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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掀风 ...


  •   格拉狄斯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只来得及伸手抓住奈莉,紧接着就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从天桥上掉下来。虽然她及时在半空中甩出一道魔咒作为缓冲,但是仍然在一片狼藉的舞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奈莉同样摔得狼狈不堪,缠在被扯碎的礼服长袍里疼得直叫。

      格拉狄斯用力推开身边面带惊恐的人,却更为惊恐地发现破碎的巴松还未从鲜红的口中抽出,脚下一把断裂的琴弓仍然被紧握在断手中……她以为自己不曾害怕过。然而,她此时已完全不能克制内心的恐惧,哪怕只是从这堆尘土、雪花石膏和天知道是人的哪部分的混合物里挣扎着站起身。

      长着一张山羊脸的“达佩图托”毫发未伤。他威风凛凛地站在他的小船上,一双死鱼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猎物,似乎还有些精神错乱——他时不时地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为无数个声部的重奏出了一份力。

      “亲爱的,喜欢这首创造历史的序曲吗?喜欢这一旷古绝伦的创作吗?”

      马尔科·阿尔马维瓦欣喜若狂地用魔杖戳着阿纳斯塔西亚的额头,后者被施了全身束缚咒动弹不得,但她的眼里烧灼着痛恨和惶遽的烈火。

      “唉!到底发生了什么,亲爱的你竟是这副神情?难道‘朱丽叶塔’真的这么没有想象力吗?那么,继续我们的二重唱如何?你肯定很想乘着歌声的翅膀——”

      没等阿尔马维瓦把话说完,四道光束便使他飞向半空:他挣扎着张开四肢,嘴里发出山羊似的怪叫。随着一声“扑通”,“英雄”落水。

      “他真是从来不干好事!”

      格拉狄斯和奈莉踉踉跄跄地奔向小船,每人手里同时挥动着两根魔杖。

      整个世界一片黑压压、乱糟糟,但凡还有意识的都在竭力往外冲。乐池虽然空了,但不知是谁,触动了另一根不该碰的弦,致使魔鬼换了一种和声。

      一支奇异的合唱团像幽灵一样登场。时而发狂地尖声高歌,时而神经质地呢喃啁啾,声浪一波接一波地震动天幕。绝望的叫喊和惊惧的宣泄又混杂成新的二重唱。特里同吹奏号角,水妖、水鬼、马头鱼尾兽和牛头鱼尾兽组成的乐队浩浩荡荡地浮上舞台,成千上万条水龙势如破竹。

      “我来对付这些东西!”格拉狄斯惊慌失措地对奈莉说,声音高得有些不正常,“你快去救纳斯提亚!然后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哎呀呀!这不是尊敬的马里诺吗!”

      令人作呕的声音再次响起。马尔科·阿尔马维瓦已经爬了起来,他的魔杖像指挥棒一样挥舞着。阿尔马维瓦看了看格拉狄斯,然后又回过头瞅了瞅阿纳斯塔西亚。他的死鱼眼兴奋地凸了出来,大笑把他的瘦脸弄出一堆难看的褶皱。

      “天哪,这是真的吗?尊敬的马里诺竟然迷上了我的‘朱丽叶塔’?!怪不得你比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去得要早,现在又在这里现身——原来都是为了我的‘朱丽叶塔’!不过,我可得好心地提醒你——刚才那句怎么唱来着——‘若谁爱上她,就得小心身败名裂’!”阿尔马维瓦秀着他的歌喉,高兴得直发抖,“我劝你这位有志青年打消这个念头——”

      “你简直疯了!阿尔马维瓦!!!”

      “疯?不不不,我就要飞黄腾达了,难道不该好好地庆祝一下吗?看吧,亲爱的马里诺——给木偶们上足发条!让我们一起奏响荡气回肠的华彩——”

      鬼知道阿尔马维瓦突然从哪里变出来一把黑色的小提琴!

      格拉狄斯只知道他刚把琴弓搭在弦上,自己的脑袋就裂开了:仿佛一万把乐锯正搭在她的神经上锯呀锯,无数根长指甲正一同刮着玻璃。魔鬼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尖声狂笑,连“操琴弓的魔法师”都自惭形秽。

      “障碍重重!”
      “障碍重重——”

      伴着一声充满激情的尖叫和又一声“扑通”,“英雄”再次落水。

      “你没事吧,格拉狄斯?”

      阿纳斯塔西亚已经在奈莉的帮助下解除了全身束缚咒,她们正朝格拉狄斯全速跑来。

      格拉狄斯头昏脑涨,两眼发黑。在刚才那几秒里她头痛欲裂,汗水都浸湿了长袍,但她还是稳住情绪重新站了起来。另外两人刚跑到一半,就被一只巨大的牛头鱼尾兽挡住了去路。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头,格拉狄斯卯足劲大喊一声,冲向这头虚幻的怪兽。

      没有生命的东西有时比有生命的还要可怕。每当她们用咒语将它的身形击得粉碎,它便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塑造形态,不仅变得比以前更强壮,而且还不断地冲她们喷出一股股力量强大的水柱,被水柱击中的地方立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她们没有多少工夫施咒。阿纳斯塔西亚和奈莉不停地左躲右闪,躲避怪兽的攻击。格拉狄斯被迫跳下舞台,一边飞快地在乐池里穿梭,一边冲围追堵截的怪兽甩出一道道魔咒。就在她打算重新爬上舞台时,怪兽喷出的水柱就到了。

      格拉狄斯被径直抛到一片狼藉的池座里。有人在咆哮,有人在惊呼。

      这一下摔得她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意识。可是没等格拉狄斯爬起来站稳,就感到肩膀上一阵冰冷——她刚转过头就辨认出了一张脸,这张脸比任何时候都令她熟悉得恐怖。

      圣卡西亚诺剧院经理兼庆典总导演让·德·吉罗杜睁着凹陷、失神的大眼睛站在她身后,报纸上那张和蔼的面孔已经变得惨白,一头银白色长发和血迹斑斑的巫师袍在骨架子周围诡异地飘舞,他那骷髅般的手正死死地抓着格拉狄斯的肩膀。

      格拉狄斯不敢想象,眼前便是她过去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遭遇的东西。而且“阴尸让·德·吉罗杜”把他的家人也带来了,它们都贪婪地朝她伸出手。

      尽管魔杖在格拉狄斯的手里颤抖,但是她下一秒就朝阴尸们掷出一圈圈火套索。愤怒的烈火立刻捆住了离她最近的几个阴尸。她这样奋力地挥舞着魔杖,只是不想让自己继续发抖,不想让恐惧麻痹大脑,不想让这些邪恶的东西再接近自己——哪怕一小步。

      同时,剧场里的火势也越来越猛烈,阴尸们惊惶地朝没有火光的地方逃窜,有的甚至与惊恐的幸存者撞在一起。但是更多的阴尸从搭载它们的木偶里跳了出来,开始履行它们的使命。在这些阴尸的掩护下,一些戴着兜帽的黑衣人在剧场中现身,与飞奔而至的傲罗斗在一处。

      从恐惧的麻木中颓然惊醒,格拉狄斯细思恐极:她之前见到的让·德·吉罗杜是个冒名顶替者……如果他们事先绑架老巫师弄清如何穿越水幕和铁栅门并且修好了那条密道的话,再加上阿尔马维瓦的协助,进入剧院简直易如反掌……最后,再利用这些木偶……想到这里,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又一批魔法法律执行队的成员奋不顾身地越过栏杆冲向这些阴尸,一些自告奋勇的观众也纷纷投入到与这些黑魔法怪物战斗的行列中,其中还有抽出宝剑疯狂地对着阴尸又砍又刺(虽然起不了任何作用)的麻瓜总理,一位傲罗紧紧地护在他身后。还没倒下的剧院工作人员一边施着魔咒保护幸存者一边指挥他们从剧场里撤退。

      格拉狄斯用全部的毅力使自己再次站起来,然后飞速奔过池座,重新跳上舞台。此时,已有两位傲罗把阿纳斯塔西亚和奈莉从水怪们的包围圈里解救出来。她们脸色苍白,神情激动。可是马尔科·阿尔马维瓦这个罪魁祸首已经不见了踪影。

      其中一位大胡子巫师一看见格拉狄斯就对她说:“马里诺!你们尽快带温亚德女士离开这里,从二号门出去,找魔法交通司的人——”

      说完,他便跟他的搭档迅速跳下舞台投入到下一场如火如荼的战斗中了。

      她们三人立即并作一队:阿纳斯塔西亚带路,奈莉在中间,格拉狄斯殿后。她们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咒语的闪光——格拉狄斯强忍着不去看脚下那些成堆的、足以令她崩溃的东西——一路磕磕绊绊,终于从一条塌了半边的走廊撤出了剧场。保护魔咒几乎都被爆炸破坏了,剧院里烟尘弥漫,墙壁上的画像歪歪斜斜,绝大多数只剩下一幅污浊的背景。

      整个前厅一片混乱,幸存者聚在一起,哭的哭,嚷的嚷。被污泥和粉尘抹花了脸的人们接二连三地被魔法法律执行队疏散出去,他们华贵的礼服都被糟蹋得不像样子。家养小精灵的塑像滚落在地,有的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群侏儒气势汹汹地围住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的巫师,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夜里凉爽的空气迎面扑来,格拉狄斯的心底顿时涌起一阵转危为安后的感激。一位灰头土脸的魔法交通司官员发给她们一张写有数字的卡片——因为为这片区域设置防护魔法的巫师和傲罗办公室主任目前生死未卜,飞路网也无法接通,她们只好先乘坐贡德拉返回可以幻影移形的地方。

      失神落魄的家属们正一波接一波地涌向剧院,不断有人吵闹着要往里挤。记者们又围在了正门前,抓紧一切时机报道这起恐袭。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抬头望着头顶那个巨大的星座:一条蟒蛇从骷髅的嘴里钻出,绿莹莹的光芒已浸染了半片天空。

      格拉狄斯一直在努力驱散压在她心头的恐惧,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可是当她看到黑魔标记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幕比刀刻的还要清晰。同时一种难以抗拒的渴望正与她想要打退堂鼓的念头作斗争:她一定得抓住马尔科·阿尔马维瓦。虽然她感到疲惫不堪,她的体力已经开始亮红灯,全身的细胞都要求她立刻坐下来休息……但她必须去做这件事,如果做不成,那么今晚所有的牺牲就付之东流了。趁着两位好友互相安慰的当儿,格拉狄斯以极快的速度地穿过人群,溜了回去。

      从正门到墨尔波墨涅雕像这一路上,格拉狄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回到这里,但她相信直觉会再次指引她找到目标的藏身之处。她抽出马里诺的魔杖,平缓了一下呼吸。

      “达佩图托!”

      房门“咔哒”一声开了。格拉狄斯闪身进去关好门。

      屋子里非常安静,跟她前两次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仙子仍然在懒洋洋地飞舞。她径直走到大衣柜跟前,但她还没来得及打开柜门就被一道咒语击中了。

      格拉狄斯立刻被蛇一般光滑的东西捆了个结结实实。由于重心不稳,她一头倒在了地上。

      “看来我养了个好下属,嗯?”一个似是熟悉的声音打趣道。“马里诺啊马里诺,你比阿尔马维瓦还机灵,比那群傲罗还利索啊——”

      意大利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贝尼托·马西诺说着解除了幻身咒。他从地上捡起马里诺的魔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那么,你都知道了。”

      格拉狄斯的心头掠过一阵恐慌。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魔杖正硌着皮肤,可她怎么也动不了。汗珠又从鼻尖冒了出来——她不会就这么撂在这里了吧?此时此刻,虽然成百上千种悲观的念头一齐涌上心头,但是她开口时仍然竭尽全力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知道什么?”

      马西诺哈哈大笑。他的下巴也跟着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要抖掉一层肉。

      “怎么,‘亚德里亚海的大天使’让·德·吉罗杜赏了你一张入场券,你就对他感恩戴德了?还是你被先前待在这里那个的小妮子迷得神魂颠倒了?要不是阿尔马维瓦一向办事不力——哼!他的秘密计划不仅被安妮·温亚德撞破,最后也没把那个小妮子给抓回来!不过聪明如你,你已经弄清事情的真相了吧?好在我今晚的时间足够多——”马西诺的鼻孔兴奋地张大了,格拉狄斯怀疑里面会不会有黏液喷向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马里诺,没准我会考虑继续让你跟着我吃香喝辣——”

      看到对方那副轻蔑甚至有些得意的神情,格拉狄斯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所有的忿恨刹那间涌向头顶。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不害怕了。

      “哦,这就是你和阿尔马维瓦丧心病狂做的滥杀无辜的好事吧!”格拉狄斯说话时的声调依旧平稳。

      “哈哈哈……滥杀无辜?我没有滥杀无辜!我是在为我们的世界做贡献!马里诺,你好好想想,一个自以为大权在握就可以违反法律胡来,从未征求过他的同胞们的意见就擅自把我们的世界暴露给麻瓜,你会把这种人称作什么?你想过这种做法的后果吗?”马西诺抚摸着厚下巴,冷笑一声,“这是背叛!是挑衅!是奇耻大辱!难道不该有人做点什么,清除这些危害我们的毒虫吗?”

      格拉狄斯的火气噌噌地直往外冒。她愤怒地想要挣脱绳索,怒吼时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真正的马里诺。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你做的这一切却毁了那么多人——今晚哪个死去的人不是你的同胞呢?你竟然管这个叫‘做贡献’?这才是亵渎法律,这才是奇耻大辱——”

      马西诺听到这里纵声大笑,下巴颤动地更厉害了。

      “我自私自利?我亵渎法律?那你会用什么词形容塞尔多·阿戈斯蒂尼?还有让·德·吉罗杜?他们为了那点肮脏的营生不惜背叛自己的巫师血统,这样的人不是败类又是什么?我们的世界已经被这样的败类玷污了,放任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不啻是自取灭亡!”

      “你才是巫师界的败类!”格拉狄斯呲出牙齿,更猛烈地挣扎着,“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我保证他们会把你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剩——”

      马西诺怒不可遏,兴许他从没想到他的属下胆敢如此无礼地顶撞他。

      “哼,我们走着瞧!”他用两根魔杖指着格拉狄斯厉声说,“当你的子孙后代变得跟这些肮脏的败类一样低声下气甚至乐意给麻瓜舔鞋底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马里诺。只要我将我们的同胞从败类的污染中解放,他们对我感激涕零都不够,永远不够!等着瞧吧——”他颇为陶醉地叹了口气,像塞尔多·阿戈斯蒂尼经常做的那样张开双臂,“等着瞧!我将成为巫师界名垂青史的——”

      贝尼托·马西诺还得意洋洋地沉浸在对自己丰功伟绩的幻想中,格拉狄斯还未从她对马西诺一党的愤怒中缓过神来——不知是今晚的第几声惊雷轰然炸响,混杂着木头碎裂的声音——屋子里尘土飞扬。紧接着至少四道闪光穿透粉尘——马西诺猛地撞上天花板,随即一头栽在地上,不动弹了。

      格拉狄斯既感激又吃惊地望着四位闯入者:阿纳斯塔西亚、奈莉、意大利傲罗办公室主任切萨雷·莫里——当然还有盖文·沙米索。

      盖文立刻走到格拉狄斯身边,给她松了绑。格拉狄斯在咒语起效的一瞬间险些瘫倒了。在盖文简明扼要地叙述他来这里的个中缘由之后,她百感交集。

      尽管阿纳斯塔西亚同样惊魂未定,但她还是勇敢地走向马西诺,用力把他翻了个身,让大家看着他的脸。

      “贝尼托·马西诺!”那位浑身上下都挂了彩的傲罗办公室主任戏剧性地大嚷。

      “不错。”阿纳斯塔西亚转过脸,用安妮的声音对他说,“就像我刚刚对您讲的那样,他一直在暗地里给阿尔马维瓦提供帮助。还有——”

      阿纳斯塔西亚说着又拉开大衣柜的门将藏在里面的魔镜指给大家看。“这里藏着一条通向舞台的密道,那堆事先准备好的‘木偶’就是从这里被运到剧场的。对吧,‘安吉洛’?”

      奈莉似乎彻底得了失语症。自从她进屋之后就罕见地没说一句话,只是护在格拉狄斯身边,脸色煞白地盯着马西诺。此刻,她只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还有,这条走廊尽头的那条密道能通到剧院以外的地方——”格拉狄斯还完美地保持着马里诺的样子,不过她刚才激动过度,喊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足以以假乱真,“想必他们在撬开吉罗杜先生的嘴之后弄清了一切。阿尔马维瓦肯定是从那里——”

      可是切萨雷·莫里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尽管这位傲罗办公室主任神情懊丧,但他那过人的洞察力却丝毫不减。当他将掉在地上的马里诺的魔杖递给格拉狄斯时,她感到自己被看穿了。

      “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了。”莫里无奈地耸耸肩,锐利的目光仍然直视着格拉狄斯,“马尔科·阿尔马维瓦或许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熟悉这座剧院的秘密。他们肯定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包括怎么进来和如何脱逃……好了,请各位放心,我们一定会就此事给公众一个交代的——”

      莫里说着朝半空发射了一道红色火花。几秒钟之后,就有一名傲罗带队赶了过来。格拉狄斯看着他们从魔杖中变出一张张金光闪闪的大网——它们紧紧地缠住了仍然不省人事的贝尼托·马西诺,这使他看上去像穿了一件金罩衫。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傲罗办公室主任依然难掩失望和悲伤,“你们帮的忙已经够多了——尤其是温亚德女士,”他说着朝阿纳斯塔西亚鞠了一躬,“我对此感激不尽——”

      阿纳斯塔西亚摆了摆手:“不。如果不是安吉洛和马里诺两位先生在,我可能就没有机会跟大家一同站在这里说话了。”

      “还有,魔法伤病医院的急救小组和医护人员也已经到了,”莫里再次转向格拉狄斯和奈莉,“如果你们需要的话——”

      “那就有劳了,切萨雷!”盖文郑重地朝莫里点了点头。

      “谢谢您。”格拉狄斯和奈莉异口同声地说。

      ★

      “我刚才答应阿纳斯塔西亚陪她去接她母亲,格拉狄斯。”他们刚走出剧院,盖文就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你先送奈莉回家,好吗?估计萨布莉娜会跟你赶个脚前脚后——”

      “我也去。”格拉狄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阿纳斯塔西亚摇了摇头。“莫里说的对,你们帮的忙已经够多的了,格拉狄斯。请赶快回家吧!尤其是奈莉,发生了这种事,你得赶快回去给亲人报个平安呀——”

      “没错!”盖文看了看表,“天哪,都快十二点了!我简直不能想象普瑞西莉亚会急成什么样子——”他用温厚的手掌拍了拍格拉狄斯瘦削的脊背,“走吧!”

      格拉狄斯依依不舍地拽着阿纳斯塔西亚的手,泪眼汪汪。

      “傻瓜,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这次我保证!”阿纳斯塔西亚紧紧地搂住了她,“还有奈莉——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她又走过去拥抱奈莉,后者哑着嗓子嘟哝了一句“没什么”。

      她们刚登上贡德拉,格拉狄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一件大事:她和奈莉把真正的马里诺和安吉洛丢在“酒桶”里了。盖文倒认为这是她们这趟旅行中最奇妙的一部分,而且他承认自己早就已经习惯帮格拉狄斯善后了。

      盖文接过安吉洛和马里诺的魔杖时做了个鬼脸。阿纳斯塔西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就连奈莉也忍不住笑了。

      船开了。

      等格拉狄斯摊在坚硬的船板上彻底放松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筋疲力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艾狄塔·萨瑟兰与几位幸存的音乐家站在岸边的小船上,手捧烛火,唱着他们以及突然故去的同伴们还未来得及唱出的歌:

      “爱情令你伟大,泪水使你崇高……让欢喜的脸庞对你的痛苦一笑置之……”(1)

      出了这片水域,就看不到黑魔标记那绿莹莹的光了。而麻瓜们的焰火晚会才刚刚开始。奈莉破天荒地把头枕在格拉狄斯的肩头,仰望一束束火花直冲云霄,在空中绽开光彩夺目的花团。晚风轻抚着伤口,她们感到舒服些了。

      星空如流水。明丽的色彩模糊了天空与大海之间的界限,水天一色,金红橙黄。圣马可广场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足以战胜恐惧与痛苦,还有那些匹敌天上星斗的希望之光。

      她们望着斑斓升腾的花火,一路沉默。

      格拉狄斯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焰火。她的目光艳羡地追逐着一束金色的火光——就像从魔杖中施放的咒语,在空中飞舞、绽放,金色的光芒映在她眼里。随着这阵流星雨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柔和的弧形,威尼斯之旅伴也着新一天的钟声落下帷幕。

  • 作者有话要说:
    (1)《霍夫曼的故事》尾幕中的唱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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