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烈焰淘沙》Hubertus

29、阎罗

　　周二的天气依旧预示着不详，窗外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今早在大礼堂降下的“猫头鹰雨”也比以往猛烈得多——大概礼堂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只猫头鹰，而实际数目肯定比这个还多。

　　格拉狄斯本以为迪尔也混在这群猫头鹰中为她带来萨布莉娜的回信，但她只等来了一只陌生的猫头鹰——当它把一个轻薄的邮件丢在她怀里时，她以为它准是弄错了。直到那只猫头鹰把尖嘴伸进她的橙汁里啜饮，她才意识到它带来的那个用精美的牛皮纸包好的小书是给她的——她周围的许多人也捧着跟她一模一样的小书目瞪口呆。

　　格拉狄斯撕开包装纸，一本粉红色的小册子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把它拿过来看。封面上印着一行醒目的金色大字：

　　“泥巴种——对祥和的纯血统社会的威胁”

　　封面上的漫画要比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的死妖精要容易辨认：一棵张牙舞爪的毒草作势要攻击被它紧紧缠住的那朵娇弱美丽的红玫瑰。

　　格拉狄斯怀疑花朵中央那张傻笑的面孔其实就是精修版的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她随手翻了翻小册子。可是她没翻几页就将它正面朝下扣在铺着白色亚麻布的餐桌上——她不想被它弄得吃不下饭，而且还是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一顿。

　　纳威拆开包装纸之后，一看见封皮便将它和包装纸一起丢在一边。而金妮连动都没动，好像早就料到包装纸里的东西会令她反胃。

　　阿莱克托·卡罗泰然自若地坐在她哥哥旁边细嚼慢咽。虽然她故意对下面发出的时而像一堆坩埚漏气、时而像一窝狐媚子打架的声音置之不理，但是她那一度苍白的脸颊顿时升起了一片灿烂的朝霞。她时不时地瞥一眼倚在番茄酱瓶子上的粉红色小册子，似乎它比她正在喝的牛奶麦片粥还要香甜。

　　★

　　阿米库斯·卡罗在早饭后的第一节课上教一年级新生一道可以将大老鼠开膛破肚的咒语——美其名曰：“为三年级学生提供制作缩身药剂的原料”。

　　一年级新生哪见过这种阵仗，有两三个学生在卡罗哥哥为大家做示范的时候就把早饭一股脑地吐了出来——这一吐还得了！阿米库斯·卡罗见状勃然大怒，当即把那些嘴歪眼斜、吐得直不起腰的家伙拎到走廊里罚站。

　　问题是，阿米库斯·卡罗根本不屑于对教室和走廊念“清理一新”，这就苦了我们的管理员先生。阿格斯·费尔奇不得不在课间来了个大扫除，期间不仅气急败坏地朝围观起哄的学生扔抹布，而且还威胁要将他们吊在地下教室的房梁上。

　　第二节课更糟。

　　阿米库斯·卡罗教七年级的学生念夺魂咒。纳威·隆巴顿这个倒霉蛋在课上成了实验品：卡罗哥哥指挥大家排成一列，并在一旁指导他们轮流在纳威身上练习这道咒语。

　　“菲尼甘先生，你站在马尔福先生身后——”

　　说完，阿米库斯·卡罗又色眯眯地盯着那群女生，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了想吐。

　　“往前站啊，佩蒂尔小姐——还有波克斯小姐，别忸忸怩怩的！”卡罗哥哥说着就把熊掌一般的大手伸了过来，惊得女生们挤作一团，“别往后缩——听见没有，都给我往前站！抖擞起精神来——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让我好好瞧瞧你们的风采！”

　　有几个学生对这个练习极为热衷，尤其是在过去六年里一贯默默无闻的格雷戈里·高尔和文森特·克拉布，他们头一次成了课堂上最积极主动同时也是最出色的学生。

　　为了让每个人都对纳威动手，阿米库斯·卡罗威胁说这节课做得最差的那个人就是下节课的试验对象。拉文德·布朗和苏珊·博恩斯听到这话都快哭出来了。尽管如此，许多学生还是不愿对纳威下手，结果他们悉数被阿米库斯·卡罗关了禁闭——其中包括格兰芬多的新任守门员杰森·巴特利特。

　　两个小时下来，纳威成功地在教室里完成五次后空翻、一圈蛙跳，外加两次不成功的劈叉和一次下跪。时隔一周，纳威又因为撞坏了膝盖、扭伤了脚踝而被送进了校医院——尽管纳威本人并不愿意因为这么点小伤小挫就让庞弗雷夫人费心，但是同班同学却由不得他。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纳威已经差不多能完全抵御夺魂咒了。

　　诚然，今天对纳威来说可算是灾难性的一天。目前，他已然成了斯莱特林们公然嘲讽的对象，不论他们是否认识纳威，当他中午走进礼堂时他们都大呼小叫起来，就差冲过来簇拥在他左右了。而纳威见状只是笑笑，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或是愤怒。

　　“给文森特下跪的滋味如何啊，隆巴顿？”
　　“隆巴顿，你知不知道卡罗教授要你在下节课上生吞一只炸尾螺——”
　　“——格雷戈里下次要敲掉你的膝盖，小心！”

　　“这帮家伙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格拉狄斯正焦躁地切烤鱼，“真希望费尔奇能尽快兑现他的诺言，把这些人‘拴住舌头吊起来’——”

　　“行行好，”阿莉莎给格拉狄斯使了个眼色，“你今晚就解放了，可别这么动气——”

　　“可是莉西，你真的这么想吗？”格拉狄斯不由地攥紧了刀叉，“我觉得我们的麻烦可远远没到头。”

　　“也许——”奈莉嘴里嚼着食物，闷声闷气地抢白道，“不过你们见过这么一批人吗？饶舌鬼和长舌妇都让他们占了——”

　　突然，一阵高声喧哗盖过了奈莉的声音——是金妮·韦斯莱和杰森·巴特利特，前者正站在过道里大为不满地冲后者嚷嚷着。

　　“你怎么也被关禁闭了？先是格拉狄斯，然后是你——要是每过一周就有一个人被关禁闭，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训练呀？”

　　杰森自从短暂消失了两天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的声调比金妮的还高。

　　“你以为我愿意关禁闭吗？！”杰森怒气冲冲地回敬道，“还是你认为我应该指挥纳威爬到阿米库斯·卡罗脚边舔他的鞋子——或者直接从三楼跳出去，就为了球队能训上练？！”他狠劲地戳着盘子里的炖菜，把它们戳了个稀巴烂。

　　周围一片肃静，几名赫奇帕奇学生也转头望着他俩。金妮看上去既愤慨又委屈，她似乎还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她最终摇了摇头，径直跑到离杰森最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坐在杰森旁边的帕瓦蒂正想安慰他几句，杰森却直接将餐具摔在盘子里，从桌旁跳起来扬长而去。帕瓦蒂看上去比金妮还委屈。

　　格拉狄斯的心情也不好受。她本来还指望斯内普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却怎么也想不到杰森也落得个关禁闭，更想不到不可饶恕咒已经正式进入了课堂。离老远望着杰森冲出大礼堂的身影，她对阿米库斯·卡罗的憎恶在一瞬间白热化了。

　　阿米库斯·卡罗教夺魂咒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而且竟然有人巴不得跪在他的脚边求他传授不可饶恕咒。格拉狄斯真不敢相信阿米库斯·卡罗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大礼堂里吃饭，继续在整座城堡里优哉游哉。

　　这时，一个瘦弱的男生忽然飘到格拉狄斯身边——

　　“你好，这是威尔克斯教授让我给你的。”说罢，西奥多·诺特将一卷羊皮纸搁在了她那空空如也的餐盘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格拉狄斯展开羊皮纸，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字迹：

　　“今晚六点，在鲁伯·海格的小屋前集合。”

　　艾尔芙伊德凑了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也许海格教授的南瓜生病了，需要我去照顾吧。”格拉狄斯猜测道。

　　“集合”这个词听上去怎么都像是威尔克斯会全程陪（监）同（视），但格拉狄斯目前并不是特别在乎——她这几天不都是跟威尔克斯禁闭在一间教室里吗，只是未曾相识的那位身材庞大的巫师令她有些打怵罢了。不过她又转而想到今天是禁闭的最后一天，这使她一方面担着心事，另一方面又满怀希望。

　　★

　　下午的麻瓜研究课依旧惨不忍睹。阿莱克托·卡罗请她心目中写得最好的同学（比如德拉科·马尔福等八位斯莱特林）朗读他们的作业并且加分奖励——说白了，列举的罪行越多、描写越详细、言语越激进得分越高，不符合这个标准的都免不了低分伺候。被评为全班最差的纳威·隆巴顿直接被阿莱克托·卡罗揪着领子拉到讲台前示众。

　　“隆巴顿先生是另一个阵营的代表——”

　　阿莱克托·卡罗露出了尖尖的牙齿，手里捏着纳威的作业朝他逼近。

　　“哎呀，要不是拜读了你的‘大作’，我差点忘记霍格沃茨还有你这号人物！现在把你的研究成果分享给大家如何？我们所有人洗耳恭听——”

　　阿莱克托·卡罗把纳威的作业举到离他的眼睛不足一英尺的位置，前者的尖脑瓜顶勉强够得着后者的鼻子。纳威沉着地接过作业读了起来。在此期间，小卡罗一直眯缝着眼睛侧耳细听，两只戴满金戒指的小胖手插在腰间，每隔几秒钟就冲天花板抡起白眼。纳威读完之后正义凛然地俯视着她。

　　“好啊，要是你们的耳朵都在，想必都听清楚了——”阿莱克托·卡罗故意停顿几秒，让斯莱特林们配合地发出嘲笑。

　　“隆巴顿先生，你谈论保护它们时的语气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小卡罗充满恶意地打量着纳威，“恕我直言，麻瓜在你的笔下就像你的宠物一样——”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嗡嗡声。不用说，大家在同一时间想到了纳威的蟾蜍莱福。

　　“而你所谓的那些麻瓜保护者简直成了——唔，我想叫他们‘饲养员’比较恰当？因为——按照我的理解——你更倾向于把它们圈养起来，套上项圈、系上铃铛——就像麻瓜们对那些肮脏的猪狗牛羊所做的一样。还有，你提到帮助麻瓜时竟然说要‘用魔法’，我的梅林！可惜畜生终究是畜生，你的魔法似乎也不能使它们变种，嗯？只能让它们继续卑微地苟延残喘——”

　　阿莱克托·卡罗展颜微笑宛如常人丑恶的狞笑，纳威坚定地直视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理会此时响彻教室的讥诮声。

　　“你不是我见到的为它们辩护的第一人，隆巴顿先生。这些毫无生命价值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你去同情，这些东西只配被踩在脚下、为高贵的巫师做牛做马，等到连呼吸都成为一种罪孽的时候它们就该消失了。”

　　阿莱克托·卡罗笑得更起劲了，这使她的面团脸看上去就像一块正在膨胀的舒芙里。

　　“另一方面——我必须站在你的立场上说一句，隆巴顿先生，新政权一直在做有利于巫师——同时也是有利于你——的事，你凭什么对它嗤之以鼻？还有其他在作业里鞭笞新政权的同学——我暂时不点你们的名字，免得有些人脸皮太薄，在我的课上恶心巴拉地哭哭啼啼——瞧！你们坐在这里，一边毫不脸红地享受新政权给予你们的一切，一边却卑鄙地诋毁它，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做？究竟是谁给你们的权利？！”

　　“‘有利于巫师’在你眼里似乎和‘滥杀无辜’是同义词，卡罗教授。”纳威终于说话了，他紧握双拳，声音微微发颤，“没错，我的确是巫师界的一员——正因为如此，我才有权利对那个表面上说要为大家谋福祉但实际上却不惜牺牲无辜者的利益为谋杀大开方便之门的新政权作出批评！”

　　阿莱克托·卡罗的笑容猛地抽搐了一下。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其他同学，疯狂地冷笑一声。

　　“嗬，听听隆巴顿先生还要说什么——只有保护麻瓜才能证明你作为巫师的价值？你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吧？！难道你就没听说过‘杀一人，是凶手；灭千人，是英雄’——”小卡罗旁若无人地大笑出声，“隆巴顿先生，弱者只会创造‘同情’，发明‘良心’，只有懦弱的傻瓜才会乞求命运的怜悯，没有能力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的东西就不具有任何价值。成王败寇的道理你总该懂，今日的失败者永远是失败者！也难怪——”

　　阿莱克托·卡罗摊开两只小胖手，装作颇为无奈的样子朝一眼不眨地瞪着她的纳威摇了摇头，然后调整了一下表情，继而把目光从纳威身上移开转向其他人——她的面团脸变成了一张发面饼，丰满的胸脯起伏不定。

　　“‘纯血至上’是一种信仰。你们相信自己的血统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优越的唯一理由就是你们生于纯血巫师之家，所谓的‘生而高贵’。”小卡罗语速缓慢，但声音极为清晰，“那些没有在古老而高贵的巫师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没有巫师应有的尊严，没有巫师尊严就会不可容忍地亲近麻瓜，而亲近麻瓜的巫师已经被证明不是偷窃魔法的杂种便是魔法低能儿，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只可惜这样的例子在巫师界依旧数不胜数——”

　　阿莱克托·卡罗狠狠地剜了纳威一眼，因挖苦的喜悦而盛开的桃花在嘴边绽放。斯莱特林们哄堂大笑。

　　虽然纳威的脸上泛起了难看的红晕——他的确无法装作小卡罗的话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嘴角仍然上扬。

　　“‘纯血至上’的确是一面神圣的旗帜，教授。谁只要聚在这面大旗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恨、去报复，甚至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凌虐、去谋杀！——好像这样就能摆脱无能的自我似的！你和你哥哥打着‘纯血至上’的旗号伤害过多少人，卡罗教授？你们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麻瓜的鲜血？！倘若只是选择了一条与你们不同的道路便是背叛，那我宁愿当一辈子叛徒——”

　　一道闪光呼啸而过——
　　“啪”！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阿莱克托·卡罗脸上的表情就跟纳威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似的。但是她并没有被打脸。刚才那个响声是她的魔咒抽在纳威脸上发出的。再看纳威，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脸瞬间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弧形伤口。

　　“格兰芬多扣五十分！再加一周禁闭！”阿莱克托·卡罗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但脸上的表情很是解气。

　　“看清事实吧，纳威·隆巴顿，喜欢麻瓜的败类都完了！他们正在跟逝去的旧时代一同腐烂！你再怎么耍嘴皮子也改变不了巫师界已经建立了新秩序的事实！——就连你的偶像、伟大的‘救世之星’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跟那个龌龊的泥巴种一起销声匿迹。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头畜生——和那些肮脏的劣种一样，在新政权火热的皮鞭下仓皇逃窜！”

　　阿莱克托·卡罗已经重新整理出一副得意的笑脸。

　　“其他人——”她柔声说，“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