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是东厂掌刑千户》翦花菱

7、相救

　　救援溺水的人有一个讲究，就是最好不要趁对方刚刚落水的时候立即靠近相救，因为那时的人体力还很充沛，也最惊慌失措，会挣扎得特别剧烈，除非有把握比对方力气大得多，不然水性再好的人在这种情形下也难以成功救人，很可能会被拖累的一同溺死。很多救人失败的例子就是这原因。

　　所以最好是趁对方挣扎一会儿，体力消耗大半的时候再动手。当然，时机如果把握不好，也可能导致溺水者无救，一切都需依靠经验加运气。

　　步凌燕是有这个经验的，可惜这次的现实情况已经由不得她讲究这些。

　　这段距离若是开船是眨眼就到，游泳的话可就很远了，步凌燕游到一半时就见到那人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因为木板解体，已没了浮力支撑而在原地扑腾挣扎，她只得再加把力气游过来，一到跟前便去动手拉起那人。

　　那人仍在大力挣扎，步凌燕刚抓到他的衣袖，便被他挥起的手肘撞到了额角。这主儿似乎还是个练家子，力气奇大，步凌燕只觉得耳边“砰”地一声响，眼前金灯乱晃，差一点被他撞晕过去，手也不自觉地松了。

　　唉，就当是害了人的报应吧。步凌燕呛了一口海水，努力定了定神，却见那人已经不见了。她赶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寻找，海水因方才的海战而被搅浑，能见度不过一二尺，步凌燕扎下去了两次也未找到，再起来时，总算见到那人又浮起在不远处，挣扎的幅度已经小了很多。

　　步凌燕游过去托住他的腋下令他浮起，口中急道：“别动别动，我来救你的！”

　　那人湿发糊了大半边脸，目光黯淡地望了她一眼，就闭了双目，失去了意识。这样反而好对付了，步凌燕将他右臂环在自己肩上，左手揽着他，右手划水往回游去。

　　没想到这厮看着块头不大，摸着也不胖，分量却重的很，步凌燕只游了几下就觉得几乎力竭，连维持自己漂在水上都难，不觉又呛了一口水。咸涩的海水冲击得鼻子发酸，头脑发昏。

　　他娘的，这头死猪怎会这么沉？！

　　本来练过武艺的人肌肉紧实，确实会较常人更重，步凌燕来时游得又远又急，已经耗去了大半的体力，现在全身累得快要散架，自然更要觉得力不从心。

　　四肢仿佛都在不满被她这般透支奴役，急于全体罢工，视野在波浪间起起落落，很快都模糊了起来。

　　而察觉到压在肩头的那人正缓缓滑入水里，步凌燕还是不顾一切地将他的肩膀重新托起，一时力竭不支，竟导致自己被没了顶，整个儿地沉进水里，耳畔尽是水声，仿若被个呼啸的怪兽一口吞噬。

　　手臂上再没一丁点力气可用，她只顾双手僵硬地继续托着那人，再想浮出水面都已做不到，看着眼前一串自口鼻浮起的气泡，心口猛地塞满了恐惧，无望地想着：难不成我这辈子又要这样死了……

　　意识都含混了，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前一世最后的那一小段记忆。同样是没顶的水，同样是塞满双耳的汩汩水声。

　　依稀又听见闺蜜谪茗那脆生生的笑，似乎还操着那副惯有的嘲讽语气数落她：“你不是立志再不做淹死鬼吗，为了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眼看要重蹈覆辙，值得吗你？你就是傻！”

　　水声猛地大了起来，一只大手箍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提出水面，耳边响起徐三叔炸雷似的数落声：“你个倔丫头不要命了！步大哥怎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听话的死丫头！”

　　步凌燕贪婪地大吸了口气，睁眼看到，徐三叔亲自下水来捞了她，九九与另外两个年轻人将那个落水者接过手去，船也已开到了近处，正放下筐子来接他们。

　　心里很快恢复平静，还好，刚真以为自己又要玩完了。

　　步凌燕累得四肢僵硬，上船后靠着船帮就地坐倒，连一根指头都再抬不起来。五娘与小穗两个女子一左一右地为她按摩四肢，五娘还一个劲儿地埋怨：“又不沾亲带故的，何必这般拼命？真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小穗也跟着附和。步凌燕觉得自己像是被装在了一副不会动的躯壳里，意识还很清醒，就是动弹不得，她挣扎着说道：“看看水面上还有活口没？有就尽快捞上来。”

　　“永旭正找着呢。”五娘道，“你该信得过我俩，我们也不忍心看着人家为救咱们丢命啊。不过，怕是已经没活口了，刚我们就看着，水上一个动着的人都没了。”

　　步凌燕暗暗叹了口气，那一船官兵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吧，竟然就被救上来一个，其他的都死了。

　　五娘朝一旁瞥了一眼，对她小声说：“你别生三叔的气，他这人的脾气你也清楚。刚见你跳下水去，他倒是最着急的一个，跳着脚叫我们赶快开船过去接你。”

　　步凌燕瞟了眼那边一身透湿、正接过面巾擦脸的徐三叔，勉强点了一下头。这就是家长的做派，凶的时候恨不得亲手砍死你，等真见你有了危险，他又比谁都着急心疼。

　　可也正是这样的关系才更不好处置，要能简单翻脸相向，化为敌我关系，就好办了。至少可以简单抛开他们不管啊，现在这样又能如何？

　　云航岛和长辈们的家私都落在李光头手里了，这些叔叔阿姨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得自己还得照管他们，继续跟他们着急，唉……

　　没过多会儿，九九走过来面带难色地说：“大小姐，这人怕是已经死了。我们几个折腾了半天，也没见他喘上一口气来。”

　　步凌燕二话没说，一翻身就爬了起来，打着晃儿朝被几个少年围拢着的那个溺水者走去。

　　按理说航海人对溺水施救都该是很在行的，但步凌燕清楚，九九这些年轻孩子们从很小起就精通水性，生来从没处理过一次这种局面，有经验也仅限于纸上谈兵，而最可能有救人经验的徐三叔他们，又不情愿出手，说不定就等着看她捞上来这个人死呢。所以说，还得靠她自己。

　　那个人平躺在甲板上，穿着软缎白袍的身周一圈湿哒哒的水渍，披散的乌黑湿发簇拥着一张没了血色的脸，好似一尊石膏雕像。步凌燕拨开挡路的六幺，闯上前去跪坐下来，以标准的急救要领托起那人的后颈，捏住他的鼻翼，嘴里吸了口气，朝那微张发白的薄唇上对了上去。

　　他娘的，初吻就这么葬送了！步凌燕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街。

　　这时候虽然没有人工呼吸的概念，其实也有着类似的救人方法流传于世，孙思邈的著作中还有过类似记载。步凌燕这举动，谁都看得出是为救人。

　　可是周围无论老少，眼看着大小姐就这么……纵然是妓.女出身的五娘，都吓了一跳。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她何至于为那人拼到这个地步？

　　那人很快发出一声轻咳，步凌燕心头大大一松，又起身用力按了按他的胸腹，那人吐了两口水出来，虽还未恢复意识，总算已能正常呼吸了。

　　目睹了刚那惊人一幕的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出口赞誉大小姐真有一套，以缓解尴尬局面。步凌燕已没了心力多想别的，一放松就又身如烂泥，将手臂递给五娘，吩咐道：“九九先把他弄到你屋里去吧，醒了要吃要喝都好好给他，我可得歇歇去了。”

　　徐三叔他们再怎样反对救人，总也不至于等到了这时候再来把他掐死吧？想起之前九九他们就无法阻拦三叔掌舵回返，步凌燕猛地回过身大声道：“九九你记好了，这回谁要再想弄死他，你都给我死命拦着，要是让我醒后见到他死了，我……就跳海！”

　　一船人都被她吼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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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酌中志》连载中——╮(╯▽╰)╭
“宝钞司，掌印太监一员，管理佥书十余员，掌司、监工数十员。每年工部商人办纳稻草、石灰、木柴若干万斤；又香油四十五斤，以为膏车之用。抄造草纸，竖不足二尺，阔不足三尺，各用帘抄成一张，即以独轮小车运赴平地晒干，类总入库，每岁进宫中以备宫人使用。至圣上所用草纸，系内官监纸房抄造，淡黄色，绵软细厚，裁方可三寸余，进交管净近侍收，非此司造也。神庙至先帝，惟市买杭州好草纸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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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钞司”，“四司”之一，听起来多像是印钞票的？可竟然是专门给皇帝和宫人们做草纸的！专管做手纸的衙门啊……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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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明初不是真有种钞票叫做“宝钞”吗？他们还给这个衙门取这种名字，难道就为了预示大明纸币有朝一日会沦落为手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