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烈焰淘沙》Hubertus

36、和弦

　　大清早，云淡风轻，辽阔的天空无边无沿。晚秋的晨光曚曚昽昽，膨胀着漫过群山、笼罩大地，呈现出一种异常美丽而悦目的光彩。好不容易捱过潮湿、阴冷的半个月，有这样的天气无疑是幸福的。新的一周，就在这好天气带给人的好心情中悄然而至。

　　尽管如此，在格拉狄斯心底的背阴处仍然隐藏着小小的失落感。因为卡拉努斯·卡尔加临时有一些要紧事要处理，所以今天上午的炼金术课停上。但是他仍然要大家继续查找有关炼金仪器以及实验装置技术发展方面的资料，以便做好充分的预习。这就意味着——至少对格拉狄斯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枯燥而无趣的周一。

　　拉文德已经出院了。她现在正跟帕瓦蒂一起坐在公共休息室里，背靠壁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拉文德在她们准备下楼吃早餐时热情地打招呼，帕瓦蒂冲格拉狄斯会心一笑。

　　★

　　今早，橡木大门上那些闪闪发光的字母——“LONG LIVE THE CHOSEN ONE”——在蹦跶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筋疲力尽，连光芒都黯淡下来，但仍然在顽强地跳跃着——虽然是有气无力的那种。

　　一阵嗖嗖声，几百只猫头鹰像箭一样从礼堂的高窗俯冲进来，然后在半空盘旋着搜寻各自的主人。艾尔芙伊德收到了她父母的来信；普瑞西莉亚给奈莉寄了一大包糖果，不过霍格沃茨的拆信拆包系统令奈莉大为光火，她过分用力地沿着“通过检查”的印章将包裹一分而二，然后抓出混合着果仁饼干和松脆巧克力的一大把分给阿莉莎、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

　　“谢谢你，奈尔——”

　　“哎，我敢说他们肯定偷拿了不少！——你们都知道，我妈妈一向把包裹塞得满满的！你们看——包裹瘪了三分之一呢！”

　　艾尔芙伊德安慰她说，这些都够她们四个人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了。阿莉莎也收到了信，格拉狄斯好奇地凑过去看。

　　“谁寄来的？”格拉狄斯问。

　　阿莉莎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当然是我妈妈。”

　　“你妈妈？”格拉狄斯发觉自己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你妈妈不是——”

　　“埃米莉娅·魏因贝格。”阿莉莎一边读信，一边不假思索地回答。

　　格拉狄斯恍然大悟。她又往阿莉莎身边挪了挪。尽管她不认识安妮的字迹，但她完全可以接受安妮变装成八卦小报编辑，换个身份万无一失地隐藏下去。她眼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格拉狄斯也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她盯着阿莉莎那轮廓分明的侧影说，“可是谁来变装‘康拉德·魏因贝格’呢？”

　　“妈妈可是有几个很厉害的朋友呢。”阿莉莎没有明说，“你就别担心了。”

　　格拉狄斯盯着桌上的信封陷入了沉思。阿莉莎从没在她们面前提起过她的父亲。虽然格拉狄斯总是抱着相当的好奇心想打听出点门道，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她又总是问不出口。一旦涉及某个重大的隐私——除非当事人愿意主动说出来——她通常是不会冒昧地盘根问底的。

　　不过，根据格拉狄斯已经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其实大多是偷听家里大人的谈话时知道的），阿莉莎的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抑或她很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就像她的父亲维尔纳一样。格拉狄斯明知道维尔纳·冯·德·舒伦博格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但却在某一瞬间被时光永远地遗失在了某个地方——如此遥不可及，以至于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好好地了解他，也再没有机会去感受他的存在能为她带来的一切、他的各种敏感情绪以及——他的爱……每每此时，她脑海中的浮想联翩和种种温暖而明丽的画面便如同遥远而恍惚的梦境一般被冷酷的现实一并扯碎，残留下来的只是一个模糊不清、永远也不会变成真实的影像……

　　过了好一会儿，格拉狄斯才注意到阿莉莎的那个信封是专用的，上面印着一枚徽章。徽章正中央有一对正在鸣叫的蓝色绝音鸟，底部挂着一串金葡萄。她眯起眼睛辨认徽章下方的花体字：路德维希·康拉德，桦树下大街25号，吕德斯海姆（1）——

　　“吕德斯海姆？这不是——”

　　阿莉莎点点头：“我出生的地方。”

　　格拉狄斯的大脑一时短路。艾尔芙伊德却在这时惊呼起来，把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我的梅林——快看这则新闻！”

　　格拉狄斯赶忙接过艾尔芙伊德递过来的报纸。

　　“‘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成员联名上书要将麻瓜划分为’——”格拉狄斯每读一个字，表情就越发严肃，“——‘动物’？！”

　　“魔法部发言人称，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近日极力要求在其管辖的部门中增设麻瓜研究办公室，同时就巫师是否必须公开自己的存在等问题提交相关法案。这些法案一旦付诸实施，将成为魔法部自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成立以来的第二项重大举措。
　　众所周知，格罗根·斯坦普（2）将‘人类’定义为‘任何有足够的智力理解巫师社会的法律并能承担起构建部分法律的责任的生物’。但是由于巫师界目前受到种族污染的严重威胁，这条施行了一百多年的规定在近期受到了广泛质疑，许多关心巫师界切身利益的人都在呼吁‘让麻瓜待在它们应该待的地方’。因此，为麻瓜安排一个公正而合理的定位迫在眉睫。
　　‘麻瓜与我们截然不同。’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司长帕特里克·普雷斯蒂奇在昨日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它们对巫师的存在一直持怀疑态度，更不用说它们中间的绝大多数对魔法的理解恐怕仍然停留在中世纪，它们根本不具备丝毫的、能够理解魔法法律的智力，更不可能参与维护和修订这些法律。最令人无法容忍的是一些麻瓜的后代妄图通过‘杂交’污染、毒化巫师的血液。而且神秘事务司的最新研究显示，这种‘杂交’已经引起巫师种族水平的下降，甚至会在未来导致巫师种族的衰亡。为此，我们不仅要致力于消灭种族污染的威胁——加大力度排查潜藏在巫师界的麻瓜后代，而且要彻底摒除使巫师界走向没落的一切可能……’”

　　“难不成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的人都是阿莱克托·卡罗的衣钵传人？！”奈莉嘲笑道，“什么‘麻瓜跟动物一样’、‘智力低下，肮脏愚蠢’——都是她那套！听来听去，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说得对，”格拉狄斯把报纸还给了艾尔芙伊德，“《预言家日报》已经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所以我建议你们订阅《唱唱反调》——”

　　奈莉的眼睛瞪得溜圆：“《唱唱反调》？！”

　　“是啊！”接触到奈莉疑惑的目光，格拉狄斯解释继续道，“《唱唱反调》是目前唯一一本报道真实事件的刊物。杂志主编就是卢娜的爸爸。”

　　“卢娜？”奈莉的眉毛一挑老高，“你是说洛夫古德？——哦，我的意思是——拉文克劳学院六年级的卢娜·洛夫古德？”

　　格拉狄斯点头称是。但是一听奈莉的语气，格拉狄斯立刻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得了吧！”奈莉回身睨了眼拉文克劳餐桌，“你是真不知道大家都叫她什么——‘疯姑娘’！谁都知道她嘴里的那些怪嗑儿无一不是从她爸爸那里学来的。”

　　“奈尔，你没看过那本杂志就不要乱说。卢娜的爸爸写东西很实在的，而且你知道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什么时候疯话连篇也需要勇气了？午饭之前我就能给你编出一本杂志，叫《说说闲话》——怎么样？”

　　格拉狄斯无奈地摇摇头，跟奈莉继续争辩下去只会让她甘拜下风。阿莉莎神情复杂地看着格拉狄斯，显然以为她只是因为与卢娜相识才认可她父亲编写的杂志罢了。她又专注地盯着格拉狄斯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舒展的眉梢、明朗的目光外加上扬的嘴角……哎，格拉狄斯，这本杂志该不会是纳威给你推荐的吧？”阿莉莎笑眯眯地问道。

　　“是呀！”格拉狄斯半是惊讶、半是欣慰地回答。

　　阿莉莎那笑意十足的脸上满是得意之情。奈莉一听到纳威的名字，给了无辜的天花板一个更大的白眼。不过格拉狄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立刻收拾好背包，与艾尔芙伊德一起赶去上符咒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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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狄斯早就发现自己对符咒学的兴趣十分有限——倒不是因为这门课程过于枯燥乏味，而是任课教师极其讨她的嫌。

　　上半节课照例是塞特斯·罗齐尔评论同学们的作业的固定时间。他肆无忌惮地嘲讽他认为写得差劲的学生，“半吊子”、“老蟑爬”、“眼高手低”和“笨到家”是从他嘴里蹦出的频率最高的几个词。

　　他把班上除了西奥多·诺特（自从格拉狄斯得知罗齐尔对诺特青睐有加的个中缘由之后，她就对诺特产生了不小的偏见）和米里森·布尔斯特罗德之外的六位同学分成了这四类，点评的时候几乎不再提同学的名字，而是用这四个标签中的某一个来称呼。可是班上有三位同学非常不幸地荣获两个或两个以上标签，苏珊·博恩斯就位列其中——罗齐尔连讽刺带威胁地说，她要是再不开窍，他就只好请她离开这间教室。

　　罗齐尔在讲解符文的变形和组合的过程中显然把大家脸上的困惑和木然当成了聚精会神时的专注入迷。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罗齐尔一讲起课来就忘了下面坐着的是一群门外汉，格拉狄斯甚至怀疑他根本不在乎同学们能不能听懂，只要他自己能有滋有味地陶醉其中。

　　在本应浪漫而欢快地度过的那两个小时里，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一直坐在一间狭小但明亮的教室里完成符咒课的作业。格拉狄斯几乎找不到第二个能如此耐心地为她把整节课的要点重新讲给她听的人了。如果格拉狄斯的身边少了艾尔芙伊德，她在面对这种难到家了的作业时简直要歇斯底里地发狂了。

　　中午吃饭时，阿莉莎把她自己制作的一沓艺术社团的宣传单分发给她们。

　　“喏，这是你们俩的——”她心满意足地说，“奈莉也有份。我估计她现在已经发的差不多了。你们呢，就暂时帮我拉拉赞助，怎么样？”

　　“好——”艾尔芙伊德喃喃地回应着，眼睛仍然盯着宣传单，“但是，莉西，你这‘艺术’都包括什么？”

　　“嗯，目前还不好说——具体得看我能招来什么样的人。其实我决定就在今晚纳新，时间、地点详见大理石楼梯前的布告栏——要求呢，基本上是吹拉弹唱、朗诵舞蹈……只要能有一技令我满意就行啦！”

　　“不过莉西，你这后面还说魔咒学、变形术出色者优先——这又是什么意思？”格拉狄斯指着宣传单不解地问。

　　“哎呀，你怎么变迟钝了！少了什么也不能少了舞美呀——我可不希望做了团长还要兼任布景师和化妆师。另外，”阿莉莎耐心地说，“我还需要有人帮忙做编剧、搞策划、管理社团建设。”

　　说完，阿莉莎满脸期待地看着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

　　“你的意思是——”

　　“没错！”阿莉莎热切地点点头，“所谓‘独弦不成音，独木不成林’，既然我已经是团长了，你就做我的副手吧，格拉狄斯！艾尔菲，你来当艺术总监，至于奈尔——就让她做个经理吧！”

　　艾尔芙伊德欣然应允。虽然格拉狄斯已经料到了阿莉莎会弄这一出戏，但她眼下除了帮助她之外就再也没有哪一件事能提起她的全部兴趣和热情了……如此也好。想到这里，一阵炽热的情感突然涌上心头，仿佛在格拉狄斯的心头燃起了一只明亮而温暖的小火炉，足以驱散这半天以来积攒的不良情绪所引起的失落和黯然。

　　从礼堂到格兰芬多塔楼的这一路上，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给遇见的每一位同学发了传单，阿莉莎则兴高采烈地站在一旁宣讲。感兴趣的人还真不少——包括卢娜·洛夫古德。卢娜告诉她们自己正在自学人鱼的语言，没准以后唱歌剧的时候会用得到。艾尔芙伊德听后仿佛中了卢娜的呵痒咒似的，一直咯咯地笑个不停。

　　下午古代咒语课的内容是卡巴拉魔法秘术的三技法。因为课上用的讲义是格拉狄斯关禁闭时从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那本写满了注释的《被遗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语》中整理出来的，所以她几乎没怎么听讲。

　　不过令她大为吃惊的是，阿莉莎竟然在课后把宣传单发给了斯莱特林的几位同学，其中就有西奥多·诺特和那两位学生会主席。此外，格拉狄斯不太高兴地注意到希拉·塞尔德维拉似乎也对此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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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课回到公共休息室，她们手里的单子都发完了，正要坐下来帮阿莉莎参考晚上的纳新该如何进行是好，德米尔扎·罗宾斯就突然出现在她们身边。

　　“艾尔芙伊德？这是斯拉格霍恩教授要我给你的。”德米尔扎说着把一卷用精选的墨绿色绸带束好的羊皮纸递给艾尔芙伊德，“恭喜你啦！”

　　“谢谢你，德米尔扎！”艾尔芙伊德显得既惊讶又好奇，“可是‘恭喜’——？”

　　“因为你已经是‘鼻涕虫俱乐部’的一员啦！”德米尔扎开心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老掉牙的事实，“虽然金妮也收到了请柬，但我想她是不会去的。祝你们日安！”

　　艾尔芙伊德望着德米尔扎的背影，神色依然有些困惑。格拉狄斯看上去比艾尔芙伊德急切多了。

　　“快打开看看，艾尔菲！”格拉狄斯催促道。

　　艾尔芙伊德不慌不忙地解开绸带，展开羊皮纸。

　　尊敬的富特文格勒小姐：
　　我诚挚地邀请你在今晚与我共进晚餐。届时，你可以带一位有趣的朋友参加这次晚宴。如果你能在七点准时前来（地点在城堡七楼西侧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我将不胜荣幸。
　　你忠实的
　　H. E. F. 斯拉格霍恩教授

　　“今晚七点……”格拉狄斯读着上面的文字说，“那你就不能一起去纳新了，艾尔菲——”

　　“我不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为什么会邀请我呢？”

　　阿莉莎酣畅淋漓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也变傻啦，艾尔菲！你是他的‘魔药小天使’，是班上最出色的学生！他哪有不邀请你的道理！”

　　“可是，”艾尔芙伊德突然脸红了，“他还要我带一位‘有趣的朋友’——有趣的朋友？”

　　格拉狄斯没有看艾尔芙伊德，反而目不转睛地瞧着奈莉。
　　“奈莉就够有趣的——”

　　“我可不想去！”奈莉从斯拉格霍恩的请柬上收回目光，然后大模大样地伸了个懒腰，“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办酒宴，总觉得里面故事多多——”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奈尔。”格拉狄斯说——她还是没有看艾尔芙伊德，“我对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印象很不错呢——”

　　“啊哈！我就知道你很想去，格拉狄斯！”奈莉兴奋地原地一跳，用拳头抽打着空气，“你怎么能让你亲爱的艾尔菲离开你的视线呢——哪怕就半分钟！我看你今晚就做艾尔芙伊德·兰瑟殿下的护花使者好了！”

　　“这个主意妙！”阿莉莎称赞道，然后像个长者一样郑重其事地拍拍格拉狄斯的肩膀，后者的圆眼睛变成了半月形。

　　“毕竟是到‘蛇窝’去做客嘛！”奈莉笑嘻嘻地说，“你们俩可能想不到会在晚宴上遇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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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Rüdesheim am Rhein，莱茵河畔的酒城~
（2）格罗根·斯坦普（1770-1884）：1788年毕业于霍格沃茨赫奇帕奇学院，在1811-1819年间出任魔法部部长~文中那段报道是我瞎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