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相思》许森然

6、如烟（2）

　　从回忆回到现实，阮思看着墙上的画，沉默不语。
　　吴尘站在她身边，沉吟几秒开口：“你这两年过得还好吗？”

　　阮思突然有些好笑，对于这句老套又讽刺的问候，她反问：“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两人对视，吴尘敛了脸上最后一丝笑，淡淡看着她：“我希望你很好。”

　　阮思笑笑，目光又移回墙上的画，像是在思酌什么，又像是在打量每一幅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这人比较俗，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她语调轻松，吴尘平静看着她：“不感兴趣没关系，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阮思微微皱眉：“叙旧的话，好像太早了。”

　　在吴尘听来，她话里带刺，他问：“你怪我之前没有找你？”
　　阮思笑着摇头，反问：“我为什么要怪你？”
　　他沉默良久，低声开口：“对不起。”

　　他态度始终认真，阮思的笑慢慢敛了，吴尘道：“其实我能猜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
　　阮思低头抚过耳畔的碎发，始终垂眸，出声打断他的话：“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吴尘释然地笑了，又看向她，“其实这次只是想感谢你。”
　　“吴老师言重了，没什么值得谢的。”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
　　吴尘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礼貌地笑笑，避开他的视线，“我下午还有事，可能要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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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艺术馆，穿过玻璃门冷风吹过的那一刻，阮思才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渐渐松弛下来。
　　她知道自己走得仓促，是不想继续在那样的气氛下谈话，在伪装自己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做到游刃有余。
　　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念旧的人，但也没有把过去全部抹杀的能力。

　　路过市中心金融大厦下的星巴克，阮思推开门走进去。
　　正是周末，店里人很多，大多是喝下午茶的年轻人，或者戴着耳机坐在窗边看书的学生，阮思没有停留下来的理由，点了一杯香草拿铁准备带走，等待咖啡的时间，却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转身看见邓佳，几天前参加她婚礼的画面浮上脑海，阮思微微惊讶地笑了：“佳佳！”
　　邓佳拍她一下，也笑：“你怎么在这儿？”
　　阮思迟疑了一下，状似随意说：“刚从画展出来。”

　　邓佳穿了件宽松的高领毛衣，搭了一条短裙配长靴，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腿，阮思说：“你别感冒了。”
　　邓佳往后指了指，“我还带了外套。”

　　她顺着邓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位置上还坐着一个容貌气质俱佳的女人，正往这边看过来，和阮思不经意间对视。
　　阮思问邓佳：“你朋友？”
　　邓佳说：“系花杨菲，Jessica，你不记得了？”

　　阮思想起来，脑中却浮现另一个片段，相言凯上次在婚礼上认错她的场景。
　　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是黑色长发？还是身材相仿？

　　在脑里出神地猜测一通，邓佳打断她：“你的咖啡好了。”
　　阮思这才听到那边服务员叫“阮小姐”的声音，她走过去拿咖啡，邓佳问：“过去陪我们坐会儿？”
　　阮思犹豫两秒，没拒绝。

　　邓佳挽着她走过去，杨菲抬头看了一眼阮思，又疑惑看向邓佳，意在让她介绍。
　　邓佳说：“她是阮思，我大学室友，你们应该见过吧？”

　　杨菲顿了一下，了然似的“哦”了一声：“我好像记得。”
　　阮思微微颔首致意，被邓佳拉着坐在身边。

　　学生时期杨菲是校内的主持人，大概是性格的缘故，她人缘关系很好，尤其在男生之间，所以即便她并不是长相最出挑的那个，被大家开玩笑捧作是系花，后来传开，也就被默认了。

　　阮思大学时光并没有多么缤纷多彩，朋友圈也并不大，那时只要空闲下来的时间，几乎全部关乎吴尘，和杨菲自然也没有交集，这时突然面对面坐在一起，难免有些尴尬。
　　一时无话，杨菲先开口，指了指自己嘴唇：“你口红颜色挺好看的，什么牌子？”

　　这是女人之间的常见对话形式，阮思顺着她搭的台阶往下走，说了品牌色号。
　　杨菲微微惊讶，“今年阿玛尼的圣诞限量？你哪儿买到的？”
　　“我有朋友在俄罗斯，有时会帮忙做代购。”
　　杨菲看向阮思：“那我加你微信吧？”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联络方式，阮思愣了一下，随即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一旁邓佳拨着吸管，对杨菲说：“干嘛呢你？勾搭我妹子？”
　　杨菲瞥她一眼：“啧，你都有夫之妇了……”说着她又想起什么，问阮思：“你没结婚吧？”
　　阮思笑着摇头：“男朋友都没着落，结什么婚？”

　　邓佳撑着下巴，推推阮思的胳膊，“我结婚那天晚上说好一起去唱歌，还想帮你物色，结果你早早就走了。”

　　没等阮思反应，杨菲也抬起头对阮思说：“我身边特多哥们儿，我也可以介绍给你！”
　　阮思无语地笑：“你们俩是相亲公司派来的吧？”

　　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阮思觉得杨菲给她感觉还挺不错，至少并不像大学时很多女生私底下议论的那样，她低头漫不经心喝咖啡，突然想起什么，问杨菲：“你和相言凯是朋友？”

　　杨菲愣了一秒，疑惑地眨眨眼睛：“是啊，怎么？”
　　阮思有些打趣地说：“上次他在婚礼上把我认成你，突然把我抱起来，吓我一跳！”

　　杨菲顿时掩唇笑了，“klaus是我在澳洲认识的朋友，人特别好玩，比我还自来熟。”
　　邓佳表示认同地点头，“我也觉得，特会撩！”

　　想起前几次的见面，阮思倒没觉得这一点，微微挑眉疑惑：“是么？”
　　杨菲纠正说：“他对男的女的都那样，就是自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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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之后，已经是傍晚七点。

　　半黑的天空突然下起蒙蒙雨，窗外的夜景被玻璃窗上的雨痕折射成光影，像是没有对准焦的镜头。

　　阮思坐在出租车内，路上塞车，她看了会儿窗外，又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翻看短信和来电。
　　视线滑过“klaus”那一格，她不经意想起刚才和她们的谈话。

　　-

　　来电铃声响起第二遍的时候，Simon才打完这一局游戏，得空起身，去看桌上震动的手机。
　　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拿起手机往走廊房间走。

　　房间里没有人，旁边卫生间传来淅沥水声，Simon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索性试探性地按下门把。

　　隐约听见声响，相言凯撩开额前滴水的头发，看向门口。
　　淋浴的隔断是透明的玻璃门，Simon愣了一下。

　　相言凯关上花洒，微微挑眉，疑惑地看他
　　Simon拿着手机晃了晃，“电话。”
　　“……你觉得我现在可以接吗？”

　　Simon说了一句“OK”，退后一步关上浴室门。
　　手机还在震动，他遗憾耸肩，把手机抛在相言凯的床上，离开房间。

　　不到十分钟，相言凯走出房间，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拿着手机，若有所思盯着屏幕。

　　Simon坐在沙发抬眼看他，相言凯和他视线相碰，皱眉质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是谁打来的？”

　　Simon微愣，被他样子逗笑，“klaus，你真对那个女生有意思？”
　　相言凯想了想，“不知道。”
　　“不知道？”

　　他坐下来，把擦头发的毛巾拿在手里，“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说着他顿住思考了一下，终于想起那个词语：“是初恋。”

　　想起上次的偶遇，Simon追问：“可为什么之前她都不记得你名字？”
　　“大概因为，她一直不知道我喜欢她。”

　　“……”Simon闭了闭眼睛，一瞬无语：“什么初恋啊，你这不是单恋吗？”

　　相言凯丝毫不受他的打扰，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喜欢她好几年，从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回澳洲以后我都经常想起她。”

　　小学……
　　Simon顿时无力地扶额，一时竟不知从哪儿开始吐槽，沉默良久，拍拍相言凯，语重心长地说：“klaus，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喜欢……”

　　相言凯困惑皱眉，“那是什么？”
　　“你只是童心未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