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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如烟(1) ...

  •   闹钟响起,已经是早上十点。
      阮思从被子里伸出手,下意识摸索到床头的手机,她皱眉睁开眼,理开缠在脸上的头发,举在眼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三条未读短信和一通未接来电。

      穿好衣服往房间外走,挂上耳机,她拨通未接来电的号码。
      等待电热水壶煮开沸水的时间,电话接通,阮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喂?”
      那头徐素惊疑:“你现在才起床!”

      听出那头声音有些颤,还带着喘息,阮思疑惑了一下,“你声音听上去好……”
      “好什么?”
      “好不纯洁。”
      徐素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在跑步!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热水壶发出一声短促的音节,红色提示灯变绿,阮思提起水壶冲兑咖啡,银匙搅拌,“还真开始健身了?看来你不是被肌肉教练的美色迷惑才去办卡的?”
      徐素严肃道:“我们的教练没有美色,也请你不要诋毁我!”

      阮思怕烫地小心翼翼试了一口水杯,走进客厅,美男摇着尾巴从阳台窜出来,围着阮思打转。
      阮思弯腰漫不经心摸了一下美男的头,顺势落座在沙发,“你不会又要游说我和你一起健身吧?”
      徐素嗤笑一声:“我已经放弃你了。”

      阮思笑,沉默间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愣神片刻,对徐素说:“昨天我认了个小学同学,你猜是谁?”

      徐素和阮思是大学才认识的,闻言疑惑,“你小学同学我怎么猜得到?”
      “你也认识。”
      “不会是……相言凯吧?”

      阮思往嘴边送咖啡的手一顿,“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名字的?”
      徐素从跑步机下来,抽了一张纸巾擦汗,“上次你不是说他来找你吗,我就挺好奇的,从邓佳那里了解了一下。”

      “你确定只是因为好奇?”阮思太清楚徐素,忍不住问。
      徐素被拆穿地笑:“哎呀,帅哥谁不想了解?”

      阮思但笑不语,徐素转回话题:“真是他?”
      她应了一声,徐素又八卦问:“感觉怎么样?”

      阮思沉吟片刻,斟酌道:“他变化很大,小时候很少说话,现在变得很善谈”,阮思喝了口咖啡,在脑内组织语言想要用个词语形容他,半晌吐出一句:“挺有趣的。”

      徐素自言自语似地说:“还以为玩赛车的都是高冷型……”
      阮思听到这句顿了顿,想起昨天相言凯似乎说了关于车队的什么,好奇问:“他玩赛车?”
      “也不能说是玩吧,人是专业的,听说今年还拿了亚洲比赛冠军,挺厉害的总之……”

      阮思愣住,联想起昨天和相言凯的对话,惊诧道:“昨天他说他开四个轮子的车,我还好奇半天,差点以为是司机!”
      徐素“噗”地一声笑出来。

      其实这个消息确实让阮思有些诧异,以她的直觉来看,他应该会像很多类似条件的留洋富二代,大把时间花在聚会夜店或者旅游上,而不是做一名职业选手。
      仔细想想,从见到他开始,她好像就在不停地感受到反差。

      和徐素的通话结束后,阮思实在忍不住好奇心,试探着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相言凯”三个字。
      网页消息条弹出更多的是英文名“klaus”,资料大意介绍他少年时开始进入国外正规车队参加比赛的各种赛事和名次。

      那些赛车赛事的专业名称阮思完全陌生,一页的荣誉翻过,是最新的消息:去年加入中国CTA车队参加训练,此前放弃澳洲国籍,亚洲方程式国际公开赛(AGF)是klaus在国内的首次比赛,凭借出色发挥两次夺得冠军,被体媒称作“极具潜力的天才型车手”……

      往下翻是他在比赛时的照片,有远程摄像拍下的驾驶赛车的照片,也有他穿着赛车服和队友的合照,还有之前大概十六七岁的照片,脸庞青涩,轮廓棱角也不比现在深邃明朗,但笑起来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阮思习惯性轻咬左手食指的指甲,看着那些资料图片和文字,思考似地微微皱眉,她觉得有些奇妙,就好像原本活在另一条平行线上的人,和你有了交叉点。

      吃过早餐,阮思待在家里看书,半入神的时候,突然瞥见书桌上的日历,今天是周六,提醒她想起邓佳婚礼当天那条被删掉的短信。

      -

      下午两点,西城艺术馆。
      十二月的天气肃杀阴冷,连云层缝隙透出的阳光,都被寒意过滤成冰冷的亮白,隐约刺眼。

      阮思穿了一件酒红色的及膝大衣,大衣下摆宽松,只一根腰带系着,微卷长发简单松松拢在脑后,低束在一起,耳边散开几缕,妆容轻淡,只着重一点酒红色唇釉。

      艺术馆里人不多,阮思步伐放得慢。
      还没走到个人画展区,阮思隔得远远地,就能一眼认出那些画出自谁手。
      毕竟她曾经喜爱的,不止是那些画,还有作画的那个人,所有风格和笔触,她足够了解。

      看见展牌上“画家吴尘”几个字,阮思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时间过了太久,有些人和事就会慢慢变成一根扎进皮肤里的细刺,影响不了什么,也再伤害不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它的存在。

      一进入展区,就被四面八方的玻璃画框裱起的画幅包围,让阮思隐隐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她环视一圈,最引人注目的是挂在那面墙正中的一幅水彩。

      画的背景是渐层的深蓝色,半晚的浩瀚夜空,无数天灯层叠漫布,画面恢弘,最左下角,穿白衣的少女踮脚握着天灯的边缘,像是要留住它,又像是要放走它。
      一片堪称惊艳的浓重色彩中,画中的女主角素淡得格格不入,无论是对她的勾勒还是那身没有任何缀饰的白裙。

      阮思愣站在那里,抬头看着那幅画,直到身后的人已经走近,她嗅到熟悉的男士淡香水气息。

      她没有转头。
      身后的人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向那幅画,沉默片刻才说话:“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张。”
      阮思有些僵硬,吴尘侧首对她淡淡笑了下,“很高兴你能来。”

      两年不见,他脸庞似乎消瘦了不少,头发剪短了,也没有了染烫的痕迹,用通俗调侃的形容,不那么像艺术家了,磨平了几分特立独行的尖锐,显得温和不少。
      阮思收回目光,低眸笑了笑,“吴老师的画展,当然要来。”

      一句“老师”无形拉开距离。
      阮思突然觉得讽刺,兜兜转转好几年,竟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无论是称谓还是状态,都回到最初。

      那时候阮思念高三,参加美术生培训,准备艺体生考试,美术班的老师就是吴尘。
      那个时候他也刚大学毕业,一身几近稚气的不甘世俗,阮思记得最深的,是他每节课大部分自己专注绘画的时间,几乎从不按照规定课程教学。

      那时候班里觉得这老师不靠谱,转班的同学不在少数,但阮思留下了。
      说来幼稚,她当时觉得这老师确实挺吸引人,哪怕是每节课看十分钟他低头绘画的四分之一侧脸,她也觉得这一节课挺值。

      后来在网络上看见他的画作,阮思被惊艳,多次搭话,一来二去终于熟络,她当时绘画水平并不高,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吴尘给了她很大帮助和鼓励,的确是在她绘画方面的导师。
      阮思向来比同龄人成熟一些,心气又高,喜欢上吴尘对于她来说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说是喜欢,更多的是一种崇拜,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份是师生亦像朋友的关系。

      后来她考上国内最好的美院之一,那段时间吴尘状态开始变得很不好,中度抑郁,每天吃药,时常自我否认,甚至抗拒拿起画笔。
      阮思也是那时决心要和他在一起。

      只要课程结束,她就出来找他,陪他吃饭,陪他蜷在四十几平方的屋顶房,安静地听一下午音乐,陪他画画,和他一起养一只猫……
      吴尘一直说她黏人,她最后才说,她其实是害怕他自杀。

      她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窗外在下一场湿冷的秋雨,他们窝在乱糟糟的榻榻米上,猫卧在身旁安静地睡,屋内只有安静的雨声。
      吴尘骂她傻,却还是抱住她,那是阮思第一次看见他哭……

      那时候的时间总是很沛足,以为这就是永远,却不知有时,熬得过最难的冬季,你以为牢固不摧的东西,却在春天到来之后,突然间分崩离析。

      阮思大二那年,吴尘签约国内最好的一家艺术文化公司,出了第一本画集,他的名字渐渐被行内所知晓,短短几个月,出版社加印画集,他身价随之上涨,那时候圈内用在他身上最多的一个词是“黑马”。

      但阮思知道,前几年里,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又付出了多少,他的出名绝不是偶然。

      阮思当时也被现在的工作室录用,开始从事一些简单的绘画工作。
      当她以为一切都开始越来越好,已经摸得见未来的时候,却偶然收到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只消一眼,她就看清了画面上的人,以及嘈杂聚会上,挽着他胳膊的另一个红裙女人……

      她后来没有给他机会,也或许,他根本不想拥有被原谅的机会。

      那之后阮思才明白,从前总觉得连续剧里的故事狗血又可笑,却不知道,很多时候真实的人生只会更加荒诞,不需要剧本,甚至不需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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