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烈焰淘沙》Hubertus

38、邂逅

　　卡拉努斯·卡尔加出现在她们面前。他身披一件黑色旅行斗篷，右手拎着一只古旧的手提箱，看上去风尘仆仆。

　　“晚上好，教授。”

　　“……”

　　艾尔芙伊德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那尊“格拉狄斯石像”——虽然石像的嘴巴张得不小，却仍然吐不出一个音来。

　　对方的一双星目飞快地把她们从上到下扫了个遍，最后略带诧异地停在格拉狄斯的手腕处。艾尔芙伊德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格拉狄斯身上——后者的魂儿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完全没注意到卡拉努斯·卡尔加原本充满笑意的目光在短短的几秒钟里瞬息万变。

　　不过卡拉努斯·卡尔加的面部表情很快便恢复了原状。他没有对格拉狄斯突发的间歇性失语症表示见怪，反而温和地笑了。

　　“想必你们已经见过我的堂舅外公阿维拉格斯·博克了吧——”

　　“你去做什么了？”这几个词冷不丁地从“石像”的嘴里蹦出来，但见对方微笑的表情凝固了一刹那，“石像”又笨嘴拙舌地加了个称呼，“先生？”

　　格拉狄斯也惊讶于自己不顾礼貌的唐突之语，如果她再看看艾尔芙伊德——她肯定以为格拉狄斯此时被卢娜所说的“骚扰虻”缠住了。

　　卡拉努斯·卡尔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

　　“我为了父亲的遗物到魔法部去了——你知道，部里按例对遗嘱涉及的部分进行检查，又用了一小天的时间把他打算遗赠别人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他又平淡地笑了笑，说，“我得过去了。如果运气不错的话，兴许还能从斯拉格霍恩教授那里讨一杯甜酒喝。祝你们两位晚安。”

　　“晚安，教授。”

　　“……”

　　艾尔芙伊德刚要迈开步子却发现格拉狄斯仍像块石头似的杵在原地，她顺着后者的目光移向那个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格拉狄斯仿佛一直在梦游，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在霍格沃茨这条空旷的走廊里飘上几个来回呢。

　　“朵朵？”

　　“？”

　　“离宵禁只剩八分钟了——”

　　“！”

　　格拉狄斯的双脚一下子坠回了地面，但她抬起右手之后却猛地一怔。为了赴宴，她将她母亲的那块手表锁在了床头柜里，只戴了盖文在开学前送给她的那块新的——现在，这只手表正一闪一闪的，光芒在插着火把的走廊里仍然看得很分明。

　　“这是什么情况？”艾尔芙伊德皱着眉头凑过来问。

　　“你的手表呢，艾尔菲？”

　　“哦，”艾尔芙伊德用拇指摩挲着她那块乍眼看上去很像手链的小表的表盘，回答道，“因为那块表实在太贵重了，所以我一直舍不得戴。它之前也亮过吗？”

　　格拉狄斯使劲地摇了摇头。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平时关注这块表的时间远远没有关注她母亲的那块手表多，又怎么能肯定它以前没有亮过呢？

　　“兴许以前只是没注意到——”格拉狄斯说着把目光移回表盘，结果又吃了一惊，“哎，艾尔菲，它突然不闪了！”

　　果然，光芒消失了。表盘重新映出走廊墙壁上安静流动的火光和格拉狄斯那略微走了形的面庞。

　　“它是不是在提醒我们快要宵禁了？”

　　已经八点五十六了。

　　格拉狄斯一时间不知所以，但她还是忍不住赞同艾尔芙伊德的想法。她的手表竟然会闪光……这真是不可思议。

　　“虽然它的外表看上去有些花哨，但我向你保证它非常实用……”

　　盖文在信里写的一句话突然涌进她的脑海。难道“非常实用”指的就是这个？！也难怪，盖文这个神秘主义者总是不愿把话明说。这一新发现把先前挤在格拉狄斯脑中的玫瑰色蘑菇云吹得一丝不剩。那个幽灵般的瘦长身影早已在走廊里消失不见了。

　　★

　　当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气喘吁吁地钻进胖夫人的肖像洞口时，刚好九点整。她们每人手里拎着一双鞋——因为实在找不出穿高跟鞋飞奔的窍门，于是干脆光着脚丫跑了回来，汗湿的礼服此时很不舒服地贴在身上。

　　没等她们坐下来喘口气，奈莉——看样子她一直在等她们回来——突然迎面扑来，把格拉狄斯撞得一个趔趄。几个正在读书的五年级学生抬眼朝这边看了看，目光在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的礼服上停留几秒。

　　格拉狄斯扫了眼整个公共休息室：“莉西呢？”

　　“在宿舍。”奈莉满脸带笑地打量着她们，“怎么样，怎么样？两位贵客感觉如何？”

　　“我们回去再说——”

　　格拉狄斯躲避着罗米达·万尼偷偷从书本上方投来的目光，率先走上螺旋楼梯。

　　阿莉莎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用月见草精油按摩面部，一头短发用毛巾包得严严实实。听见她们回来，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相迎。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给她和奈莉讲述了晚宴的始末。当格拉狄斯说到艾尔芙伊德当众品酒和斯拉格霍恩夸赞她的话时，阿莉莎和奈莉啧啧称赞。

　　“如果不是以前喝过，我真的说不出来——”艾尔芙伊德谦虚地说。

　　“不，你当时的样子太帅了！”格拉狄斯没有理会艾尔芙伊德脸颊上泛起的红晕，“艾尔菲！你都没看到阿维拉格斯·博克脸上的那副表情——还有你旁边的那张‘幸灾乐祸脸’，到底挨了一巴掌——”

　　“布雷斯·扎比尼吗？”

　　“是啊！他真是高傲地不得了！”格拉狄斯又对阿莉莎和奈莉说，“扎比尼和厄克特邀请了格林格拉斯姐妹；芙洛拉带了一个趾高气扬的赫奇帕奇——我之前只跟他打过几次照面，但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一个是斯莱特林五年级的克拉图斯·博伊尔——咱们之前在魁地奇球场见过的，陪伴他出席的是一只神鸟——被他当作见面礼赠给斯拉格霍恩了。”

　　奈莉当即惊掉了下巴：“一只鸟？！”

　　格拉狄斯点点头。但下一秒，她就皱起了眉头。关于那只神鸟的来历，她并没有立刻说出心中的疑惑——毕竟她的疑惑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只是站不住脚的猜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格拉狄斯，”艾尔芙伊德一边观察着她，一边走到床前换睡衣，“那只鸟很可能是非法培育的产物，对不对？”

　　“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艾尔菲！”格拉狄斯禁不住感叹道，“但是斯拉格霍恩才不在乎它是不是非法的呢。而且我敢打赌，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每天都能收到不少好东西——”

　　阿莉莎扬起了眉毛，“你们的魔药老师怎么又突然跟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有了牵连？”

　　“刚才忘记说了，克拉图斯·博伊尔的父亲是害虫咨询处的处长，我猜他大概也是‘小鼻涕虫们’的一位前辈。不过，”格拉狄斯继续说道，“这就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嘛——身在其位，就要尽可能最大限度地开发自身优势。”

　　“那么，斯拉格霍恩是支持新政权的喽？”阿莉莎问。

　　“从他的表现来看，他跟新政权倒是貌合神离。”格拉狄斯不置可否。“可是说到违禁的杂交实验，部里肯定早就出台了与此相关的法律，虽然通常会控制得非常严格，但是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那只鸟的确不是普通的恶婆鸟。”换好了睡衣的艾尔芙伊德正坐在床边，把枕头拍成舒服的形状，“不仅叫声不像，模样也怪怪的。”

　　“说的是啊！”格拉狄斯说，“不过我刚才说了，只要斯拉格霍恩喜欢，他才不管那东西是不是通过非法的跨物种实验杂交出来的。”

　　“好家伙！听你之前说‘对斯拉格霍恩的印象不错’——我还以为他是多么严肃正经的好老师呢！”奈莉嘟囔着卧在床上，但她转而又对格拉狄斯说，“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盖文不是也经常利用职务之便让你跟一头四星级的怪-兽-交-朋-友嘛——”

　　“那不一样！”格拉狄斯抱起双臂看着奈莉，棕眼眸亮晶晶的，“非法的跨物种培育对实验双方来说都非常危险，而且几乎都是强制性的——无一例外，并且少不了使用违-禁-药-品和咒语。一般的巫师在通常情况下根本无法控制实验的结果，最后弄出的是有益的‘人类之友’呢，还是凶残的‘人类杀手’——其危险性远远超过五星也说不定——”

　　听着奈莉在一旁嘟哝“一只鸟又不会有多大危险”，格拉狄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虽然她清楚那只鸟的叫声暂时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但谁能保证它的羽毛没有毒性？它背部那块瘤状物的作用跟莫特拉鼠的一模一样？这些都是未知数。

　　“对了，纳新进行的怎么样？”艾尔芙伊德像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似的问阿莉莎。

　　“很高兴你终于提到纳新了！”阿莉莎把抱枕搂在胸前，“实际情况比我原想的还要糟——好多人其实是来看热闹的，这还不算后来阿莱克托·卡罗不请自到。”

　　“什么？！”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不约而同地惊呼。

　　“是啊，她是在纳新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破门而入。”阿莉莎说着坐直了身体，“你们要知道，她现在可是校长大人亲自特派给我们的‘指导教师’——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她没有刁难你们吧？”

　　“暂时没有。但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坐在一旁阴森森地盯着大家。好在她待不到十分钟就走了——摔门出去时的表情就好像纳新现场烦渎了她的所有感官似的——不过在我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莉莎叹了口气，把抱枕和枕头叠在一起，然后舒展身体靠在上面。

　　“人一共去了三十几个，”她掰着手指计数，“其中不乏变形术和魔咒学特别出色的，比如杰森·巴特利特。可是他们到底没有一个人能不用魔法奏出一支完整的曲子——没了魔杖，就只能让钢琴叮叮咚咚地一通乱响——”

　　“‘mi-re-mi-re-mi-si-re-do-la’——”奈莉唱着谱子抢过话头，“杰森起码能奏出调子来！”

　　“霍格沃茨还有钢琴？”格拉狄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但它是个老古董了，还得我亲自给它调音。”阿莉莎又叹了口气，“在场的也没有一个人能做这个。”

　　“那你的意思是——？”格拉狄斯勉强把“你一个都没招到”咽了回去。

　　阿莉莎精明地看了她一眼。

　　“招倒是招到了，只是跟我原想的有些差距。杰森是我第一个留下的同学，毕竟我很欣赏他在变形术上的天赋，而且音准不错——负责 Vocal 或者布景都行。另有几位我也必须单独拿出来说说——你们知道瑞娅·莉珊德拉度吧？拉文克劳五年级那个特别瘦小的女生？她跳舞跳得太出色了——”

　　“是那种你绝对想象不到的出色！”奈莉迫不及待地说，“而且她是唯一一个化了妆过来的：穿着华丽的演出服，浑身涂满了麝香，也不呲牙了，也不飞段子了——跳得那个入迷呀，跟平时判若两人！一个活脱脱的希腊公主——把在场的所有人迷得神魂颠倒！”

　　“人不可貌相嘛！”阿莉莎满意地称赞道，“还有赫奇帕奇的苏珊·博恩斯！她的声音太好听了——听说小时候还在教堂里唱过诗，只是人有点缺乏自信。但我想稍加练习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奈莉又笑了起来，“苏珊·博恩斯跳起舞来跟瑞娅·莉珊德拉度唱歌有一拼！一个腿脚不灵活，一个嗓音像母鹅！”

　　“对了，卢娜去了吗？”艾尔芙伊德突然问道。

　　没等阿莉莎回答，奈莉仰天大笑一声，直接倒在床上。

　　“哈哈！当然去了——没当场把我给笑死！我算是知道莉西为什么要收了她——她能给人带来源源不断的乐子，自己却从不觉得受用！”

　　“好了，奈尔！”阿莉莎冲她摆了摆手，“卢娜的想象力很丰富，人鱼语说得也不错，但唱起歌来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有时候完全不在调儿上。”

　　“不不不，莉西，她认为自己创造的调子能凌驾于所有的音乐之上——她还能给自己伴舞呢！这么有品位的人上哪儿找去！还多亏了她，阿莱克托·卡罗才能走得那么快——”

　　“还有谁？”艾尔芙伊德问。

　　“咱们学院五年级的菲利普·里佐、拉文克劳的曼蒂·布洛赫、赫奇帕奇的埃莉诺·布兰斯通和费德罗·亨德里克——”

　　“费德罗·亨德里克？！”

　　格拉狄斯惊讶于费德罗为了参加艺术社团宁可拒绝斯拉格霍恩的邀约。

　　“是啊！尽管他一开始表现得很保守，但他大概是这里面最有才华的人之一，能歌善舞还会玩长笛——”

　　能歌善舞……会玩长笛……格拉狄斯用疑惑的目光把她想重复这句话的愿望传递给了阿莉莎。

　　阿莉莎又坐直了身体。

　　“那家伙一上来就来了段匈牙利查尔达斯，又唱了《再不要去做情郎》——都是我给伴的奏，最后用魔法让长笛演奏了一首《乘着歌声的翅膀》。可是据他说自己真正在行的是阿尔卑斯长号——”

　　“真看不出来！”格拉狄斯忍俊不禁。

　　“你都不知道——”奈莉说着把自己抛到格拉狄斯的床上，床垫郁闷地发出一声“吱嘎”，“他后来跟卢娜·洛夫古德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呀！这个哼着华尔兹、那个就开始伴舞，这个开始唱歌、那个又跟着伴奏——现场魔性极了！我都想给这两个活宝颁发‘霍格沃茨绝代双骄证’了！”

　　艾尔芙伊德被奈莉逗得咯咯直笑，后者刚刚被格拉狄斯撵了回去。阿莉莎正对格拉狄斯偏腿坐好。

　　“问题是，才招了八个人——还不算只会跳舞和布景的。而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缺乏舞台经验和经历，唱功、演技、个人能力、甚至舞台风格都参差不齐。如果我们今后以合演为目标的话，也只能从长计议。”

　　“人少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来。”格拉狄斯建议道，“最重要的是先让大家把各自的专长打磨好，然后再想分工合作的事。”

　　“有道理，”阿莉莎与她一拍即合，“要是大家既能发挥自己的强项、又可以指导别人的话，就能共同进步了。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最需要的还是时间……”

　　格拉狄斯点点头，示意她今晚最重要的一件事已经大功告成，就先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在阿莉莎关好床头灯、跟她们道了“晚安”之后，格拉狄斯也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听奈莉继续给艾尔芙伊德讲述卢娜在纳新现场尝试用人鱼语唱歌剧的事。

　　宿舍如此温暖，床铺无比舒适——这是她除了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以外最喜欢的安憩之处了。长期以来，她已经与这种用以调剂紧张生活的惬意之感渐渐疏离，最近无论走到哪里——不管是上课的教室还是城堡偏僻的走廊——都能听到同学们谈论卡罗兄妹的劣迹恶行，要么就是魔法部的高压统治以及那位人人谈之色变的黑巫师……

　　这已经足够让她腻烦了。她更不想在诸如礼堂这样人群密集的地方被迫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隐私，或者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一阵从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传出的恹恹叹息……不知从何时起，多多少少的坏消息成了霍格沃茨每日生活必不可少的项目之一，它们就像一场场迅疾的暴风雨，来时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消失时又往往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