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玉》言梦叶

17、十七、困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宋之问《渡汉江》

　　暗影门，圣雷堂。

　　“不！”她才不去见什么主子！

　　自水烟姑娘将她丢在这里离开后，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打定主意要把她献给主子。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玄圣雷无视雁梦霞的抗议，“你只是一个交易物品。”

　　“我不是！”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见他转身要走，她气愤地绕到他身前，“我不会去的，我不是什么物品。你和水烟姑娘的交易，和我无关。”

　　玄圣雷凝睇着雁梦霞的脸，俊颜毫无表情：“你认为你有拒绝的权利？除非你不想活命了。”他的警告，并没有使她畏惧。

　　她不甘示弱地瞪视他：“你们这些江湖人只会拿死来威胁人么？可笑至极！”

　　“是吗？”玄圣雷贴近雁梦霞的耳边，很冷，很轻地低语道，“让一个人痛苦，不是只有死一种办法。如果对象是一个女人，那么方法更多了…”玄圣雷别有意味的话，让雁梦霞十分羞赧。

　　而看到她变了脸色的玄圣雷，自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

　　“当然，你可以选择自杀。但你放心，我们很会物尽其用。有的达官权贵就喜欢年轻女子的尸体。”玄圣雷伸手，拂过她的秀发，“你若愿意变成那样，我们也不会反对。”

　　“你！”他简直就是个魔头！

　　面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魔头！雁梦霞实在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的主子会不会更加冷血无情！如果被他献给他的主子，她还有活路可寻吗？

　　满意地望着雁梦霞恼羞成怒的娇美模样，玄圣雷越来越确信只要把她献给爷，爷大概能稍微忘记此次与极乐岛交易被搅黄的事。

　　这时，一名属下匆匆来报。

　　“堂主，爷捎信说，明日午时会来暗影门巡查。”

　　“嗯，知道了，命人下去准备。”玄圣雷摆摆手，“等等。”

　　“堂主？”属下不解为何被突然喊住。

　　玄圣雷看了看穿着破旧衣裳的雁梦霞，转向属下，吩咐道：“购置几件女人的衣服，要素雅一点的。”

　　“是。”属下领命而去。

　　身在暗影门，为爷效命已有一些年了，玄圣雷深知李玉华的喜好。

　　华贵富丽的装扮，比不上素淡清雅的妆容。

　　“来人，带这位小姐下去休息。”玄圣雷随意叫来几名丫鬟，领着雁梦霞下去。

　　走了几步的雁梦霞，回过头来望向正厅中的那个男人。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问。

　　彻头彻尾被人当成一件物品的她，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酸涩。

　　想起在红玉楼，被拍卖的夜晚，她也如同货品一样被人评头论足。

　　如果没有那个人，或许现在的她…

　　但没有他，就没有痛。

　　现在只要一想起李玉华，雁梦霞便心如刀绞。

　　“小姐，这是您的房间。”丫鬟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她没有应声地直径走入房中，反手关上门，将丫鬟关在门外。

　　“小姐？”丫鬟轻拍房门。

　　“我一个人就行了。”她在屋内闷闷地回答，“你们不用进来。”

　　“是。”令她稍感意外，丫鬟们并没有勉强她，而是听命地下去了。

　　靠着门板，她无力地滑落，坐到冰凉的地面上。

　　现在她该怎么办，有谁能来救救她……

　　古府的别院。

　　大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放开我！你这个无耻卑鄙的下流胚子！”夏秋芷再也不顾及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一贯无波无澜的面具让古魑魅给硬生生地揭开。

　　“两天未进食，你的精气神还是不错嘛！”古魑魅嬉笑地凑近全身虚软的夏秋芷，“来，让我亲一口！”

　　“呸！”夏秋芷吐了古魑魅一口唾沫，“你除了耍这种手段，一旦我脱困，绝对会杀了你！”

　　古魑魅抹去脸上的唾液，拍着胸脯故作害怕道：“你吓坏我了，但说这句话的前提，应该是已经脱困了才是。”

　　他捏住夏秋芷的下巴：“你认为我会放了你？”

　　“爷不会放过你的！”强忍着屈辱的泪水，夏秋芷死死瞪住古魑魅，“就算我杀不了你，爷也一定会替我杀了你！”

　　闻言，古魑魅皱皱眉，松开对夏秋芷的钳制，撇嘴道：“我真不明白，李玉华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何对他如此死心塌地？难道你不知道他不是一个男人吗？”

　　“那你现在的行为连禽兽还不如。”夏秋芷冷嘲，“你尚且不像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认为我家爷不是一个男人。”

　　“禽兽不如？”古魑魅发出笑声，“好形容。可事实上，我还没有对你做出禽兽不如的事吧？还是说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倘若不是被点了穴道又被施了软筋散，她早就咬舌自尽，绝不便宜他这个混帐东西！

　　古魑魅伸手摸了摸夏秋芷满含倔强的俏丽脸蛋：“你放心，我要什么女人没有，不会强迫你。”

　　见夏秋芷一脸鄙夷，以眼神指责他的强掳。古魑魅笃定地笑笑，又道：“不把你掳回来，只怕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往后我不会再动你分毫，我要等你心甘情愿对我投怀送抱。”

　　“做梦！”她会对他投怀送抱？做他的春秋大美梦去！

　　“哦？”古魑魅直视着她因愤怒而更加明亮的双瞳，“哪怕我知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你也不愿意考虑一下与我燕好？”

　　“你说什么？”在听到古魑魅说到杀父仇人时，夏秋芷的表情瞬间变了，“什么杀父仇人？你…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的要多。”掳来人后，他也不是不作为。瞒着爹，暗地里派了人去调查几年前归叶宗灭门一事。果然不出他所料，夏秋芷正是当年归叶宗掌门人的独生爱女。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李玉华的府中，即使他现在还未调查清楚，但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说不定这个真相，又可以成为他们复仇的利器之一。

　　只要能让李玉华痛苦，他们古家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宛如情人间的呢喃，落在夏秋芷的耳侧，古魑魅放柔了语调：“届时，若你还能拒绝我，我会大大称赞你的风骨气节。”

　　“卑鄙！”半响，夏秋芷才脸色苍白地吐出这两个字。

　　“多谢赞扬。”古魑魅离开床铺，优雅地对夏秋芷弯腰行礼，道，“我很期待你主动对我吐露情话。”

　　说完，他便放声大笑地步出房间。

　　渐暗的屋内只剩下她一人，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无尽黑夜。

　　暗影门，厢房。

　　“雁姑娘，雁姑娘。”

　　入夜，她靠着门板就睡着了，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唤醒她。

　　声音是门边的窗台处传来的，她紧张地走到窗前，确认似的轻声问道：“我在。是谁？谁在那里？”

　　“是我，孟晓。”

　　听到对方表明身份，她惊喜地快要掉下泪来。

　　“孟公子！”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来救自己！

　　“嗯，雁姑娘他们没有伤害你吧？”孟晓沉稳的嗓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没有。”她摇摇头，尽管他们之间仍隔着一扇窗。她试着推开窗，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开，只得作罢，“孟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婆婆。”孟晓简单地解释，“婆婆在每天喂你吃的药里，加了一种特殊的药粉。只要循着气息就可以知道你的行踪。”

　　难道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老婆婆才愿意与那位水烟姑娘做交易？雁梦霞心底有了一丝暖意。原以为他们同样将她视为物品，可现在看来，那位老婆婆对她也不见得尽是敌视。

　　“老婆婆没有和你一起来？”已经释然的雁梦霞问起季传静的下落。

　　“婆婆去凤阴流的圣地了。”如果他们不去，肯定会引起季水烟的怀疑。所以婆婆雇了一名乞丐，打扮成他的模样，一同去了凤阴流的圣地。而他，自然是来救她。

　　“孟公子，谢谢你。”雁梦霞头抵着窗户，轻轻地对孟晓道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孟晓腆着脸回道。当年他没有救出小师妹，是他的罪。因此，今日的他，绝不会让雁梦霞重复小师妹的命运！

　　孟晓告诉她，要想从暗影门救出她并非易事，所以要她耐心等待。

　　“我会扮成侍卫，暗中保护你的，然后找时机救出你。”

　　有了孟晓的保证，她的心跟着安定下来。

　　仿佛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命运有时好像一个顽劣的孩童，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着人。

　　第二天，她被丫鬟们一番梳洗，换装后，“请”出房间，来到大厅。

　　昨日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早早等候着，越过男人的肩头，她望见大厅的上座还坐着一个人。慢慢，慢慢地走近了，她终于瞧清了那个人。

　　一身青衣的他，正淡然自若地品着茶。面对自己的下属，他的唇边勾勒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令人不禁失神。不，她该失神的。

　　那个人，她无比熟悉。

　　因为那个人就是——…

　　他抬眸，也看到了她。

　　转瞬即逝的迷惑，他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物般，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圣雷，她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清淡空灵的嗓音静静地响起。虽然是在同玄圣雷讲话，但李玉华的视线一刻也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是的，爷。”玄圣雷一愣，才应道。连他也察觉出爷的表情…有那么一点诡谲。

　　“你给了我一件天大的礼。”李玉华意味深长的目光，锁住像被定在原处的她。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