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三十三

54、第五十四章

　　说是这么说，可真能放得下才怪。
　　蔡子一怕喻晨担心，故意轻描淡写，等进浴室打开花洒泪才掉下来。按照她对母亲的了解，接下来有段时间有得磨合了。母亲会揪住她反反复复地询问和劝说，离婚的原因、为人父母的责任心、家庭的观念、……
　　做父母的希望孩子走坦荡的正路，不管什么时代，符合世俗的人生会比较容易走。但他们在不想孩子受苦的同时，不自觉地对孩子施加压力，而往往这份压力才是最大的压力。
　　当初她和林楠恋爱、结婚，曾经也有那么几次感觉累得再也不行了，然而年轻，终于挺过去。
　　但现在……蔡子一不敢多想。
　　洗过澡，她飞快关掉所有的灯，以免喻晨看到她红肿的眼睛。
　　幸好喻晨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胳膊轻轻搂住她。
　　蔡子一想说点什么，又怕浓重的鼻音把自己暴露无遗，最终还是没开口，她静静地把脸贴在他胸口。
　　漫长的一夜，睡不着又不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蔡子一轻手轻脚起来，洗漱好才发现喻晨已经穿着整齐。他站在窗边眺望远方，听到她出来的声音，回过头打招呼，“早。”
　　年轻就是好，即使他也没睡稳，但不露痕迹。
　　蔡子一莫名心酸，她有过这样的好年华，可惜过去了是过去了，“不是说分头走，干吗还早起？”
　　“我陪你去。”喻晨说，是不容反对的语气。
　　蔡子一愣了下，她原想趁拿车的时候回家看看，昨晚父母应该是气坏了，他们年纪大了，别闹出什么病来。但喻晨的诚心诚意……她几番掂量，临出门才下定决心拒绝他。
　　“我可以做什么？”喻晨在身后问。
　　蔡子一不知道。
　　和意料中一样，父母是“你承认错了才行”的态度，蔡子一苦笑中想起很久以前母亲说过的话，“丈夫可以换，父母没了就没了，你到底选谁？”那时为了什么事？好像是装修时他们和林楠闹了点不愉快。她知道父母想要的，能不离婚最好别离婚，实在不行离婚了也要好好找一个：年纪差不多；对方最好没结过婚，结过婚的话最好没有孩子；事业要成功，家底要丰厚。“不是想依靠男人，只求男人别依靠你。”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没想到自己的婚姻给父母留下的阴影有这么深。
　　很辛苦吗？很不快乐吗？
　　还好。开头很好，后来淡了，但如果不是林楠提出离婚，恐怕也就一辈子过去了，像父母一样。经过几十年的婚姻，渐渐强势的占了上风，另一个学会避开风头，不温不火的日子。
　　蔡子一请了假，收拾出一包儿子的衣物，送去林家。
　　林楠妈连声说好，“我和林楠爸爸正想接非非来住段时间。你和林楠都在外地工作，我们年纪大了，一拖再拖就没去接。”
　　蔡子一没吭声，前公婆业余生活丰富，并不像自己父母一样围着孩子转。从前每次在她家呆久了，他们会旁敲侧击催子一父母来替班。他们爱玩爱热闹，经常带着林非一起去，所以小家伙喜欢爷爷奶奶，因为轻松。
　　“我们林楠这次在工作上花了不少精力，瘦得厉害，一次比一次瘦。你劝劝他，反正两个人在赚钱，经济上不成问题，用不着太拼。”林楠妈说，“你倒是气色不错，到底会计没啥大压力，月底报个账就好了。不像销售，压力大，难做。”
　　傍晚蔡子一去接了林非，在外面吃的饭。
　　“妈妈，你和外婆吵架了？”谁说孩子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事，孩子的眼睛最清。
　　蔡子一暗暗做了个深呼吸，尽量放松，不要吓着孩子，“对不起，非非。妈妈错了，一直没告诉你，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婚了。”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难，昨晚被母亲撞见也没有现在更让蔡子一揪心。
　　林非静静地看着她。
　　“即使爸爸妈妈分开了，我们仍然爱你，你仍然是爸爸妈妈的宝贝。”蔡子一说得很艰涩，但她还是得说。哪怕这些话无济于事，她希望儿子能知道他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是因为爸爸不做家务？”林非问。
　　“不是。可能是相处太久，没有最初的喜欢了。”
　　林非似懂非懂，“妈妈，我让你难受了？你要哭了吗？”
　　蔡子一摇头，“不难受，只是有点遗憾，不能说到做到。”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直到回家时林非才又开口，“妈妈你别担心，我会乖乖地在爷爷家，好好读书。其实爸爸跟我说过了，但他要我保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发颤，“我以为只要你不说，就不是真的。”
　　蔡子一连忙把车靠边停下。她把儿子搂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后来怎么变，当初向儿子许诺的时候是真的，蔡子一只怪自己不会处理，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哭吧，也许哭过就好了。她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