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三十三

55、第五十五章

　　“是，他哭了很久。”蔡子一轻声说。
　　她实在没办法狠下心把儿子送去爷爷奶奶那，父母家和自己的宿舍都不方便，只好带他在饭店住一晚。
　　林楠沉默了一会，“明天我去接他放学，我会和他说清楚，全是我的错。”
　　蔡子一呆呆地看着茶几上饭店奉送的水果，谁的错不是关键，让孩子过早尝到人生由不得自己心意的苦涩，才是她难过的地方。
　　“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你别担心了。……”林楠劝她。
　　说得倒轻松，还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反正总有人帮忙收拾残局……蔡子一闭上眼，她怕控制不住怒气，脱口说出什么不应该的话-和他现在最多只能算比普通人略为接近，没兴趣也没必要跟他较真。
　　还好，她庆幸自己能比较平静，“嗯。”
　　林楠没挂掉电话，“我跟儿子说两句，行吗？”
　　行……蔡子一无声地翻个白眼，尽可能放缓语气，“当然。”
　　林非听见是爸爸，没接手机，反而迟疑着看着妈妈。蔡子一勉强笑道，“和爸爸聊吧，我去洗澡。”离开儿子的视线，她僵硬的脸才一点点垮掉。
　　往好处想，蔡子一做了两下深呼吸，儿子一向乖巧懂事，和程为东的女儿完全不一样。不要担心，不是每个离异家庭孩子都会出问题；无论是她还是林楠，都没有怨气冲人，父爱母爱也没有比从前少，应该不会有事。
　　“妈妈，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儿子和父亲没聊多久，老老实实地躺在被窝里。
　　蔡子一松口气，“好，晚安。”她关掉所有的灯，黑暗里却来了短信，手机的屏幕格外亮。见林非好奇地看过来，蔡子一赶紧拿起手机，是喻晨发的，“打你电话一直占线，还好吗？”
　　啊，约好一起晚饭的，全忘光了。蔡子一懊恼地想，下意识地按了回拨，却又在瞬间想起，儿子就在身边。她飞快地按掉电话，幸好还没接通。
　　这番忙乱，蔡子一心口扑腾得有几分发虚。她瞄了下儿子，孩子缩在他自己的被窝里，背对着她。
　　她匆匆发了条短信，“我很好。陪孩子中，明天回来。”
　　喻晨回得很快，“发生了什么事？”
　　蔡子一犹豫了下，要不要说呢，“没事。”
　　“一定有事，告诉我。”他的固执让蔡子一有点生气，但毕竟是她理亏，竟然完全没想到说起一声。她删了又改，最终还是发了出去，“孩子知道后很难过，我打算和他父亲好好跟他说，所以明晚也许回来得也晚。但我真的没事。”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能不能不要这么婆妈，你能做什么，蔡子一哭笑不得，再来来回回聊个没完，孩子别想睡了。而这时，林非翻了个身面向她，“妈妈，你和爸爸在发短信吗？我已经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你们仍然爱我。”在朦胧的微光下，蔡子一隐约看到儿子眼中闪过一抹泪意。她恨不得……有东西哽在喉间，让她说不出话，很久才吐出一句，“睡吧。”
　　她把手机关了，任何事都明天再说。
　　再见到林楠，蔡子一才想起，似乎有很久没见面，上次的印象是他瘦了，这次更瘦，而且脸色不好，透着黄。这样的他，活脱熟悉的陌生人，如果不是相识相恋结婚那么久，她简直不敢认他了。
　　“你怎么……要吃点什么？”
　　他们约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咖啡馆。店很小，生意却不错，时不时有人进来打包外卖咖啡和蛋糕。
　　林楠摇头，笑容中带着歉意，“我迟到了。”
　　“没关系。”蔡子一上午回公司上班，下午请了两小时的假，也没等多久。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楠，总觉得有点不对，太疲倦也不至于如此，“身体还好吗，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我帮你找熟人，做得仔细点，……”
　　他的笑意更浓，蔡子一讪讪地停下，为什么老毛病又犯了，他不需要她了。
　　“谢谢。”林楠说。
　　蔡子一干巴巴地说，“不客气。”
　　“爸妈身体还好吧？”林楠仍按过去的称呼叫岳父母。
　　蔡子一淡淡地说，“挺好。”她不想看他，伸手去拿糖时带翻了水杯。清水迅速地流淌开来，林楠眼明手快扶起杯子，蔡子一用纸巾按掉桌面的水迹。
　　就在那瞬间，她突然愣住。而几乎在同时，林楠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想缩回手。蔡子一的动作比他快，一把按住他的手。
　　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处，蔡子一的是逼视，“怎么回事？”他的手背绷得发亮，明显留置针的并发症。林楠镇定地缩回手，“感冒挂水，遇到技术不好的护士。”
　　“感冒？”蔡子一迅速而又放肆地直视他，“病历呢？给我看。”
　　“没带在身上。”林楠神态自然，“让陪我挂水的人带回去了。”
　　“你在哪家医院看的病？”蔡子一瞪着他，骗人，静脉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林楠无奈地笑，“你不是说过永远不再管我的事了吗。”蔡子一一涩，低下了头。他继续说，“我有分寸，我吃过的盐总比你吃过的多点。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管了我十年还没管够？”
　　他说过他很久前就感觉自由越来越少，她总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帮他做主。他想重新回到自己做主的生活，所以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她。
　　那点涩意越扩越大，蔡子一侧过脸，不让它占满胸臆。
　　她不要哭。
　　她成功做到了，眼泪刚冒了个头，又流了回去。“我们离婚的事，现在我父母、非非都知道了。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花点时间在儿子身上，他需要你。”
　　“我尽量。”林楠说，又问道，“要不要把监护人改为我，免得影响以后你的生活？”
　　“不用。”蔡子一冷淡地说。
　　“你还年轻漂亮，仍然有许多机会。”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却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确实，她也交了新的男友……
　　店堂里淡淡的咖啡香，不知何时变得苦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