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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逢源 ...


  •   格拉狄斯眼见艾尔芙伊德点头答应带她赴宴时心花怒放,乐得小嘴好长时间都合不上。

      虽然她(打从心底里讲)对“鼻涕虫俱乐部”的初筵并不怎么感冒,但此次毕竟是和艾尔芙伊德一起,自己的言行举止和着装都不能太随意……于是,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泡在图书馆,只为了能安安静静地思考以什么样的扮相出场才好。

      当阿莉莎和奈莉用完晚餐回来时,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已经准备就绪。

      尽管请柬上没有明说对服饰的要求,但是她们依旧按照习惯把自己打扮得极为得体。艾尔芙伊德钟爱素雅的风格,她身上那件式样庄重的米色晚装与她整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格拉狄斯换上了萨布莉娜给她新买的那套塔夫绸面料的礼服,领口绣着用碎钻镶缀的花朵。

      “你们知道吗?”奈莉一边在她们身边转来转去,一边自顾自地说开了,“斯拉格霍恩还邀请了费德罗·亨德里克!想不到德高望重的魔药课教师竟然是个‘傍大款’!至于金妮,她说自己一向不喜欢被人缠着问这问那的,就直接拒绝了邀请——斯拉格霍恩还是一个热心的包打听!你俩要小心——”

      奈莉话多的时候简直和她母亲普瑞西莉亚有的一拼。她一屁股陷进艾尔芙伊德的扶手椅中,用手指夹起那份请柬。

      “可是像斯拉格霍恩这种‘活久见’不应该这么不专业——我是说,他应该标明着装要求才对。”她仔仔细细地把请柬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个遍,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似的对站在穿衣镜前的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说,“等等——两位!这只是一场师生宴,怎么看你俩这架势就像要去参加谁的加冕典礼似的?!万一到那儿一看,只有你俩穿得这么正式怎么办?”

      格拉狄斯从镜子里丢给奈莉一个“你不去就不要指指点点”的眼神。

      “还有,他应该问问别人有没有忌口的食物。我可是知道格拉狄斯不喜欢大蒜、韭葱和防风草,从不吃甜芥末,讨厌所有醋渍食品,只吃牛羊里脊肉,吃鱼必须切片去鱼骨……啊呀,真是没见过这么粗心的东道主!”

      格拉狄斯摇摇头,冲艾尔芙伊德苦笑了一下。听奈莉的语气,倒不是斯拉格霍恩有多粗心,而是格拉狄斯的毛病多。

      “以后得换我向你请教啦,朵朵!”阿莉莎在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身边绕着圈子,从各个角度打量着她们,“这麻花辫盘的花苞头可真精致!”

      “名师出高徒嘛!”格拉狄斯感叹道。

      “哎呦,是青出于蓝啊!”阿莉莎笑眯眯地在她的耳垂上捏了一把。

      ★

      十分钟后——

      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赴宴地点,在钟敲七下时走进房门大敞的屋子:温暖、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们仿佛置身于一家炉火烧得很旺的糕点店。

      外屋的窗台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它们正倚在复古流釉的花盆中懒洋洋地摆弄着枝条。正对房门的紫檀木茶几上摞着高高的、包装华丽的饼干盒,敞口放置的巨大玻璃罐里装着吃剩一半的菠萝蜜饯。散落在茶几周围的软沙发像是棉花糖做的,一团团软古囊囊的小圆垫偎依在它们怀中。就在她们短暂停留的间隙,舒缓的音乐从光线昏暗的里屋飘然而出。

      里屋的墙上装饰着八盏带彩色刻花玻璃罩的壁灯。一架气派十足的银质烛灯为铺着白色亚麻布的圆桌洒下一片暖色的柔光。十一把黑色雕花靠背椅在圆桌周围均匀摆放——其中九把已经坐了人。

      当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时,桌旁的人都抬眼看着她们。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身穿黑色有光呢料的西装,满面红光地腆着肚子从座位上站起——那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俨然是一位慈父正充满怜爱地看着浪迹萍踪多年归来的游子。

      “欢迎,欢迎!富特文格勒小姐——今晚最重要的嘉宾之一!”说着,他微鞠一躬,险些把肚子撂在餐盘里,“还有冯·德·舒伦博格小姐——哎呀!我本以为陪伴在富特文格勒小姐身边的会是一位风流倜傥的英俊先生——”

      桌旁的人都笑了起来。

      “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快请!”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示意她们在指定的位置上坐好。艾尔芙伊德的座位紧挨着斯拉格霍恩,她左边是布雷斯·扎比尼。格拉狄斯则坐在了艾尔芙伊德对面。

      一个黄头发、长着朝天鼻的赫奇帕奇男生坐在格拉狄斯左侧,右侧是仅与她有一面之交的斯莱特林队守门员克拉图斯·博伊尔——一个有着娃娃脸和红鼻头的、沉默寡言的大块头。说到魁地奇球队,斯莱特林队的队长卡伦·厄克特也来了,他和博伊尔之间隔着达芙妮·格林格拉斯。

      一位精瘦的老巫师坐在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右手边,看起来比后者还要年长一些。虽然他整张脸上沟壑纵横,但他那头白发极其浓密,几乎与眉毛连在了一起,跟斯拉格霍恩这个“秃脑亮”形成了鲜明对比。

      坐在这位老巫师另一边的是个容貌酷似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的女孩,但她看上去比达芙妮要小一些。如果说佩蒂尔姐妹是似火骄阳的印度女郎,格林格拉斯姐妹则是披着星月流光的英伦姑娘。

      此时,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慈爱地看着在场的所有学生——

      “太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就在格拉狄斯琢磨着费德罗·亨德里克因何缺席时,起软木塞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刚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熟悉得险些令她冒失地叫出声的身影——但那不是泽尔达,而是另外一个家养小精灵:她双手端着托盘飞快地来到餐桌前,依次为大家斟酒。

      “今晚,我主要想跟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阿维拉格斯·博克(1)——叙叙旧。因为一些过于油腻的食物会给我们的肠胃增添难以想象的重负,所以我亲拟了一份菜单送到厨房,再略备薄酒,款待各位。”

      说到这里,斯拉格霍恩稍作停顿。

      “你们也许听说过,阿维拉格斯祖上曾经协助创办了巫师界最为古老的几家魔法商店——商业版图遍布整个欧洲。阿维拉格斯本人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而且在葡萄酒品鉴方面小有名气。”

      在座的学生有的面无表情,有的面露不屑之色——比如布雷斯·扎比尼,他简直是轻蔑的表情大师。而那位名叫阿维拉格斯·博克的老巫师始终不动声色,尽管他先前一度紧绷的身体到现在才松弛一些。

      “谢谢你了,霍拉斯。”阿维拉格斯·博克看上去有一百岁了,却有着四十岁人的声音,“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到。”他朝斯拉格霍恩欠了欠身之后才对大家说,“老朽可不敢说自己获得过什么成功。但是我必须承认:与霍拉斯缔结友谊倒是我做过的最成功的一件事。”

      “哎呀,你我不必客套嘛!”斯拉格霍恩举起一只温厚的大手摇了摇,“说到缔结友谊,这也是我请各位今晚到此的目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远远不够,还得结识一万个朋友!现在,就让友谊的美酒打开我们的胃口!”

      说着,斯拉格霍恩捏起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然后发出一声赞美的叹息。

      “啊!阿维拉格斯,你知道这酒源自何方吗?”

      “你是故意给我出难题呀,霍拉斯!”阿维拉格斯·博克故作嗔怪状。

      不过,老巫师还是闭上眼睛,抿着嘴呷了口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那轻轻蠕动的、干瘪的嘴唇上,他正通过面部表情向众人宣告这酒的味道十分美妙。

      “果香浓郁,口感甘冽、醇厚……比不列颠地产的酒劲要大,比法国香槟的味道要纯——或许用最上等的雷司令酿造……”他睁开浅色的大眼睛,轻轻地摇晃着酒杯,“而且色泽饱满,泡沫极为细腻……我想,这是来自德国美因茨最著名的一款干型起泡酒吧——霍拉斯?”

      当那一小口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肚,格拉狄斯悄悄地用手指团住餐巾点了下眼角——熟悉的家乡味使她禁不住热泪盈眶,就像许多年前第一眼望见父亲河时那样。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溶进了杯中酒:风光旖旎的莱茵河谷、山坡上茂密齐整的葡萄树、鳞次栉比的村庄、还有动听的罗蕾莱歌谣,仿佛畅饮着莱茵河水便能一醉方休……似乎过了好久,斯拉格霍恩的声音才重新飘进耳中。

      “天哪,我的老朋友,你是人老舌头不老啊!”斯拉格霍恩摇晃着短粗的食指故作恼人状。“你可知道,我身边这位迷人的艾尔芙伊德·兰瑟·富特文格勒小姐——我发掘的又一位魔药天才——哦,还有她带来的那位冯·德·舒伦博格小姐,就来自这款酒的国度。”

      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几乎同时在座位上冲老巫师欠了欠身,老巫师的瘪嘴弯成了一个近似于友好的弧形。不过,布雷斯·扎比尼斜睨艾尔芙伊德时的神情令格拉狄斯很不高兴。

      “哦,坐在富特文格勒小姐旁边的这位青年才俊就是我时常向你提起的布雷斯·扎比尼先生,霍格沃茨新当选的男生学生会主席兼斯莱特林学院的追球手,一位前途无量的小伙子!而且你一定听说过他的生母——大名鼎鼎的梅兰莎·桑迪——”

      扎比尼一脸傲慢地点头致意。老巫师不失礼貌地沉了一下下巴。

      “然后是我们的‘占星奇才’芙洛拉·菲尔莫小姐——风雅牌巫师服装的首席设计师凯兰·加尔布瑞斯的独生女。每当风雅牌出最新款的礼服长袍,我都会请她为我定制一套,同时还尊享一系列免费的个性化服务!”

      若不是斯拉格霍恩为大家揭开那位浓妆艳抹的女生的面纱,格拉狄斯根本认不出她——

      芙洛拉俨然是本次宴会的女主角:她头戴一枚镶满五颜六色的小宝石的发卡,脖子和手腕上的月长石闪闪发光,身着(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露肩扎染连衣裙,再加上她摘掉了平时戴的那副厚如酒瓶底的小圆眼镜,整个人的气场极速飙升。在刚才的那几分钟里,芙洛拉那飘忽不定的目光除了盯着格拉狄斯,就是瞅着艾尔芙伊德。

      “很高兴认识您”。芙洛拉兴致不高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室温至少降了五度。

      “还有卡伦·厄克特先生,”斯拉格霍恩继续介绍道,“我们的魁地奇球队队长。如果我的直觉不出任何差错,我相信斯莱特林学院今年有望拿下冠军——”

      斯莱特林夺冠?八字还没一撇呢。

      没等格拉狄斯对此表示怀疑,她旁边的那个赫奇帕奇男生倒先轻蔑地发出一声讥笑。卡伦·厄克特当即投来一束冰冷的目光。克拉图斯·博伊尔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一下。

      “最后一位是魔法部害虫咨询处处长帕勒斯·博伊尔的儿子克拉图斯,这孩子也很有魁地奇天赋——”

      斯拉格霍恩话音刚落,一只器宇轩昂的大鸟在格拉狄斯背后应声叫了起来,似乎在表示赞同。格拉狄斯吓了一跳,因为大鸟此前一直纹丝不动,所以她直接将它和它脚下的那块栖木当成了一整套装饰品。

      大家闻声之后纷纷转过头:这鸟儿长着紫而发亮的簇状冠羽,一对夜明珠般的眼睛滴溜亮;它一身华丽的粉红色羽毛,一块海葵状的奇异增生微微隆起在背部。它刚才的那声鸣叫很有吸引力,几乎使人无法从它身上移开目光。

      斯拉格霍恩“嗬嗬”地笑了起来:“是啊,是啊,这就是我这位年轻的‘鸟类之友’赠予我的见面礼——”

      格拉狄斯恍然大悟。尽管斯拉格霍恩把赴宴的学生们捉对拆分,但她大体上能猜到他们各自的配对。在收到请柬的五位同学中,只有克拉图斯·博伊尔落了单,这只大鸟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那位“有趣的朋友”。

      对此了然于胸的人都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格拉狄斯左边的那个赫奇帕奇男生都快把白眼翻上天了。然而,克拉图斯·博伊尔的大脸膛此时却红得跟他的圆鼻头一样。

      随后,家养小精灵端来了碳烤鲑鱼和龙虾慕斯。斯拉格霍恩气派十足地冲大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是格拉狄斯的全部兴趣都被那只鸟吸引了,以致于对眼前的美食视若无睹。她越看那只鸟心底的疑惑就越大。实际上,她正在心里暗忖它是否违反了《育种实验禁令》,因为它从外形(尤其是那副尖嘴猴腮的面相和背部的增生)上看很像某种生物(她怀疑是莫特拉鼠)和恶婆鸟的杂交种。

      当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注意到格拉狄斯聚精会神地观察那只鸟时,双眼一亮。

      “嗬,我差点忘啦!冯·德·舒伦博格小姐,我恰巧知道你的曾祖父海克尔是一位享有盛誉的博物学家——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珍品陈列室,一生致力于研究鸟类群落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我记得他有一部与此相关的著作,全部用细致的手绘记录他在世界各地的所见所闻。”

      现在,就连格林格拉斯姐妹和那三名斯莱特林男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想,您说的是《幻景》吧。”格拉狄斯在布雷斯·扎比尼的轻笑声中答道,“听闻他早年酷爱游历名山大川,对于行纪中的见闻也多有记述。”

      “哎呀呀,做个博物学家可真好啊!我猜这也是冯·德·舒伦博格小姐的梦想吧?——仰望天空便能观察飞鸟,俯视脚下即可饱览大地奇观,汇集稀世珍品又能与奇禽异兽作伴……想来,我这个老头子过日子如饮清水——真是枯燥无味啊!”

      格拉狄斯微笑着欠了欠身,然后垂下眼睛假装观察着小精灵刚刚斟好的那杯勃艮第葡萄酒,不再说话。阿维拉格斯·博克刚才一直精明地打量着格拉狄斯,现在又犀利地看了斯拉格霍恩一眼。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哪,霍拉斯!在霍格沃茨执教对你来说是如鱼得水——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老巫师似是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但是人这点事就是这么怪。一旦进行周详的比较,世间的一切都不能令人满足。就像我——这辈子还没做出什么可圈可点的成就,一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坟墓,说不上哪天就归了道山喽!怎么也比不上桃李满园、众星捧月来得风光呦!”

      “瞧你说的!”斯拉格霍恩摇了摇头,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丝骄傲的喜色,“除了多带出几名优秀的学生,我这把老骨头也无法再为这个世界贡献什么啦!但是说到你,阿维拉格斯,我可是知道你从来不会让自己闲着。我听说,你上周亲自跑到哈瓦那去了?这把年纪还要事事操心,你也该考虑考虑颐养天年了——”

      听了这话,阿维拉格斯·博克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但他开口时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恶声恶气。

      “不是我故作谦虚,霍拉斯。可是我那两个孙子根本不是当接班人的料,更不用说其中一个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感觉的躯壳——”

      “唉,别这么说!我相信阿斯莫蒂厄斯会好起来的。”斯拉格霍恩尽管嘴上宽慰着,但愁眉却迟迟不展。

      “——说真的,利恩克萨斯还不如他哥哥呢。到头来都是自己作的孽啊——身不由己,被打掉了牙就只有往肚里咽的命!我都不知说了多少次了,霍拉斯,我平生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就是对我那个傻孩子放手放得太早。他把我最心爱的安特莉娅许给奥瑞加·塞尔温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斯拉格霍恩在听到塞尔温的名字之后也面露不悦之色。

      “世事难料啊,阿维拉格斯!就像昨晚那场比赛,谁也想不到普德米尔联队在最后的二十秒钟里输给了肯梅尔红隼。不过人在世上,若不使自己变得通权达变些,单是活下去就够咱们受的了。”

      阿维拉格斯·博克一直恰到好处地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在某个范围内——虽然他脸上的每道皱纹都能用来表达感情,但他总能在喜悦时保持每一道皱纹不错位,恼怒时也不会使它们像刀刻那般僵硬刺目。

      “可是霍拉斯,生来养尊处优的你从没体会过在夹缝中生存是什么滋味吧?”他不易察觉地扯动瘪嘴的一角,“有时为了活着,你就不得不跟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打交道。”

      “唔,尽管我承认自己这辈子享到的福的确比受过的罪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活着就不是为了同残酷的命运作斗争。可是眼下嘛,我的老朋友——”斯拉格霍恩又微笑着举杯示意,“‘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啊!”

      “霍拉斯,我的人生哲学可是‘吃谁的饭,唱谁的歌’。”阿维拉格斯·博克看似有些无可奈何,但他还是眨眨眼睛一口气干了这杯酒。

      看到阿维拉格斯·博克闷闷不乐地把空酒杯推到一旁,斯拉格霍恩知趣地换了一个话题。他及时挂上了另一副笑脸,开始兴高采烈地为大家讲述他几年前在巴黎参加风雅牌举办的一场盛大的时装秀时遭遇的奇闻异事……酒过三巡,酒红便从他的眼眶向整张脸上扩散,似乎预示着那满满一肚皮的人情世故即将倾倒而出。

      果然,斯拉格霍恩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生意经”,每一句的开头都是某年某人因某事被慧眼识珠的自己吸纳进“鼻涕虫俱乐部”,结尾几乎都是某年某人以某事某物回报他当年的知遇之恩……阿维拉格斯·博克一边默默地听着,一边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位学生,眼角的余光却一直不离斯拉格霍恩。

      等甜点端上来之后,阿维拉格斯·博克才恰似不经意地问道:“有‘那个孩子’的消息吗,霍拉斯?在你去年回到这里之后——他在你面前肯定备受宠爱呀!”

      一抹赧然的神色在斯拉格霍恩那充满醉意的脸上显现,甚至在烛光下也能发觉他的脸色突然白了一瞬。

      “唉,没有——我怎么可能有他的消息呢!说实话,《预言家日报》近来做出的一些猜测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是吗。我倒是碰巧知道,‘那个人’手下有不少能干的探子。找到‘那个孩子’也许只是时间问题?可惜啊!”阿维拉格斯·博克貌似若无其事地叹了口气,“可惜,人一旦知道自己还有几天活头,死神就会加快到来的脚步——”

      “阿维拉格斯——”

      “可是,还有比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更可怕的吗,霍拉斯?除非你算上那飞来横祸——一个人就那么没了——刹那间就消失了。”

      听罢,斯拉格霍恩的眉宇间皱出了川字纹。

      “你是说——”

      “霍拉斯啊,我家今年可真是祸不单行——先是我那没用的大孙子,接着是那个不肖子,然后竟然轮到了我那可怜的小堂外甥——他头一晚还跟几个朋友好好地坐在破釜酒吧里喝酒,没等第二天出太阳,人就没了。”

      尽管斯拉格霍恩面露不悦之色——除了阿维拉格斯·博克,在座的人都看得出他此时并不想谈论这些生关死劫的事,但他仍然用充满悲伤的语调说:“是的,的确令人震惊——”

      “年纪不小了,又喝了不少酒,还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地下室里……”阿维拉格斯·博克似乎一直想找人说说这件事,“从我事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当时那个不肖子久病未愈,赫斐斯特是为了给他抓药才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等那个不肖子发现他父亲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时,人已经凉透了——”

      “我对此深表遗憾。”斯拉格霍恩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我认为卡拉努斯过于自责了——”

      “哼,不看在他父亲的面儿上,他能得到这桩来霍格沃茨教书的美差?霍拉斯,他到底在磨蹭些什么?还是根本不想来见我这个糟老头子?”

      格拉狄斯在座位上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耳朵伸得老长,所有的感官都比平时敏锐了好几倍。

      “我想,你有时对他过于严厉了,阿维拉格斯。卡拉努斯是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脑子跟他父亲的一样好使——我现在有时看到他甚至还会将他错认为年轻时的赫斐斯特。你知道——作为院长,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而且赫斐斯特当年作为魁地奇队长,毕业前代表斯莱特林夺了两连冠呢!他真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要不是——唉,这都过去了!”

      “要我说,老子啃过的梨子照样能硌掉小子的牙——喏,看看那个不肖子吧——”

      “哎呀,这些事情都过去了,阿维拉格斯!咱们别老是翻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不如尝尝今晚的最后一杯酒,如何?”

      斯拉格霍恩已然不胜酒力,但他捏起笛形杯的动作倒是够优雅的。阿维拉格斯·博克若有所思地盯着酒杯里的液体,深吸了一口气后抿了几口。

      “被霍拉斯称作‘天才’的那位小姐,你一定知道这种酒吧。”

      大家填饱肚子后的倦意被阿维拉格斯·博克这句话驱散地无影无踪。尽管他的陈述句看似无意刁难,但是对此不置一词却有失礼数。看着艾尔芙伊德不断把酒放在嘴里回味,格拉狄斯的心提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艾尔芙伊德身上,布雷斯·扎比尼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等她出洋相。

      “稀有的殷红色酒体……富含独特的草本香气……口感略带苦涩……”艾尔芙伊德学着阿维拉格斯·博克的样子边描述、边品尝,随后抬起闪闪发亮的眼睛,“这是温德贝尔格健胃酒——斯拉格霍恩教授?”

      斯拉格霍恩顿时喜形于色。

      “嗬,太出色啦!不愧是我班里最踏实、最有灵性的学生!我没有看错吧,阿维拉格斯!”

      格拉狄斯又惊又喜地看着艾尔芙伊德,脸上早已乐开了花。不过没等阿维拉格斯·博克(他又开始精明地打量起艾尔芙伊德了)对此作出回应,斯拉格霍恩盯着屋里的挂钟惊叫起来。

      “我的天哪,都这么晚啦!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孩子们?不然我就要为你们违反宵禁写检讨啦!”

      在座的来宾(除了阿维拉格斯·博克)已放好餐具,起身告辞。斯拉格霍恩亲自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并与他们挨个道别。

      “再见——布雷斯,格林格拉斯小姐!卡伦、克拉图斯——欢迎常来!富特文格勒小姐——不胜荣幸!——还有冯·德·舒伦博格小姐!菲尔莫小姐——随时欢迎!”

      最后,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朝他们微鞠一躬,便转身返回里屋。

      ★

      格拉狄斯故意放慢脚步,落在那五位斯莱特林学生身后。芙洛拉·菲尔莫在她那位赫奇帕奇伙伴的陪同下与她们擦肩而过时点了点头。

      格拉狄斯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低声问艾尔芙伊德:“你对那个老爷爷有什么感觉,艾尔菲?”

      “博克先生嘛?”艾尔芙伊德用小指轻轻地挠了挠尖鼻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很和蔼的人——”

      “是啊。”格拉狄斯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斯拉格霍恩本人就是那种交际广、门路宽的巫师。”

      “你不叫他‘斯拉格霍恩教授’了?”

      格拉狄斯耸了耸肩。虽然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是她在霍格沃茨很喜欢的老师没错,但他在现实生活中却更像一位“傍傍协会”会长:既左右逢源、又手眼通天,这些年不知赚到了多少免费的入场券,抑或他最爱的菠萝蜜饯。而且他似乎对别人与他做的究竟是什么生意并不是很在意……艾尔芙伊德倒没有再在此事上纠缠,而是兴致盎然地谈起了晚饭。

      “那道苏格兰烤鹿肉做得真不错!还有杏仁巧克力布丁配香草沙司——比我妈妈做得还好,堪称我尝过的最佳口味。你说,霍格沃茨得有多少家养小精灵才能做出那么多丰盛的——”

      艾尔芙伊德突然住了口,格拉狄斯紧跟着停下脚步。她们与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邂逅时刚好走到通往大理石楼梯的路口——

      “晚上好,两位迷人的小姐!”

      一个圆润悦耳的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格拉狄斯的心跳陡然增速,好似心头奔过无数小鹿。然而,现实却令她无法控制自己似的僵立在原地,而且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迎面来了位美杜莎。

  • 作者有话要说:
    (1)阿维拉格斯·博克(Arvirargus Burke):文中设定为原著人物卡拉克塔库斯·博克(Caractacus Burke)的儿子,卡拉努斯·卡尔加的堂舅公,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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