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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官船 ...

  •   这个时代,比之大名鼎鼎的加勒比海盗黄金时代尚早着七十多年,大明海船也与电影里常见那种西方海盗帆船有着很大的差异。

      依照步凌燕原先的想象,所谓的帆船就是只能顺风行驶,逆风时自然就走不了了,恐怕只能拉纤或者划桨,等到真接触了才知道,技术得当的话,这种明朝帆船逆风也能行驶出不低于顺风时的航速,真是堪称神奇。

      这时的船帆不是常见的那种帆布制的方形帆,而是由多根粗竹或是木料为骨,裱以竹叶或竹篾制成的薄片,一根桅杆上只挂一张帆,一张帆的大形好似一只羽翅。相对于西方后来那种软布帆,这种帆就被叫做“硬帆”。

      硬帆比软帆重得多,不过倒不会因此增加升降的难度,因为升帆时用的都是滑轮,反而因为帆的数量少,总体操作起来比后来西方的那种组合方形帆更快捷方便。所以中式帆船上负责升降船帆的水手往往比西式帆船上少得多。

      硬帆相对于软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灵活转动角度。

      步凌燕的物理知识不过关,解释不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空气动力学,只知道控制好了角度,就可以在逆风时让船帆的背风面产生吸力,比迎风面的推力还要大得多,从而让船朝着与风向呈一定角度的方向行进。再通过不断调整方向,就可以驾船以类似“之”字形的路线朝着逆风方向行驶了。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有时候是相当厉害的。

      想想也是,古代海上用的都是帆船,海上又有季风,如果真的只能顺风行驶的话,渔民们岂不是要有半年都没法出海?

      眼下是三月份,东海上吹的仍是东南风,依照步凌燕之前的安排朝着外海方向行进,就是半逆风行驶。而徐三叔自作主张转向往回开就是顺行,怎么说也还是比开出来时快了一些。如果正赶上追兵也是朝这边追来的,那无疑过不了多会儿,就要跟人家碰头了。

      “三叔啊咱们真的不能回去啊,您想想那些人即使来追咱们,能不预备人在岛上守着么?”

      “那总也要回去看了才知道,说不定只有三两个人呢?”

      “……您看看天都要亮了,海上没遮没挡的,但凡追兵离得稍近就看见咱们了啊。”

      “哼,你也知道天都要亮了,那昨晚方家弟妹刚说回去时,你为何不答应?”

      步凌燕这个无奈啊,顿足道:“就算……是昨晚错过了时机,咱也不能这样大白天地往人家刀尖上撞啊!”

      徐三叔双手紧紧地把着舵,气哼哼地翘着一把山羊胡子:“我徐三的命在自己手里,我自己做主,不用你来操心!”

      那您是否也该替我们这些还没活够的小年轻操心一下?步凌燕真没话说了,该讲的道理都讲了,却连把对方的关心重点拉到正常轨道上来都办不到,还能咋办?她佩服死那些凭着一副伶牙俐齿就能轻易控制别人的穿越前辈了,这实在不是她的专长。

      周围两圈人分别劝着徐三叔与步凌燕向对方妥协,而两个人显然都铁了心寸步不让。

      一个孩子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了来:“大小姐,有船!前面有船!”

      这个型号的中式海船上是不安设瞭望台的,步凌燕就让人在大将军柱上绑了个筐,叫个子最小的仁儿上去放哨,果然及时发现了敌情。

      步凌燕忙道:“快转舵,快转舵!”

      徐三叔愣了愣:“不见得就是李光头的船吧?”他想回去是心存侥幸,也还不至于傻到敢与对方硬碰硬的地步,一听说有船,也有点慌了。

      步凌燕忍无可忍地高声道:“您总不是真有心拉这一船人陪您送死吧!”

      周围的人听说有船也悬起了心,再舍不得家底儿的人也更怕丢命,便纷纷倒戈也劝徐三叔转向退避。徐三叔就虎着脸丢开了船舵,躲去了一边。

      船总算转了舵,兜了个小圈折向东行驶。可步凌燕一点也放不下心,手扶船舷定定地朝后望着。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他们在明亮的东方,仁儿能看见的船,对方一定也看见他们了。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海上,只要一艘船比另一艘快,直直地追过来,不出意外总能追的到,被人咬住了尾巴再想甩脱几乎不可能。他们怕是已经身陷险境了。

      天光渐亮,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从第一缕朝霞出现开始,海上已是光芒一片,那艘船已在远方清晰可见。高高的桅杆,利落的形状,是条远洋大船无疑。朝廷海禁,敢开这样大船的人只有海商,亦或者说是海盗。

      再看出对方是直直朝他们这边跟过来的,显见就是追兵,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对方的船快过自家的,咬着尾巴紧追而来,船上人都清楚,不管现在看着再怎么远,几个时辰之内必定会被对方追到。

      主张回返的方婶头一个慌神起来,哭哭啼啼地絮叨:“天妃娘娘保佑咱们福大命大……保佑李光头那个不得好死的掉海里喂鲨鱼……”

      恐慌情绪迅速蔓延,几个妇人和年纪小的孩子们都跟着哭天抹泪。

      步凌燕竭力冷静地分派:“永旭哥,你带人去把那箱鸟铳搬出来,咱们把那两门铜炮装填好。”

      “嗯。”顾永旭还算沉着,答应着去照办。

      太阳越升越高,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渐渐地后面那艘船上的旗帜都能看清了,船帮上包的护盾铁甲熠熠闪光。步凌燕双手紧紧扣着船尾的船舷,咬牙看着那艘船,听着自己通通的心跳几乎盖过了身下的海浪声。

      船上这些人里,老一辈的只给步龙阳跑腿打下手,小一辈的则只出海打过鱼,连九九都只拿鸟铳玩过几回,真正操作过枪炮、参与过海战的,只有步凌燕与顾永旭两个而已。这要不是步凌燕早就居安思危,有意跟着老爹多学点技术,就只能指望永旭哥一个了。

      而步龙阳多年来带着嫡系手下往来经商,从没主动参与过抢劫,步凌燕与顾永旭的作战经验也比不上横冲直撞惯了的真海盗。李光头的手下就多是真海盗。

      更遑论人家开的是艘正规战船,自己一方仅是一块护甲都没的纯木质绿眉毛,人家带的是新式火.枪火炮,自家只有几年都没点过火的老古董了。

      双方的武器和人员素质都相差太大,真要接战,自己一方几乎完全没有胜算,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或许引诱对方靠帮上船,还有望出其不意反手一击?可就凭船上这一盘散沙,老弱妇孺的,能组织的起一次诱敌深入么?

      就在步凌燕紧张得全身紧绷时,忽听九九说:“咦,那条船是……官船?”

      “你说什么呢……”步凌燕心烦得不得了,连李光头家的旗子都看清了怎可能是官船?可一转头,才发觉九九看的是另一边,原来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盯着身后追来的船,竟没发现另有一条船出现在了右前方。

      那船只比他们的绿眉毛稍大一点,是条近年官方流行的中西合璧式老闸船,整个船身漆成朱红色,船艏飘着一面旗帜,上面是醒目的黄底红龙图案,果然是大明官船。

      “想必是巡海的。”徐三叔大声道,“快快,转舵躲开它!再多上条官船来寻晦气,咱们更没生路了。”

      步凌燕却眼睛发亮,扑到船舵前说:“不不,咱们靠过去,朝官船靠过去!”

      徐三叔厉声道:“你想送死不成?没听那姓胡的说他们本就是要拿咱们的人头交给官府的?”

      步凌燕头痛欲裂,强忍怒气道:“即便这官船上真那么巧就是与李光头协议的官儿,他们这会儿也不可能闹得清咱们是什么人。咱们的绿眉船民间多用于打渔,后面追的才明摆着是海盗船,咱们朝官船靠过去,只会让他们以为是渔民遭遇海盗袭击来求助的,到时咱们也不必太靠近,只需等他们拦停后面的船,给咱们时机逃走就行了。”

      其实所谓的海禁百余年来一直是时松时紧,到近些年几乎是形同虚设。

      出海经商者层出不穷,本地的官府吃着海商们打点的甜头,甚至有些还参与其中,多数时候官船对他们海盗都是秋毫无犯,最多是拦下他们打打秋风,刮点油水就放他们走了,但身为不法商人,海商们对官府还是总会怀着戒心,能躲就躲。

      所以这当口徐三叔求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步凌燕知道,官船平时遇见海盗船还总要敲诈一番,遇见侵犯民船的海盗,自然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一顿狠狠盘剥少说也要个把时辰,说不定还会把人抓回去关上几天,完事后海盗船也不可能当着官船的面再马上掉头追击他们,时间足够他们逃远了。

      昨晚至今每一步都是她说的对,徐三叔说的错,余人正值神经脆弱之际,便都倾向于信服大小姐,纷纷道:“就听大小姐的吧。”徐三叔只好忍住没再多言,只嘀咕着:“别要带累了大伙儿才好。”

      绿眉毛就此朝官船靠近过去,果然不出步凌燕所料,见到他们一追一逃的两条船过来,官船缓缓转了向,摆出了放他们过去而要拦截后船的架势。

      “别靠太近,”步凌燕蹲在掌舵的九九身边指挥着,“将将绕过去就最好。”

      民间有种说法,带女子出海不吉利,所以平民的出海渔船上是不会有女人的,步凌燕已经让船上所有女子回避,自己也不敢露头,另外也让顾永旭把备好的铜炮遮起来。

      “大小姐,咱们已经过来了。”九九低低的声音里透着欣喜,一欣喜话就又多起来,“那官船真朝他们过去啦,这下胡顺爪他们非被敲上几千两银子不可,说不定连他们的船都给扣了,到时再叫李光头来拿银子赎他们……”

      步凌燕和其余躲在船舷下的女子们都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们露头偷看上一眼,只听见“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吓得大伙齐齐一声惊呼。

      步凌燕一跤坐倒在甲板上,慌手慌脚地拽着船舵站起,朝海上望去,只见到那艘朱红官船侧舷的一个炮孔正腾着青烟,而追在后面的海盗船上传来一阵混乱的喧哗声。

      “他们竟然……开炮?”步凌燕瞠目结舌,不光是她,这一船人都是瞠目结舌。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研究魏忠贤,由此接触到《酌中志》,然后就在百度上看见这样一段话:
    .
    今上崇祯二年二月初四日巳时,中宫周娘娘诞生皇长子,其发外圣谕应曰:某年月日时,朕第一子生,某封某氏出,斯祖宗来体制也。时司礼监掌印高太监时明、秉笔沈太监荫等,皆负人望耆旧历练人也。乃所颁圣谕,竟将“某封所出”一句遗落,又将“生”字置“朕”字、“第”字之间。
    .
    这段简单点说,就是太监写圣旨的时候,把“朕第一子生”写成了“朕生第一子”,于是意思就变成皇上亲自生儿子了。。。这种奇葩的错误真是。。。但是事后这几位粗心大意的公公似乎并没有受到惩罚,只是在同僚之间被嘲笑了,也可见当时气氛的宽松。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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