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第二百六十三章，莉莉斯
哈利好不容易从字典里查到了马甲唯利这个词。
原来是马基雅维利主义，大概是说为了控制别人，不择手段。
达利竟能记住这样的词汇，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顺便，他也在网上查到了那些卡片的来历，是二十几年前一个青少年偶像歌手发售的磁带里附赠的礼物。每张专辑随机一张，一百个款式画的全是传说里的怪物，据说凑齐所有卡片能兑换一张跟歌手见面的奖券，这在当时引起了消费狂潮，所有青少年都费劲心思想得到这个机会。不过，和其他所有流行一样，这位偶像来得快去得快，不出一年就从红极一时到销声匿迹，现如今想找点详细资料都无从查起，只能查到那个集合了所有六七十年代矛盾与浮华的艺名——深蓝莉莉斯，简直跟达利的起名水准不相上下。那个歌手也老是故弄玄虚，不论到哪都画着一脸油彩。
哈利数了数，盒子里正好一百张卡片，也不知弗农有没有见到心中的偶像。
早上起来，他带着卡片去了全家福，本以为有它助阵，唤醒弗农年轻时的记忆轻而易举，然而弗农不在房里，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
哈利有些担心，生怕他搬去别的地方，想打听打听，可过了中午，姨妈跟达利也没露面。
这会儿，哈利百无聊赖地坐在厨房看电视。
外面太阳正盛，电视节目也热气蒸腾。新闻播报说南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二十五度，企鹅们需要排队购票才能享受所剩不多的冰原。这让哈利想起以前姨妈抱怨，说她小时候英格兰清凉宜人，电扇都用不着，这几年越来越热，动不动要爆表四十度大关。
最近，几部末日电影正在流行，内容和现在电视上的画面颇为相像。
新闻结束于几只骨瘦如柴的白熊，欢声笑语的广告出现了。
一场大型青少年选秀节目正在如火如荼制作中，只要年龄在十七岁以下，不论什么才艺，都欢迎登上这片舞台。广告绚丽夺目，“深蓝节奏，引爆未来！”一行霓虹字体跳跃闪动，哈利正看的入神，窗外缓缓升起一张脸，吓得他心脏差点停跳。
“金妮！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准是一个人偷跑来的，她干得出这事！现在他开始痛恨洛哈特没有把禁足贯彻到底了。
“我能干那没谱的事吗。是洛哈特带我来的，他在附近找了工作，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租了公寓，正好可以照应一下。”
他赶紧打开窗户让她进来。
金妮跑到冰箱前，把脑袋扎进去。
“以前在赫敏家，她禁止我这样用冰箱。”
“万一让佩妮姨妈撞见，她不仅要禁止你用冰箱，还要禁止你。”
“没关系，我想好了。”金妮合上冰箱，绕着厨房看了一周。“我就说是来找你表哥的。”
“你都不认识他。”
“我可以简单认识一下，比如说——”她拿起橱柜上裱在镜框里的一份剪报，仔细看了看，“我找达利·德思礼，我在第三届社区才艺展见过他，很佩服他的音乐才华，过来要个签名。”
话音未落，门外“噗通”一声。
哈利探头一看，达利呆滞地站在走廊里，手里的超市口袋掉在地上。
“谁在说话？”
哈利还没来得及解释，达利拨开他跑进厨房。
他看见金妮拿着他的获奖报道，立刻将肚子吸到胸前。
“刚才是你跟我表弟讲话？你也去过社区才艺展？”
“是的，我看见你演出了，深沉而热情，喔喔耶耶那部分我特别喜欢。”
“谢谢，那是我最花心思的地方。”
“听出来了，前奏和尾声的轰隆轰隆也很有新意，我没听过这样的编曲。”
“我，我尝试融合了古典交响。”
“还有E大调重金属变奏对吗。”
这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认，不出十分钟，达利在乐坛中确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他诚邀金妮去地下室参观一下他创作的地方。
“这把吉他真专业。”看了半天，金妮郑重发表看法。
“乐器你也懂？”
“我曾担任学校三角铁首席。”
达利立刻把鼓槌递过去：“架子鼓你一定也在行，它们都是打击乐。”
金妮二话不说，咚咚咚咚敲起来。一下一下，全敲在一面嗵鼓上，同个节奏敲了很久很久，直到哈利指指旁边的吊镲，她才敷衍一碰，叮，像一场法事结束。
“酷！”达利两只胖手扇贝般开合，“你有潜力，要不要加入我们乐队？我的才华和你的技巧，一定能让咱们三个登上深蓝天才秀的巅峰。”
哈利正想发明个什么理由叫这乐队原地解散，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等会儿，我们？深蓝？巅峰？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傻？哪个词你听不懂？”
哈利不得不承认，自从回了德思礼家，他有好多词都不懂。
于是，达利破天荒地为哈利做了一次讲解：你我她，咱们仨，组乐队，去海选，上电视，夺冠军。
“然后，名扬四海，巡回演出，让我的主打歌响彻全世界。”
达利说着抱起吉他弹奏起来，不出三句，金妮和哈利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极了。
他俩听见了塞蒂娜·沃贝克的经典名曲《一锅火热的爱》，只不过达利的演奏去掉了一些柔软丝滑的荷叶边，镶入了不少铆钉、铁锈，以及磕磕绊绊的停顿。
问题是一首魔法界几十年前的老歌，为什么会在达利手上奏响？
“你教他的？”金妮轻声问。
“怎么可能。”
“你姨妈教的？”
“更不可能。”
正说着，佩妮姨妈破门而入，两只浮肿的脚踩着高跟鞋快步跑下来，一把抓着吉他线头，使劲从插头里扯出来。
“达利，别再鼓捣这种歌了！”
哈利头一次见姨妈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跟达利说话。
“老爸哼的，你跟他讲去。”
“你爸现在脑震荡，胡言乱语你也跟着学？”
脑震荡又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要素越来越多，哈利搞不明白状况了。
他不声不响等着佩妮姨妈有所解释，佩妮姨妈却回过头对他怒目而视。
“我问你，你哪找的那张照片，你害他……”她说到一半，发现了猫在架子鼓后面的金妮，一双眼睛立时鼓了出来，死死瞪着金妮的头顶。
哈利这才想起姨妈对红头发深恶痛绝，赶紧往她面前挪了挪，希望她发飙时冲着自己。等挪近之后却发现，姨妈不是生气的脸色，反倒有几分像见了鬼，煞白煞白。她在原地定了半天，猛地抬手，朝金妮脸上戳了一下。
“疼。”
金妮一出声儿，佩妮姨妈蹦了起来。
“它……它……”姨妈颤颤巍巍指着金妮。
“她，谢谢。”
金妮的回话并未让姨妈冷静下来，她挥着麻杆一样的胳膊勒住哈利脖子，半拖半拽把他弄上楼梯，慌里慌张奔向一楼书房。那里到处都是塑料书和廉价美术品，是德思礼家最有文化的地方，平时不准哈利涉足，但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他会被强拉进去，忍受姨妈吓人的咆哮。比如七岁时，他想用仓库里的废旧电器做件小发明去参加学校科技展，正弄到一半，姨妈就把他揪到这，按在地毯中央。
“你准备拆了我们家吗！”
她总有千万种办法把他的行为描述得十恶不赦。
“我只是想做点东西。”
“做点东西？做点东西？”她夸张地重复他的话，“你的东西还不够吗？家里缺过你什么？你怎么这么自私，从来都只想着你自己？”
“不，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们高兴……”
“你只想让你自己高兴，莉莉！”
好几次了，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喊出了莉莉。
哈利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地毯上一块陈年污渍，等着姨妈再来这么一出。
然而很长时间，没有预期中的怒吼。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姨妈躬身驼背，无力地坐在桌旁，手捧额头，嘴里轻声嘀咕。
“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不要这样，求你。”
姨妈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却足以让哈利浑身不自在。
“您说什么？”虽然他觉得明智的选择是不要开口，但佩妮的样子令他担心大过了谨慎。
姨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双手合十，像是祈祷，好半天才朝他看过来，似乎鼓起很大勇气才能发出声音：
“昨晚你姨夫出车祸进了医院，有点脑震荡。”
哈利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想起刚才姨妈兴师问罪的样子，她不会认为这一切是他害的吧？
佩妮焦虑地搓着两只枯瘦的手：“这一年我们非常不顺，你姨夫身体不是很好，然后公司也不行了，股市崩了，赔了不少钱，你表哥在学校也不是一帆风顺……”她停顿了好一会才说，“所以——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
哈利听得一头雾水，他难以相信姨妈会在他面前示弱，悉数家里的困苦，他更不明白最后那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们也许不够好，我跟姨夫太严厉，管的太多，你表哥他——脾气有点大。但我们，我们毕竟是一家人，照顾了你十五年，有些地方可能让你不舒服，但都是为了你好。所以能不能……放过我们。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想要什么，但是求你，不要再扯上我们，求你。”
困惑、不解、迷茫的味道从地毯绒毛里渗出来，哈利僵在那，仔细品着姨妈说的话。那意思听起来像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跟那些来路不明的魔法，带着阴谋和厄运降临，是他诅咒了女贞路4号，才使得他们遭遇所有这些不幸。
还是德思礼家的老把戏，一切都是哈利·波特的错，只不过换了一种表演形式。
哈利感到自己的手因为烦躁握成一团，赶紧抓起一个抱枕，试图用棉花吸收掉怒火。
“我什么都没做，我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你知道的。”
“不，那是骗局，莉莉以前一直在用，什么时候都用。”
“这……好吧。可什么公司破产、股票套牢之类都是麻……你们世界的事，跟魔法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有，害你姨夫失业的柯道尔公司、让达利疯疯癫癫的深蓝计划、还有刚才那首破歌，不都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吗，不都是你跟你妈妈这种人搞出来的吗！”
什么？什么？
就算在六二五那天，哈利都没这样震惊过。
他没想到这些词会从姨妈嘴里跑出来，更没想到它们会和妈妈联系在一起。
“什么意思。”哈利声音小了下去。
“什么什么意思，你在那边待了这么久，没人向你传唱过莉莉·波特的丰功伟业？”
佩妮大步来到书柜前面，拉开最下面一层抽屉，把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从乱七八糟的杂物里找出一本宣传册，塞到哈利面前。
深蓝莉莉斯写真集。
里面都是深蓝莉莉斯在各个场合表演的照片。
哈利越看心里越没底。虽然有面具遮挡看不见脸，但歌手标志性的红色长发，以及DBL这个缩写，却给了他一些提示。
“这是我妈妈？”
佩妮姨妈二话不说，抢过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一张巨大的连页照上，红发女孩坐在架子鼓后面，另外有个人高马大的胖男孩抱着吉他站在一边，一个瘦骨伶仃的浅褐色头发姑娘，从右边走进画面。照片下面的一行小字：幸运儿弗农·德思礼和佩妮·伊万斯与偶像在见面会现场。
“看见我那个口型了吗？”佩妮姨妈狠狠指着画面上的自己，“我当时是在警告她，莉莉，别再敲那烦人的鼓点！”
在这最不巧的时刻，地下室那边传来隐隐的“咚咚”声，哈利能想象达利假装行家里手教金妮使用鼓槌的样子。
他脸色发绿地看着姨妈站在面前，她两只鼻孔因为粗重的喘息不断扩大，她充满厌恶的目光落在他皮肤上，有一种烧灼的疼痛。
“我不了解你们那个世界，也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你们是群什么人，你们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们，你们绝没有那个老头向我宣称的那样与世无争。莉莉亲口告诉我，她要的是整个世界。她跟那个柯道尔公司把深蓝莉莉斯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你知道那时人们对她有多疯狂吗？她让学校停学，让企业破产，让青少年涌上街头示威抗议，还差点引发战争！你姨夫为了她一张专辑什么都做得出来，差点没命！她把世道搞得和现在一样乱七八糟！你准备做你妈妈的继承人是不是？你也要用世界末日和救赎儿童那套把戏，把我们这群麻瓜唬的神魂颠倒？是你把达利变成那样的，你带那个红头发来是想……是想用她顶替你妈妈还是干嘛？看看这张照片，还不明显？你们这些人，你们想占领我们的世界，想要我们成为你们的奴隶……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们，不要……”
姨妈有些崩溃了，她扔下写真，紧紧捂着眼睛跪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身上发抖，不断念叨着“求求你”。
这是哈利头一次从姨妈嘴里听到这么多关于妈妈的事，虽然支离破碎，前言不搭后语，但信息量已足够他透不过气来。
妈妈曾在麻瓜世界那么有名？柯道尔公司和她有关？这一切跟弗农还有那个家庭教师有没有联系？他不太相信姨妈的话，毕竟她十分擅长疑神疑鬼，小题大做，把毫无关联的事情串作一团。可同时，他也无法置之不理，因为他知道妈妈归根结底是哪种生物。
姨妈会把那时候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讲给他吗？
他看了看她的脸，那是他见过最一言难尽的颜色。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哈利从沙发上滑下去，坐在佩妮身边，耐心等她恢复平静。
过了好久，佩妮姨妈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也许，这次驱使她失控的力量真的不是悲剧强迫症带来的表现欲，而是心底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哈利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句他最不想说，但佩妮一定想听的话。
“对不起。”
他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得这个下场，他到底对不起谁什么了？
但这几个字十足管用，佩妮止住了抽泣，按着两侧太阳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对不起什么？难道真是你搞的鬼？”
“当然不是！”哈利头疼得要命，“我要有本事控制金融、舆论、音乐潮流，早叫你喜欢我了。”
“你又不在乎！”
“不！”哈利声音响亮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看着姨妈拼命后仰的身子，赶紧压低音量：“不是的。”
佩妮像是目睹哈利正在变成一只巨大的甲虫一样，用一种怪异而陌生的眼神瞪着他。
哈利知道，姨妈在等着他做出进一步说明。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希望你喜欢我，或者没那么不喜欢也可以。”他一字一句缓缓说着，小心地不让尴尬的表情出现在脸上，“我从没想过故意叫你不痛快。妈妈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们那没人跟我讲过。那女孩也不是我找来的，她——好像是达利的朋友。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哈利停顿了好久，不确定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犹豫半天，他说服自己，这正是佩妮想听的：“我这次回来不会待太久，我在魔法世界……有点事，最多两个礼拜我就离开，不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所以，试着别生我的气，如果我对你来说是场噩梦，很抱歉，不过今后……你们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他把所有能安抚佩妮的角度全找了一遍，真话假话掺在一起，造了一篇言不由衷的肺腑之言。他不知道佩妮姨妈听进去多少，但至少她没有把脸埋进双手，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言。
她只是愣愣地坐在那，直勾勾地瞪着地毯上那块洗不掉的污渍。
“你要到哪去？”好半天她问。
哈利没想到她会首先关心这点，脑子里一乱。
“哦……就是魔法工厂之类的地方，我找了份包食宿的工作。”
佩妮想了半天，撑着沙发站起来。
“然后，就不再诅咒我们？”
哈利恨不得从脚底发出一声长叹，刚才那些话都白说的。
他点点头。
佩妮按摩了一下红肿的眼睛，又说：“你姨夫应该没事吧？”
哈利实在没办法回答。
“我想没事。”
“晚上替我送点汤给他。”
痛苦的对话暂时结束了。
姨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零钱放在沙发上，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着装，赶去应付下午的轮班，临走前她嘱咐哈利：“看着点达利，别让他再唱那种歌。”
听着地下室一阵阵装修般的鼓点，叮叮当当的吉他声，哈利没敢接这个茬。

首页>我的晋江> 《[HP]和玛丽苏开玩笑》 第239章

首页>我的晋江> 《[HP]和玛丽苏开玩笑》第2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