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梦落遗尘

3、如此大神

　　当晚，妖惑在床上辗转反侧。
　　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夜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妖惑想，自己虽然贪恋美色，但也不至于这样色胆包天吧？
　　夜渊这样的美人，可不只是美，简直是惊为天人，而且是绝对不可亵渎的。
　　不知为何，多想他一分，妖惑心里就多一分苦闷与疼痛。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不是么？
　　为何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上辈子、上上辈子就和他认识了。
　　妖惑微微眯起眼，眼神涣散没有焦距，紧抿着嘴。
　　脑中回响着一句话，但是她抓不住是什么，拼命去想，只换来胸口的闷痛。
　　夜渊身上有故事，也许，还是见不得人的，惊天动地的故事。
　　这是女人的直觉，还是，妖类的直觉呢？
　　当妖惑因为思考过度而昏昏欲睡之后，又发起了诡异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极妖那座华丽到极致的宫殿。
　　一个娇小的少女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浇灌路旁的花朵。
　　她嘴里哼着不成句的小调，眉眼灵动，神态平和，虽不高贵，却很典雅。
　　片刻之后，少女耳朵一动，似听见脚步声。
　　她露出一抹调皮而欣喜的笑，直起身子，看向来人。
　　“你时常来我这儿，不怕废了修行？”少女的表情一改先前，俨然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来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稍长女孩几岁，却显出超出外表的沉稳。
　　“适当的休息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少年从容不迫，走到少女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水瓢，替她完成浇花的工作。
　　“可不要到时候，你变得和我一样懒散。小心荒废了修为，被贬下凡！”少女做了一个鬼脸，半真半假的说道。
　　少年抬头看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再不做声。
　　少女嘴里喃喃念了句什么，之后就专注的看着少年，就这样看着、看着，似乎可以看上几千年、几万年……

　　结果翌日早晨，妖惑从醒来那刻起，就坐在床上发呆。
　　发梦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她的梦简直就像是在看电影。
　　妖惑几乎要怀疑，自己不是曼珠沙华，而是一只梦魔了。
　　她会不会是看到了别人的梦境、别人的过去？
　　妖惑垂下眼，轻轻叹口气。
　　她又怎会真的那么迟钝。
　　发梦前她碰到了夜渊，正巧梦中的景色是极妖的宫殿，而梦中的主角……那个少年。
　　虽然只是一个少年，容貌也不与夜渊完全相似，但气质这种东西，是掩盖不了的。
　　想到这里，妖惑就不免往一些言情小说的方向联想。
　　到最后，妖惑只能得到一个结论，是不是夜渊失去了青梅竹马的爱人之后，才在曾经与爱人谈情说爱的地方隐居了起来？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猜测。但是妖惑没胆子去证实它的真假。
　　总觉得，无论去问夜渊还是问极妖，都会得到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一整天，妖惑都有些心不在焉。修炼什么的不是她的强项，翻阅典籍什么的她也无法专心，去看夜渊……她不敢。
　　妖惑了解自己又多少定力，如果看见了夜渊，她一定会忍不住问的。
　　“哎……”这已经是一天来无数次的叹息了。
　　“喂，那个谁，你等一下！”
　　妖惑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听见身后的呼声。
　　没走几步，妖惑的手臂被人拉住，然后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妖惑刹那间的反应是想一巴掌扇过去，不过她没有这么做。
　　在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来意、敌友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妖惑几个深呼吸后，微笑，“你有事么？”
　　显然对方被她的态度吓到了，愣愣的看着妖惑。
　　妖惑保持笑容不变，看起来格外的有耐心，“你有事么？”
　　这样的仪态和风度……当真是初来乍到的小妖么？
　　拉住妖惑的少年——树相如是想道。
　　妖惑动了动手腕，“无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先放开我？”
　　树相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失礼，连忙放开手。
　　他向妖惑微微鞠躬作揖，“对不起姑娘，我一时情急。”
　　刚才还火急火燎的样子，怎么现在变得那么斯文？
　　妖惑抿了抿唇，忍住想笑的欲望。
　　树相似乎自己也觉得此刻的模样极其别扭，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妖王在哪里么？”
　　默。
　　极妖？
　　妖惑有片刻的停顿，“妖王大人的话……应该在自己的宫殿里。”
　　“呃……那妖王的宫殿，在哪里？”树相窘迫的红了脸。
　　妖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变笨了，“在……算了，我带去你吧。免得你走错了地方，被人当做奸细抓起来。”
　　树相一听这话，激动的握住妖惑的双手，“谢谢你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妖惑微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心里默念，只要你不以身相许就好了。
　　“对了姑娘，我叫树相，是由树修炼成神的。你叫什么啊？”树相完全自来熟，口气熟络的像是妖惑的老朋友。
　　妖惑的脑子有一秒钟的停滞，“我叫小曼。如你所见，我是妖王的同族。”
　　方才树相自报家门的时候，妖惑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可能是棵树，那么活泼的性格，怎么也不像吧？
　　又想到什么，她带头的脚步顿了一步，继续若无其事的走着。
　　她最近的脑子的确是不好使了。她似乎应该先想到的是，为什么一个神能够这样堂堂正正的走上妖界的大道？而且他对妖惑的态度也好的没话说。嗯，好的有点过分。
　　在妖界的这些年，一直都在打破妖惑以往的认知。看起来，这里的神仙妖魔相处的相当和谐。和谐的太诡异了。
　　不知道为什么，妖惑想到了一句话，“妖魔不一定都是好人，就像神仙不一定都是坏人。”
　　妖惑感到深深的挫败和无力。
　　兴许，她真的是老了。

　　将树相交到极妖手里的时候，妖惑大大松了一口气。
　　如果神都像他这样热情如火、激情澎湃，她就要怀疑神的神格了。
　　可是没等她想要溜之大吉，就被极妖握住了手腕。
　　“走了那么久该是累了吧？来，坐下来歇一会。”极妖弯起美丽的凤眸，笑的温柔又体贴。
　　妖惑忍住颤抖的欲望，硬生生别过眼去，“是，妖王大人。”
　　这妖怪每次想要害她的时候都会变得特别的温柔。
　　树相此人的嘴像是没有把门的，看到极妖这副模样，立刻眉开眼笑，“我听神界的朋友说妖王大人对一个魔女钟情一片，为她的死伤心欲绝，终身不碰女色。本来我就觉得，妖王大人这样的人物，身边怎么能够没有一个匹配的女人呢！现在看到妖王大人有了新的爱人，真是由衷为您感到高兴。”
　　妖惑抚额。
　　大哥，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在极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更不要把她也牵扯进去啊！这种面对当事人说秘密的行为，会让她死无全尸的。
　　要知道，极妖爱一个女人爱到不再近女色这样劲爆的消息，她在妖界那么久愣是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那说明了什么？这对极妖而言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
　　这可好，他不仅说了，还对着极妖本人和她这个本不知情的小妖说，连带把她变成了新欢。看极妖笑的那么妖冶的脸就知道，她往后不会有好日子了。
　　妖惑如今深刻的体会到“如坐针毡”这句成语的意思了。
　　她恨不得立刻瞎了、聋了、昏了过去。
　　那厢，极妖毫不吝啬的露出华美的笑容，“谢谢，我也很高兴。”
　　妖惑欲哭无泪。
　　妖惑再笨也该察觉到，这是极妖故意为之的。就是不让她有好日子过。
　　但妖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极妖处处都针对她？虽然没有恶意，但太过令人起疑。
　　树相把极妖的话信以为真，很受用的使劲点头，“妖王大人真是为明君。哦，对了，小神这次来是奉了风泣大人的命令来与妖界和谈的，并且希望妖王大人可以协助神界寻找神……”
　　极妖突然抬起手阻止了树相接下来的话。
　　妖惑和树相同时不解的看向他。
　　极妖朝妖惑魅惑一笑，“我突然有点口渴了。”
　　妖惑默然。
　　与极妖对视十秒钟后，她不得不一边腹诽一边无可奈何的站起身，“不知妖王大人还有何吩咐？”
　　极妖轻轻抬起一只手，优雅而缓慢的摩挲自己的下颚，“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陀罗花饼。”
　　妖惑微笑，“是，妖王大人。”
　　极妖眯了眯眼，“……你亲手做的。”
　　“……”妖惑看着他，半天无语。
　　极妖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
　　“……是，妖王大人。”这一次，妖惑的笑容，特别僵硬。
　　妖惑很想对他说，下次想要支开她，请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行么？起码，让她的面子上过得去，行么？
　　不过妖惑觉得，极妖那只妖怪肯定会笑的特别灿烂的说，就是想要看你出糗的模样。
　　妖惑知道自己斗不过那只妖怪。她忍！

　　理所当然的是，当妖惑捧着亲手沏的茶和亲手做的花饼来到极妖的书房时，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
　　妖惑想问，亲爱的妖王大人，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看树相坐在边上，嘴里不停吐出这里那里的八卦，随意的跟自己家似的。
　　妖惑轻轻叹口气，“妖王大人，茶点送来了。”
　　极妖像招宠物一样朝妖惑招招手，“拿过来吧。”
　　妖惑一板一眼的把下人该做的事情都做得非常完美。
　　极妖垂下眼，掩去眸中的一丝光芒，“让我尝尝，咱们小曼的手艺。”
　　他说这话的时候，妖惑只觉得一阵恶寒。
　　树相也急不可耐的抓起花饼往嘴里塞。
　　不一会，极妖咀嚼的动作一顿，挑起了眉毛，然后完成咀嚼的工作后，咽下。
　　“没想到，咱们小曼还有几分小聪明的。”极妖用耐人寻味的视线在妖惑身上扫视。
　　“是啊是啊，小曼姑娘做的花饼很好吃呢！”树相的动作比他的语言有说服力的多。
　　妖惑面上微笑，却微乎其微的蹙了眉。
　　听极妖的语气，看他的神情，似乎是知道，她从来没有下过厨。而第一次就能有这样的成绩，的确该是令人惊讶的。
　　可是……极妖怎么会那么了解她？
　　读心术、窥梦术、催眠术之类的法术她知道是有。但她觉得极妖不可能对自己施展过，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都不长，而且她一点异样也没有。
　　无论是何种法术，被施展过后一定会有恍惚、错觉、遗忘等一系列的副作用。
　　妖惑对于来到妖界之后的每一件事都记忆的非常清楚，绝对没有什么片段错位或者记忆遗失的感觉。
　　更何况，妖惑不认为极妖真的会无聊到去窥探她会不会下厨这件事。
　　那么……他难道只是单纯的挖苦她？
　　妖惑开始觉得，是自己被极妖欺负久了，形成了多疑的坏毛病。
　　“对了，树相要在妖界住上一段时日。小曼你在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是对妖界足够了解。我就把照顾这位神界使者的任务交给你了。”极妖眯起眼，笑的格外真诚。
　　妖惑当真是被他的笑容晃了眼，颇是无奈的应下，“是，妖王大人。”
　　妖惑现在只想对极妖大吼，极妖你够了！
　　可是她不敢。
　　“那就麻烦小曼姑娘了！”树相似乎对这个安排非常非常的满意。
　　妖惑勾起嘴角，“不麻烦，不麻烦。”
　　在心里把极妖这只腹黑的妖怪千刀万剐啊千刀万剐！
　　极妖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抿了口茶，若无其事的……发呆。
　　淡淡瞥了眼暗自幽怨的妖惑。她……真的非常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