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只白骨精》微雨清尘

3、骨妖（1）

　　白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随意撂置在一片荒地上，这里貌似是一处乱葬岗，她的目光到处都是各种腐烂程度的死人的尸身以及遍地的被人肉滋养得格外娇艳的白色芍药。在她的身边就躺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鲜血的清香外形还完好的新死之人，也有面貌全非全身爬满蛆虫的，那是死了有一段时日的人了。也有全身的血液被什么物事吸干成了一具干尸的，这种是怎么造成的她也想不太清楚，还有……像她一样身体已经完全被腐蚀殆尽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白骨的。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而葬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身份卑贱的仆役丫鬟，给主家签了卖身契，主家便有权处置她们的生死，稍有伺候不周，或者听到了什么不可见光的秘密，或是利用价值已经耗尽，主人处死一个奴仆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正经理由，而且他们死后也不会有多少人惦记——

　　想必她也是这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都不能动，而她……

　　白玉低头端详了自己白森森的身体，心头一片茫然，对于她现在的状态，她也不是很明白……

　　她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混沌，对于生前的事情只有一些大概的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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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保持此种混沌的状态在乱葬岗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周围的鲜血的香味越来越浓重，勾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欲望。

　　尸体并没有增多，她只是……可能饿了。

　　并没有过多的挣扎，她顺从心里的渴望，俯身将尖锐的獠牙刺入身边的那具尸体的颈动脉，本能地吮吸起来，鲜血的芬芳迷乱着她的意志，越发地不顾忌起来……

　　等她终于餍足，身下那具原本丰满莹润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具皱巴巴的干尸了。

　　她终于明白四周充斥的干尸是怎么回事了。

　　——倒是好事，那意味着她还有同伴。

　　白玉动了动身上的部件，发现还不怎么听她使唤，刚开始的时候她连保持简单的坐姿都成问题，吸足了血之后勉强能站起来了，但也仅限于如此，一尝试移动便觉得骨架要散架了一般，她决定待在原地等族人过来领回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给她等来了光明。

　　白玉看到那具正逐渐朝着她的方向移动的‘同类’，心里无比的欢喜，她努力朝那人露出自以为友善的微笑，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只剩一副白骨，再怎么友善，在别人眼里也只是平添可怖而已。

　　当然，当对象也是一具白骨的时候，彼此之间就比较能理解了。

　　所以当白芍看到那朝她露出一口森白尖锐白牙的骷髅，神色并无半分异色（当然她就算有异色从外表上也是看不出来的……），白芍苏醒得比白玉要早很多，实际上对于这个同类的诞生是有预兆的，早在她苏醒的时候便发现身边这具与自身相仿的笼罩着皎白辉光的白骨了，与这片乱岗的其他尸骨不同，所以白芍在吸干这里的尸体之后，虽然已经把目标盯向了山中的野物，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回来看看的。

　　她早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

　　同类之间往往容易心意相通，两具骷髅在点头之间便结成了同盟，并以姐妹相称，白芍为姊，白玉为妹。——为了称呼方便，白芍随口替白玉取了这个名字。

　　初初的几天，白玉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走动，沉睡的时间又频繁又长，白芍不辞劳苦每日捕了较平日三倍的野物供白玉吸取精血。

　　等白玉能行走后，两骨妖便离开了乱葬岗，往深山深处挪窝，乱葬岗那里时常会有人经过，若是不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毕竟她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数量多的人类，能避免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骨妖生性畏寒，所以白玉与白芍夜里一般都是铺了厚厚的干草相拥而眠的，今晚也不例外。

　　但对于白玉而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因为她脑海里一直纷乱虚邈的前世记忆，突然在这个月夜明晰起来，白玉想起周怜蝶，想起段岫莹，想起周老爹，过去种种仿佛蒙了一层纱，似真似幻。

　　目光挪移到怀中睡得正安详的白骨，就是因为她，自己才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心中的恨意顿时被点燃，很快便形成燎原之势，白玉顺手捞起用于驱赶大型野兽的粗木棍，想也不想就往白芍脑袋上招呼。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应该熟睡的白芍突然毫无预兆地迅速挪开，并反手夺过白玉手里的凶器。

　　虽然即便白玉用尽全力砸过来而她又不曾躲开，以她现在的功力，也伤不了她什么。白芍只是困惑，她想不出白玉砸伤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白玉瞪视着白芍：“技不如人，我自认栽，你杀了我吧。”

　　白芍将手里的粗木棒搁置在一旁，有些莫名地问：“我为什么要杀你白玉，我们是姐妹啊。”

　　白玉听不得白芍这种无辜的口吻，火气蹭得冒了上来，朝着她嘶吼道：“上辈子我就是被你害死的!我有今日全都是拜你所赐！我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你知不知道？”

　　白芍：“……你中邪了？”

　　白玉被气得不行：“我说真话！”

　　白芍：“哦。”

　　白玉气的转身就走，她现在打又打不过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段岫莹当年的背叛之仇杀身之恨她有朝一日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阿玉，阿玉，你别走啊……”

　　“阿玉，我道歉，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白玉停了下来。

　　“你记得了？”

　　“没，我是觉得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就不能揭过？”

　　白玉闻言回过身，上下颚一张一合，满是怒气地道：“不、能、”

　　“阿玉”白芍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现在离开我，你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