办呢……你要保护的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啊。”他把手机递过去，笑得张狂又不怀好意，“你的任务失败了。”
　　她接过手机，垂眼细看，白色的屏幕光在她的翠色的眼底一明一灭。
　　“生气吗？辛辛苦苦潜入黑手党内部，为了探听消息受了伤还暴露了，结果消息还没有给出去雇主就被抓住了。生气了吧？有没有想拔出枪冲我来一下？”少年眼中闪着名为期待的光芒。
　　“你这家伙，”她把手机还回去，吃掉最后一口麻婆豆腐，“还真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劣啊。”

　　“你刚刚说错了，我要保护的仅仅是他的女儿罢了。他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来说问题不大，一半雇佣金已经提前打给我了，足够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她抽出纸巾擦净嘴角，“我的任务没有失败。”
　　“真是冷淡。”

　　她的指尖扣上桌面，彰示着这段没营养的对话是时候结束了。
　　“现在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啊。你早就发现了吧，这家餐馆有问题。”
　　“哦？”
　　“我们之前打斗那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看过，难道枪声还不够响吗？吃饭的时间，餐馆里却只有两个人，老板看上去是在算账，实际上……”她拔出枪，对准了那个矮胖的男人，上了膛，“别想着拿你左手边的枪，我会在你碰到它之前击中你。”

　　餐馆里瞬间剑拔弩张！原本飘着香气的空气凝成有如实质的胶体缠住了所有人，侍应生从托着的餐盘下抽出枪，瞄准了她的头，老板举起双手面色发青。
　　她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那个中年男人，“这家餐馆原来的店员应该都在后厨吧，你们是抢匪？杀了……不对，你们没有那种胆量，应该只是打晕了绑在一起。想要抢了钱溜走的时候我们却进来了，不得不耐着性子等我们……等我吃完，等不住了就打算重施故技吗？”
　　“虽然清理过了，”她吸吸鼻子，“这里的血腥气还是浓重到让人想吐的程度啊。”

　　一室沉默。
　　余光里，她看到坐着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愣住了，“太宰？”
　　“小姐啊，”少年笑着鼓掌，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欢乐，“你太让我惊喜了！超乎寻常的敏锐的直觉，高超的格斗技巧，还有简直是为伪装而生的异能……要不是之前受了伤的话，你现在应该已经解决我了吧？”
　　他招了招手，侍应生看了他一眼，缓缓放下枪。老板也没了那副紧张的神色，放下双手。
　　“但你还是太年轻了。”他轻柔地从少女手中拿过那把□□92F，“他们确实是绑匪没错，但同时也是黑手党。我叫来的。其实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的心太软弱了。”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我怎么可能放任你这样的人离开呢？加不加入什么的，你的意见根本不重要。相反，如果你进入了敌对组织，对我来说可是很棘手的。”

　　昏暗的视野中，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像教堂壁画上俯瞰众生的天父，毫无怜悯。她清楚地看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却什么也做不了。「高木」的外表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般，逐渐消散在空气里，露出女孩的真实面容来。
　　他的声音飘荡在遥远的世界边缘，缓缓沉降进荒芜的夜色中——
　　“想要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仅凭力量是不足够的。”
　　“乖孩子……好好睡一觉吧。”

　　※
　　白日的尽头是一场空叹，徒劳的幻象从阴影中不断生长，而现实只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寂静。女孩独自穿行在密密麻麻的记忆碎片间，已逝的岁月、未至的时光交替着从耳边滑过。她有些明了游荡在梦境边缘人的感受了。
　　细微的风缓缓吹开零散的星辰，红色脊背的白鲤鱼抖落一身灿烂，青苔在阴暗处堆积，梅花落了满山。被撕碎的纸片随风落到池面上，雨水浸湿了它们。风铃在夏日雷雨后的穿堂风里打着旋摇晃，橘子汽水被风吹倒，洒在了榻榻米上。
　　人们相互依偎着陷入沉睡，短暂地忘却了黑暗的彷徨，心中满是对从未见过的阳光的渴盼。

　　她似乎梦见了一场极香甜的睡眠。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
　　少女无心欣赏——她浑身被载满了人的电车碾过般疼痛，尤其是头，更像是被来回碾了十次八次……她抱住头蜷缩起来，却不小心滚下了床。
　　门在这时候打开。

　　消瘦的黑发少年，依旧是浑身缠着绷带的姿态，正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看见她的姿势，他疑惑地歪了歪头。
　　“从床上摔下去是死不了的哦，我以为这是明摆着的呢。”
　　“……”疼的浑身大汗淋漓，她强撑着坐回床上，连翻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他走近，将托盘放置在床边的柜子上。托盘上是一杯清水和一颗药片。
　　“吃了止痛片吧。”

　　少女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需要杜冷丁。止痛片对我没用。”
　　“真是没办法，药物滥用可不是好习惯，”虽然这么说，太宰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管，“不过这次就算了吧。”
　　她看着少年熟练地将针管插|进自己肘弯的静脉，然后将药品注射进去。
　　“你怎么会知道？”少女挑起眉。
　　“因为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想用它。”

　　疼痛稍微缓解了些，她终于有气力打量自己所在之处。

　　宽敞的房间，除了床和柜子外什么也没有。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哪个普通人的家里——
　　“这里是黑手党内部。”
　　穿着病号服的女孩烦躁地皱起眉，“我说过不会加入了吧。”
　　“你以为你有的选？”少年慢条斯理地收好针管，茶褐色的眼睛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脸，“拥有着几乎能够伪装成任何人的异能，却不能为我们所用，你以为黑手党是有多蠢才会放任你离开？那些家伙们一旦知道了你的存在，只会给你两个选项，臣服或死亡。”
　　“想要用异能逃出去？你的异能并不是完美的，”他继续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只能变成上一个触碰到的人的样子吧？所以进中国餐馆的时候你变成了那个男人……我当时就想，比起一个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成年男子，为什么不选择一个无关的女性呢？”
　　“所以说，”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少女下意识挥拳，却被牢牢制住，“你现在试试看发动能力。”
　　她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鉴于此时两者精神和体力上的悬殊，还是照做了。
　　“傅科摆。”

　　熟悉的白色微光自身周亮起，可这一次，光芒仅闪烁了一下便归于虚无。她看着自己毫无变化的双手，呆住了。
　　怎么可能……自从发现自己的异能之后，近百次的模拟中从未出现过失败，可是今天……
　　“傅科摆。”
　　“傅科摆！”
　　她不甘心地重复了几遍，毫无反应。
　　开什么玩笑……

　　就在这时，少年放开了她，站直了身体。
　　“请容我做一下自我介绍，”他完全是一幅满意的神色，仿佛没看见少女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面颊，“鄙人太宰治，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异能力「人间失格」——”
　　“能将触碰到的一切异能无效化。”

　　他「善意」地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你可以伪装成任何人，除了我。”

　　“那么，你的回答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我饿了。
太宰·今天也在抖S·治在麻婆豆腐里下了药。
写着写着就饿了……好想吃麻婆豆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