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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哭嫁 ...

  •   “姐姐?”罗槿小心翼翼叫到。

      女子没有说话,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面孔。一身大红嫁衣,布料是夫家人赠的,衣服由母亲亲手缝制,鲜红的色彩衬的她顾盼生姿,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这样的面容,那个男人应该是喜欢的吧,她自嘲的笑了笑。

      女子依旧盯着梳妆镜看得出神,漂亮的眼睛空洞无神,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好像谁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罗槿悄悄地望着,她觉得这样的姐姐可怕极了,漂亮而没有生气,姐姐明明在笑,嘴角的小酒窝清晰可见,浑身却散发着一种绝望而无奈的气息,冷冽逼人。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在姐姐的身边,她能感觉到姐姐很难过,想要减轻姐姐的痛苦,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只能傻傻的靠着姐姐,就像小时候姐姐抱着哭的伤心的她一样。困意渐渐袭上全身,就这样,她靠在姐姐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意识正混沌呐,隐隐约约间听见了姐姐的叹息,身上被盖了个厚厚的东西,很暖和,应该是被子吧,还是姐姐对我好,想到这里,罗槿甜甜的笑了,但是怕姐姐不见了一样,又往姐姐怀里蹭了蹭,紧紧地抱住姐姐。

      “阿妹,姐姐嫁到北方去,是不是也算了了父亲回老家的心愿了呢?”女子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迷茫与疑惑。罗槿瞬间清醒,想要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子重的好像有千斤重,连抬都抬不起来。

      “叩叩叩”有轻轻拍打窗户的声音,时小时大,短促而急切。谁会在这种时候找上来啊,罗槿迷迷糊糊的想。

      随后,她感觉姐姐好像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起身推开窗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屋子里便多了一个人。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好像是在拉扯着姐姐。

      “我不能和你一起离开。”姐姐的声音压得很低,话语明显的带着哭音。

      眼睛看不到,听力和感觉就越发的敏感,罗槿脑海里清晰地印着两个女子的身影,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为什么。”沉默良久后,她才听到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压抑而低沉。罗槿很快在脑海里勾画出了女子的脸,杏眼上扬,眉头紧紧地皱着,是晏茹姐姐?

      两个人沉默良久,她听见姐姐哭着开口:“我们之间,终究是有违天理的,会被相邻耻笑,父母也会因此蒙羞。我们···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来人长时间的沉默着,良久发出一声一声长长的叹气,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来人将姐姐拉到了怀里。姐姐也不说话,只是压抑的低声啜泣,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我懂了,我不会再纠缠你。”

      “对不起,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我,我···你快些走吧,爹娘一会儿回过来的,不要吵醒了罗槿。”姐姐抽涕着,连说话都颤抖着。

      “好。”那道女声的语调温和,带着蛊惑的魔力,罗槿感觉到姐姐的哭声渐渐的停止,安静而恬淡。此时,两个人必定是紧紧相依的吧,罗槿默默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归于平静,窗户再次紧紧地闭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姐姐没有马上离开窗户,在那人离开了很久之后才小声地说道:“今生辜负了你,但愿还有来世···”

      姐姐轻手轻脚的来到她的身边,语气还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带着一种南方特有的温婉气息:“如果能嫁给喜欢的人该多好啊。真想不管不顾的跟她走了,可是如果我走了,阿父阿母该如何,你又该如何呢?

      这都是命啊···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如何做得了主···只是对不起你晏茹姐姐····晏茹···真是傻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小槿,希望你可以嫁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要像我一样。

      也许我这一嫁,会了了父亲归乡的心愿吧,如此,倒也值了。今后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父母·····”黑夜中,只余一个落寞的身影轻声低喃,不只是说给别人还是说给自己听,与其说是对她的告诫,倒不如说是一个女人对一个沉睡的人的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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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一翻身,罗槿这才发现自己已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屋子里哪还有姐姐的身影。墙面上贴满大红的喜纸,望眼过去一片赤红,母亲难得的穿上了喜庆艳丽的颜色的衣服,坐在床边。

      此刻见她醒来,坐在床边一直默默看护的母亲自然十分欣喜:“阿女,你姐姐说你有些不舒服,催我来照顾你。郎中也说是因为你阿姐出嫁你太过不舍才病倒的,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可算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母亲嘴角是翘的,眼泪却流了下来:“阿槿,你姐姐马上要走了,快去送送你姐姐吧。”

      “阿姐!”罗槿慌忙下床,鞋子也顾不得穿了,飞跑出屋。母亲着急的追在后边 ,嗔怪道:这丫头,你身子还虚莫要再凉了,姑娘家不穿鞋跑出去像什么话?提着鞋追跑出屋。好容易追上,母亲“逼”着罗槿穿好鞋,穿好衣服,这才肯发她走。

      匆匆忙忙的跑到院子里,见姐姐与各乡亲正哭成一团。阿蓝看见罗槿和母亲,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声音渐小哽咽在喉间。她缓缓的转过身来,郑重的跪在地上,朝父亲拜了拜,又朝母亲拜了拜,久久不肯起身,颤抖着搂住罗槿和弟弟,泣不成声。一时间哭声满院。

      “哭啊 ”恍惚间,罗槿感到媒婆掐了她一下,罗槿不是不明白,哭嫁中,若是谁不哭或是乱哭,是会招人笑话的,可她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却发现一点泪水都挤不出来。罗槿眼睛红红的,悲凉的看着媒婆,看的媒婆一哆嗦,嗔怪道:“你这孩子,可是着了魔?”便也不再催促。

      可能是病魔还在作怪,罗槿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只剩下几个不连贯的词————不嫁人该多好,命,晏茹···

      晏茹,搜索到关键点,她本能的去寻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晏茹独自站着眼圈泛红却倔强的没有留下眼泪,接着有什么东西一闪,晏茹将什么东西不动声色的塞到袖中,罗槿睁大眼睛努力的想看清,却感到天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啊~,闺女,阿仔,快扶你姐到屋。”黑暗中,听到了母亲慌乱的声音。

      努力的抬起眼皮,寻找晏茹的身影,看见她接下来没有什么动作才放心下来,隐约间她好像看到晏茹姐姐也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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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已是晚上了,母亲见她睁开眼,嘴唇哆嗦着,又要哭出来:“大女刚出嫁,你又病倒了”。父亲扶住母亲叹了口气:“多亏了你晏茹姐,在大家忙时帮忙照顾你。”

      晏茹淡淡的笑道:“这是应该的,我和阿蓝是最好的姐妹,她妹妹就是我妹妹,我可是和她说好了,她不在,我要帮忙照顾她的家人呢。”

      母亲闻言,又要哭,晏茹急忙去哄。

      姐姐已经走了,得到重要信息,罗槿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再见罗槿,已是3日后了。

      晏茹笑嘻嘻的与女伴在河边走着。不知为什么,看到晏茹和别的女孩子走在一起,罗槿心里酸溜溜的:晏茹姐竟有了新欢?

      好在晏茹也及时看见了她,及时的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胡思乱想,晏茹伏在女伴耳边朝女伴说了些什么,女伴朝她摆摆手便笑嘻嘻的走了,在女子转身的瞬间,罗槿看到那女孩子的头发全部梳起来,挽成一个发髻。嫁人了吗?明明看起来年轻的很。正想着,晏茹已走来···

      罗槿还在发懵,晏茹已经走到面前。她这才发现,晏茹的头发也束了起来,扎成一束麻花辫,在脑后高高的盘起,给人一种清爽力索又不可侵犯的感觉。明明还是同样的相貌,却让人感到焕然一新。

      见她盯着自己的头发,晏茹自然地笑道:“我自梳了。”

      罗槿依旧瞪着眼睛看着她。晏茹也不言语,轻轻牵着她的手坐到小河边。

      就在她以为晏茹不会再说话时,晏茹嘴动了动:“女人呀,生于父母,养于父母。幼时听父,嫁人后从夫,就连老了以后都要听儿子的话,何时真的为自己活过呢?好在,我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这些了。”晏茹笑了,笑的从容而开心,对她来说这是一种释然,更是一种解脱。

      罗槿看着她,晏茹继续说:“我想要的很简单,不过就是和好姐妹一起逛集市,买菜,买衣服,还有自己喜欢的小玩意;闲了,便和众姐妹聊天打麻将·····我的钱自己挣,自己花,快快活活的轻松自在。”

      罗槿出神的听着,这些听起来很简单的事,这个父权的社会又是那么奢侈。她记得小河常有一位年老的阿婆,经常边采芦苇,边用沙哑的声音唱到:“鸡公仔,尾弯弯,做人心抱(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晚),眼泪未干入下间(厨房)。”

      “那,你喜欢我姐姐吗?”罗槿沉默良久发问道。

      “嗯,喜欢,是夫妇之间的那种喜欢。”晏茹眼睛弯弯的,荡漾着一种温柔的波光。

      罗槿也没有料到她会承认得如此干脆,一时间有点呆愣。

      “茹姐姐,姐姐出嫁那天,你是不是在袖中藏了一把刀?”

      晏茹猛然抬头,紧紧盯着罗槿,看的罗槿呼吸一滞:“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啊。”她嗤笑一声,进而放声大笑:“是,我多想杀了新郎,带你姐姐远走高飞。可,这样会毁了她的,我又怎么舍得?我也想过自杀,可自杀又能有什么用?···她会难过的。”

      听到晏茹的回答,罗槿并不吃惊,反而轻松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丝毫的反感,只要是姐姐喜欢,即使是晏茹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她稍稍顿了一下,又问“那个女人是谁?”

      “你以为是谁?自然是我的结义姐妹,我的心上人只有你姐姐,莫要将我和那些肥头大耳幻想妻妾成群的花心烂萝卜归为一类。”颜如突然欺身过来,在她耳边说。

      是吗?不过这句话罗槿没敢说出来。

      耳朵边是晏茹喷洒的热气,烫的罗槿红了脸。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晏茹就在她额头落下了一吻,不等罗槿恼怒,晏茹微笑着说:“你是她的妹妹,所以,你也是我的妹妹,我会像你姐姐一样护着你。”

      罗槿抬起头:“你怨我阿姐吗?”

      “我说不怪你信吗?”晏茹自嘲的笑了笑:“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一个好姐姐。可她不是...她终究没有陪我踏出这一步,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怪她呢?错的不是她。”她将脸扭到一边,洁白的脸在阳光下白的透明,纤细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让罗槿感到很不真实。

      “鸡公仔,尾弯弯,做人心抱(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晚),眼泪未干入下间(厨房)。”远处歌声传来,夹扎着秋风的丝丝凉意钻到罗槿耳中,激得她打了个哆嗦。

      离开家已经有些时候,害怕母亲担心,罗槿慌忙给晏茹告了别,急匆匆的跑回家。歌声越来越远,已经听不清楚,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却一直停留在心间。

      “阿女回来了?”罗母笑意盈盈,阿姐出嫁离家带来的情绪好像淡了很多。罗槿有些不忍,可是耐不住内心的那种感情,她觉得,母亲一定是知道的。“阿妈,晏茹姐姐自梳了。”罗母手一抖,手中的盆掉在地上。

      “嘭” 不知是心跳还是盆敲击地面的声音,盆中的菜散了一地,良久,她才缓缓地说:“这是你茹姐姐自己的选择,你也要理解她。这孩子一向有主见,不会胡来的。只是她与家里断绝了关系,总归是不太好的。”
      ·····
      很快到了晚上,这件事情也算揭了过去,静静地坐在床上,罗槿有点睡不着,平时和姐姐挤一张床睡,现在床上却只剩下她一人,前些日子几乎是发烧昏迷着的,也不觉得什么,如今清醒只觉得别扭异常,毫无睡意。

      她一遍一遍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又想到姐姐出嫁前一天晚上对‘熟睡中’的自己说的话,更加睡不着。

      辗转反侧中,她忽的坐起,这时,她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了,但又感觉这样的身体才是自己的。静静的走到镜前,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十二岁的脸因病未好全而显得有些苍白,但这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像一只白狐狸一样,清纯中带着一点妩媚,似乎只要勾勾手,便会有人甘愿来献上生命。

      罗家都是美人胚子,那北方人也是冲着这个才娶姐姐,但姐姐更像母亲,是正宗的南方人美人,温婉可人,而她和孪生弟弟,则带了些北方人的大气。

      看着那把木梳子,她想起姐姐一下一下的梳头的样子,或是温柔的给她扎小辫。拿起梳子,是姐姐的气息,她将梳子捧到胸口,开心的咧嘴笑道,眼睛一酸,跌出许多眼泪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前期略慢,请耐心等待。
    哭嫁是一种习俗“哭嫁”,亦称“哭出嫁”、“哭嫁囡”、“哭轿”等。是汉、土家、藏、彝、壮、撒拉等民族的传统婚姻习俗,即新娘出嫁时履行的哭唱仪式活动。
    哭嫁一般从新娘出嫁的前半个月、一个月开始,有的甚至前三个月就已揭开了哭唱的序幕。不过,开始时都是断断续续进行的。可以自由地哭。亲族乡邻前来送礼看望,谁来就哭谁,作道谢之礼节。喜期的前一天晚上到第二天上轿时,哭嫁达到高峰。这段时间的哭唱必须按着传统礼仪进行,不能乱哭。谁不会哭,就会被别人嘲笑甚至歧视。总的来看,哭唱的内容主要有“哭爹娘”、“哭哥嫂”、“哭姐妹”、“哭叔伯”、“哭陪客”、“哭媒人”、“哭梳头”、“哭祖宗”、“哭上轿”等。“歌词”既有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传统的,也有新娘和“陪哭”的姐妹们即兴创作的。内容主要是感谢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和哥嫂弟妹们的关怀之情;泣诉少女时代欢乐生活即将逝去的悲伤和新生活来临前的迷茫与不安。也有的是倾泄对婚姻的不满,对媒人乱断终身的痛恨,等等……
    罗槿:你个花心大萝卜,背着我姐找别的女人。
    晏茹栖身而上:宝贝,我只爱你,呵呵,姐。
    晏茹:一定要帮阿姐看好这个大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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