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烈焰淘沙》Hubertus

28、唾面

　　等到下午上课时，格拉狄斯才见到杰森·巴特利特。

　　杰森面色苍白，精神头不足不说，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面对大家的询问，他也只是闪烁其词——“最近在补落下来的功课”。虽然格拉狄斯确定杰森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事情，但是她没多问。

　　尽管古代咒语课已经恢复了传统的霍格沃茨课堂应有的模样，但是教室里的气氛依旧紧张兮兮的，几乎没有人忘记上节课发生的那起冲突。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的语气跟往常一样平淡——大概是想让自己有点亲和力吧，他从上课伊始就摆出一副耐心平和、有理有据的态度。尽管如此，同学们——包括上次倨傲无礼地打断他讲话的潘西·帕金森——问问题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这位外表文质彬彬的教师心中潜藏的杀人魔召唤出来。

　　格拉狄斯傍晚去整理讲义的时候，威尔克斯已经坐在教室里了。不过他今天临时换了一本名叫《阿特洛波斯祝祷》的袖珍小书给她。

　　格拉狄斯接过那本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的小书，摊在手心里看：《阿特洛波斯祝祷》只有五十页。她把书大致翻了一遍，发现需要整理的内容并不多……期间，坐在讲桌后的男巫只在她翻书时看她两眼，然后就低下头继续批阅同学们的作业了。

　　札记的主要内容是关于风、雨、雷电、冰雪这些与自然元素息息相关的古老魔法以及一些起源于古希腊的用来祛病消灾的咒语……书的第三章甚至有一小节专门介绍了古希腊的爱情魔咒——而且是需要施咒者合乐唱出来的那种。

　　想当年，兵荒马乱的时节，一个个蜉蝣般的生命，居无定所，单凭血肉之躯和一根魔杖，便与广袤而可怕的天地作斗争，还要在风刀霜剑的威逼中寻一线生机，而在这种环境下做到顺从天命、善始善终又是多么的不易……

　　翻看古时候的巫师们为了风调雨顺、世事祥和所做出的努力，格拉狄斯也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她能尽快改变自己的处境并且让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

　　八点整时，格拉狄斯检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发现只剩最后七页没有整理，于是便斗胆向威尔克斯提议，今晚将整本书的札记一并做完。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威尔克斯立刻同意了。

　　最后七页大多是关于巫师们在残酷的战争中生还的经历，有愤而杀敌的，有生擒活捉的，也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格拉狄斯一边整理，一边琢磨着书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符号与咒语之间的对应关系……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咒语详解，其余的都是讲述布法阵的经历。

　　可是当她整理到最后一页时，却突然打住了。

　　作者花了整整一页来介绍一条十分可怕的咒语。在这条咒语旁边还详细地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使用说明——格拉狄斯不能肯定这些是不是威尔克斯本人对这条咒语做出的改动，因为她并不能完全读懂盖尔语，而且这些字迹跟他为前面几章以及为《被遗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语》作注时的不大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图示。图中的内容令她感到毛骨悚然：一具四肢摊开的人体被分成了八等分，似乎按照示意图中的指示，便可以将它任意切割、肢解，施咒位置处处都是要害——人体正中央标注着“敌人”。

　　格拉狄斯不清楚，他们这些新教师是不是又在什么时候开了碰头会，商量好了接下来要教的内容。不过最令她难以理解的是，一个人的内心要塞下多少恨意，才能编写出这么残忍的咒语。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已经做完了手头的工作，此时正默默地注视着她——见后者好半天没动静，便问：“怎么了？”

　　格拉狄斯也不含糊，直接把自己刚才看的那张活剐敌人的图片亮给他。

　　“请问，这也是我今天的任务吗？”

　　“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格拉狄斯不知道是否该对他的坦诚表示高兴：“我明白了。如果——”

　　“你不想害人性命，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他直截了当地说，似乎早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是最恶毒的黑魔法。”格拉狄斯尽最大的努力控制着音量。

　　“如果你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没有丝毫准备、也没有任何防备地等着别人给你来这一下，那你可以走了。”

　　格拉狄斯沉默地回视着他，把此时此刻脑海中所有一闪而过的想法一股脑地抛了过去。就这样，他们对视了足有半分钟之久。

　　“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

　　说罢，她站起身，收拾好书本、纸笔，把整理过的资料拿到讲台前给他过目，同时将《阿特洛波斯祝祷》轻轻地摆在了他的右手边。

　　威尔克斯看了她一眼——格拉狄斯注意到他的眼睛下面有阴影，然后把她整理完的内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

　　“很好——”

　　格拉狄斯本以为她明天不用再来了，然而他在她临走前又加了一句——

　　“明天我会找时间通知你明晚要做的事情。”

　　★

　　格拉狄斯刚好在差二十分钟九点时钻进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她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把自己陷进壁炉边柔软的沙发中。

　　在公共休息室里安静看书的大多是五年级和七年级学生。几个六年级的男生围坐在地毯上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的。

　　艾尔芙伊德坐在落地窗后的角落里，她身边正站着一个男生——似乎在向她请教什么问题。格拉狄斯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刚才和威尔克斯之间的对话告诉艾尔芙伊德，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已经收起书本转过身，面带微笑地朝她走来——是纳威。

　　“你好，格拉狄斯！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纳威在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径直来到她身旁坐下。

　　“为了提前完成任务呀！”格拉狄斯答道，“本来可以早些回来的，但是不差那几页了。你刚才和艾尔菲在探讨什么？”

　　纳威不知怎的突然脸红了。

　　“我问了艾尔芙伊德一些关于变化咒的问题。”他低声说。

　　格拉狄斯对他这么早就想学变化咒感到意外，而且他看上去也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谈。

　　“不过你刚才说‘完成任务’——”纳威若有所思地挠挠下巴，“这就意味着，你明晚就不用再到威尔克斯那里去了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格拉狄斯颇为遗憾地回答，“他说，‘明天会找时间通知关禁闭的内容’——”

　　“那也快了！”纳威喜笑颜开，“明晚这个时候你就解放了——说真的，他们当初真不该关你禁闭。”

　　“没什么。”格拉狄斯若无其事地摆了摆手，“说实话，我这几天在威尔克斯那里学到的东西还真不少呢——虽说好的坏的都有，但是我在他眼里似乎还是那个油盐不进的小顽固——丝毫没有长进啊！”

　　纳威也跟着她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被严肃的思虑所取代。

　　“其实，我一开始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说着，纳威朝坐在房间中央的几名六年级学生一偏头，“你也知道阿米库斯·卡罗今天在课上传授黑魔法的事了吧？”

　　“知道。”刚才那张生剖人体的图片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先是阿莱克托·卡罗带头焚书，现在又换上阿米库斯·卡罗横行霸道——”

　　“是啊，我们似乎已经被他们正式纳入征服世界的行列中了——这对无恶不作的兄妹！我敢打赌，他们迟早会训练我们屠杀麻瓜——这不正是阿米库斯·卡罗传授黑魔法的目的吗？”

　　话音刚落，纳威似乎也被自己做出的这个不详的预言吓到了。格拉狄斯非常专注地凝视着他那双浅褐色眸子，没有搭腔。但是她脸上显露的神色表明她内心此时正做着激烈的斗争。

　　“还有，球队的事我都听金妮说了，你也别太过于自责了。我相信——过了明天，事情自然会有所好转！”纳威又充满希望地加了一句以示鼓励。

　　“谢谢你，纳威！”格拉狄斯颇为感激地说。

　　尽管她明面上没有说出自己的不安，但是不祥的预感仍然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阿莱克托·卡罗明天也许会效仿塞特斯·罗齐尔在课上挨个朗读同学们的作业……

　　格拉狄斯看着纳威，心想他肯定跟自己一样，在论文里写了不少驳斥小卡罗上课时讲的内容，谁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甘冒小卡罗之大不韪与她针锋相对呢？万一阿莱克托·卡罗一气之下再关了他们的禁闭怎么办？那么指望斯内普能在不远的将来让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通过审核岂不成了一堆软塌塌的肥皂沫？

　　格拉狄斯沉默不语。然而她的思绪已经随着目光飘到了一张活动的黑白照片上，长得活像蟾蜍的魔法部高级副部长兼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主任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正神采飞扬地冲着公共休息室的天花板发表演讲，闪光灯晃得她那身浅色亮面套装“流光溢彩”。

　　格拉狄斯从旁边散落着噼啪爆炸牌的小桌上抽出那张《预言家日报》，飞快地浏览着头版：《麻瓜出身登记委员会硕果累累》——

　　“你怎么还在看这种东西？”纳威皱着眉头凑过来，一脸不解。

　　虽然格拉狄斯嘴上说自己不屑于看这种垃圾，但她一有机会还是忍不住偷瞄几眼，希望能借机搜罗到艾尔芙伊德所说的“有营养的信息”。这几乎成了她来霍格沃茨之后的一个固定项目。

　　“哎呀，格拉狄斯，看《预言家日报》是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的！这都怪我，在你来霍格沃茨之后没及时给你推荐一本——”

　　纳威起身朝那群以加斯特斯·班克罗夫特为首的六年级男生走去。当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格拉狄斯觉得它那花里胡哨的封皮颇为眼熟。

　　“《唱唱反调》！”纳威激动得两眼放光，“这是英国目前唯一一家报道真实事件的刊物，喏——”说着，他把杂志塞进格拉狄斯的手里。

　　《唱唱反调》？！

　　格拉狄斯目瞪口呆。

　　只见杂志最上方慷慨激昂地写着：“愿世间一切为自由而生、为自由而死的人万岁！”（1）

　　格拉狄斯把杂志拿在手里，全神贯注地端详了许久才终于辨认出那花里胡哨的封面实际上是一幅画得糟糕透顶的恐怖漫画：一群丑态百出的妖精——她从长手指和大脑袋才认出来是妖精——在封面上呲牙咧嘴。

　　有的妖精的脑袋直接被拧过一百八十度，有的干脆就没有脑袋；还有的妖精被剖开了肚皮，肠子脾胃心肝肺淌了一地——没错，是一群死妖精。

　　也难怪，这篇特别报道的标题就是“古灵阁妖精的一百种死法”。

　　格拉狄斯翻了翻这篇报道，主要内容是傀儡魔法部在神秘人的授意下强占了妖精们的银行。一开始，妖精们当然是反对的，无奈他们势单力薄，没多久就被神秘人的爪牙杀得兵败如山倒，致使古灵阁里妖精血流成河。

　　“一些妖精被吓得立刻弃甲倒戈。负隅顽抗的妖精有的当场被打死，有的被活活折磨死，有的被大卸八块塞进了破釜酒吧的早餐三明治，还有的直接被臭名昭著的狼人芬里尔·格雷伯克生吞活剥……”如此云云。只有零星几个还没死透的妖精侥幸逃出，但“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很难说清他们彻底逃脱魔法部的追捕和重新夺得古灵阁的几率哪个更高。

　　此时，满头黑线的格拉狄斯大致能想象出“妖精杀手·神秘人”搞大屠杀的情景——甚至还有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用她刚才读到的那道古老的黑魔咒语肢解妖精时的画面……但是把死妖精的碎块揉进三明治却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与之类似的报道还有：《神秘人占领魔法部的前前后后》、《阿兹卡班——麻血巫师的收容所》、《屠杀麻瓜——巫师界的新晋娱乐项目》等等……其实以格拉狄斯的标准来衡量，这几篇报道的内容还算正常。此外，杂志还在头版呼吁，反对神秘人的巫师必须将帮助“哈利·救世之星·波特”摆在第一位。

　　古代魔文的栏目专门为读者介绍了一条可以把食死徒的脑袋变成“麻瓜”——“是可以吃的那种麻瓜！”——的咒语：先把杂志倒过来再念那段文字就会得到一条咒语，以后遇到食死徒的时候在心里默念它即可……格拉狄斯寻思着，明天要不要找机会当着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的面试一试……

　　杂志的最后一个栏目是《踏上探寻弯角鼾兽之旅》。据主编本人称，他在去年夏天和女儿一起到瑞典探险时在一座森林里发现了疑似弯角鼾兽的生物……

　　等等！“弯角鼾兽”又是什么东西？！

　　格拉狄斯哑然失笑。她闭上眼睛，一整晚的疲劳工作使她的双眼疼得发胀。

　　这本杂志在眼下风头这么紧的时期却如此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且毫不忌讳地揭露神秘人的罪行倒使她在震惊之余带着一点怀疑的钦佩。尽管如此，她仍然禁不住去想，这本杂志是否只是为了哗众取宠才编出这些耸人听闻的笑料和噱头。倘若这些令她钦佩的东西刊登在一本正常的杂志上她一定会坦然接受，可是——

　　“这不是真的吧？”

　　格拉狄斯睁开眼睛。她怀疑纳威纯粹是为了让她开心起来才给她读这本杂志的，而纳威的反应似乎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都是真的呀！”纳威高兴地说，“杂志报道的都是《预言家日报》刻意歪曲、忽略和隐瞒的一切——眼下几乎所有的报刊杂志都和神秘人保持一致。而且你知道吗，哈利去年正是接受了《唱唱反调》的独家专访，才有机会将神秘人卷土重来的所有细节公之于众——很酷吧！”

　　格拉狄斯再次盯着杂志封面，杂志主编的名字映在她的棕眼眸里，这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疑惑地看了纳威一眼。

　　“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

　　纳威眉开眼笑，似乎对她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表示满足。

　　“对呀！他就是卢娜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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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霍夫曼·冯·法勒斯雷本的《自由之歌》~
P. S. 感谢卢娜的滤镜~顺带给谢诺菲留斯刷一波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