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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尔二 打分:2 [2024-08-05 16:54:54] 来自浙江
番外 短裤与长颈鹿 一,报应来得忒快。湖边闹剧结束不到二十分钟,詹姆·波特大摇大摆走进礼堂,刚要在格兰芬多餐桌旁落座,身上的衣服突然爆裂,从里到外,碎成无数小块。布头空中飘散,人人瞠目结舌。冷汗从詹姆额角缓缓滑落,他强颜欢笑,抢过彼得的长袍裹在身上,若无其事地朝宿舍走去。半路,那件长袍也重蹈覆辙。看着詹姆抓起走廊里的观赏植物缠在腰间,怒吼着逃走的背影,他的朋友西里斯环顾四周,立刻在人群中找出了他们的死对头——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刚刚吃过他们一顿教训的斯莱特林,这会儿又带着一脸阴笑躲在角落里,是他做的手脚没跑了。西里斯上前薅住对方脖领。“鼻涕精,你还没学乖!又耍什么阴招!”西里斯的魔杖顶着对方鼻尖,一句咒语刚到嘴边,就被一阵刺耳的裂帛声吞没。他也陷入一模一样的窘况,而斯内普的手甚至没有碰到袖子里的魔杖。周围看客爆发山洪般的笑声,又一个骄傲的格兰芬多仓皇而逃。众人向这个平日受尽白眼的阴沉男孩献上热情的赞美,不住追问他是怎么做的。斯内普用一脸冷笑掩饰着内心的困惑,透过几排高高低低的脑袋,远远瞥见莉莉·伊万斯眯起她好看的绿眼睛,紧皱眉头的样子。两人眼神交汇,斯内普丢下毫不在乎的一瞥,推开那群想从他这儿套出秘方的同学,走了。晚上,他一边研究药草大全,一边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今天下午的屈辱。山毛榉树、湖畔、四人组的挑衅、倒挂金钟……最后,末流电影常用庸俗桥段登场了,詹姆·波特使用了他最近发明的恶作剧魔咒——扯裤头。伴随着棉布扯碎的声响、鼠蹊部的强烈疼痛,斯内普的短裤从后腰里飞出来,高高甩进山毛榉的树冠,一同上天的,还有他掉在旁边的魔杖。没办法,他只得使出浑身解数爬到树上,那种狼狈,让树下看热闹的人群好不欢乐,他们变着法儿地发出笑声,还有人嘴上说着帮他,实则抛出各种魔咒摇晃树枝、吹翻他的衣摆,只不过为了让他更加难堪。有那么一瞬间,比起四人组斯内普更痛恨这些幸灾乐祸的懦夫,真希望刚才发生在波特身上的惨剧,也发生在他们身上。想起礼堂里的一幕,斯内普心中的屈辱稍稍平复了些,他开始思索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给了那群格兰芬多这样的教训。有人砰砰砸门。斯内普有些奇怪,自从一年级被排挤出寝室,来到这间旧库房改装的卧室独住,从未有人上门。敲门声更密集了,仿佛无数只手争相敲打。嘈乱中有人大喊他的名字,斯内普听出其中一个是学院级长,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头。打开房门,只见一群贴着海报,裹着试卷,围着论文,身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衣服的人堵在门外。愣神功夫,级长冲进屋里,抓住斯内普狠狠摇晃。“我不管你是怎么做的,总之!立刻!马上!还我们衣服!听见没有!”其他人也涌进屋里,翻箱倒柜扫荡斯内普的衣橱,把他本来就不多的破旧衣裤胡乱套在身上。片刻之后——砰!又是一地纤维。人群疯狂了,尖叫不绝于耳,有人怒吼着要把始作俑者一起扒光。乱麻般的手臂撕扯着斯内普,他无法跟这群丧失理智的人沟通,只有挥舞魔杖,掀起一阵大风,趁着众人捂紧身上纸片的瞬间,夺路而出。他气喘吁吁跑出地下室,又被一群身穿纸箱、气势汹汹的格兰芬多截住去路。为首的滋滋蜜糖纸箱里,正是刚才颜面尽失的詹姆·波特。他为了找回心理平衡,表现得比往日还要跋扈,领着众人围上来,抬手一指:“呔!大胆流氓斯内普,冤有头债有主,什么过节冲我来!连累别人算什么!”纸箱群里传出喝彩,斯内普扭头欲走,身后却是斯莱特林的魔杖。血战一触即发。好在两位德高望重的教师匆匆赶来,麦格教授和邓布利多一前一后,挡住两拨人马。“孩子们,都住手,这到底是——”话音未落,又一阵七彩碎片飘飞零落。“连老人家你都不放过!”波特捂着眼睛哀嚎。两位老师不是泛泛之辈,未等烟尘散去,麦格教授化身一只花猫,守住全部威严。老校长更是飘逸,瞬间满头长发白髯枝繁叶茂,宛如那骑马过街的戈黛瓦,遮盖周全。在场诸位松了口气,詹姆·波特抓住机会大声举报:“是他,是他,就是他!都是这个下流胚干的!”斯内普几欲辩解,可看看周围人衣不蔽体的惨状,再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行头,不知从何说起。白色藻团般的校长颤动两下:“麦格教授,启动121号应急预案。斯内普先生,请你到校长办公室等我。” 二.校长室办公桌旁,斯内普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对于当下异况,他即不知如何解释,也不屑于解释。面前深陷在白胡子里的老校长,在他心中是个不公之人,比起一个斯莱特林毫无说服力的申辩,想必更愿意听信格兰芬多的指控。“我并不认为这件事是你的责任。”老校长仿佛能看穿别人想法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之所以请你过来——也许你自己看看就会明白。”老校长摘下脸上的半月形眼镜递过来,又把一面大镜子拉到旁边。透过镜片,斯内普看到镜中自己黑雾缠身的倒影。一团团丝滑的黑暗沿着他周身飘荡,粘腻的水藻一般笼罩他全身。“这是什么?”斯内普头皮一麻。邓布利多四下看看,扯下一张天鹅绒桌布披在身上。“举个例子——斯莱特林扣十分!”斯内普不明所以,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扣分还是十分不悦,他刚要抗议,只见身边弥漫的黑雾迅速朝邓布利多聚拢,纷纷渗进绒布纹理,不出片刻,披风四分五裂。“这是……某种诅咒?”他想起了弗立维教授课上讲过的知识点。“没错,斯莱特林加十分。从弗立维教授的初步检测来看,这种诅咒实属罕见,咒语序列古老,波动紊乱,但它不影响人类本身,只对人穿在身上的东西起作用。目前我们发现,如果宿主产生负面情绪,诅咒就会攻击指定目标,如果负面情绪过于沉重,诅咒会在宿主周边大范围内无差别攻击。很不幸,你就是那个宿主,诅咒源应该在你身上差不多这个位置。”邓布利多对着斯内普的镜像在腰跨一带比划了个范围,那里纠缠着无比浓烈的黑暗。盯着这团诡异的浓雾,斯内普又想起下午的情境。他躲在树上不肯露面,等好事者纷纷离去,才在密不透风的枝桠间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东西。回到地面,他仔细一看,魔杖没什么问题,但内裤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料子摸上去粗糙很多,尺码也大些,他有些狐疑,可转念一想,一棵山毛榉上能有多大概率出现两条内裤呢,于是把那东西穿了回去。现在想想,问题大概出在这。“所以,请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让我鉴定一下,我想你可能无意中捡了什么危险物品。”斯内普看着身上的腰带,正犹豫着躲在哪里换换衣服,忽然,脑中隐隐飘过一个沙哑如蛇信嘶鸣的声音:凭什么。此刻,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不给呢。”邓布利多气定神闲的样子定格了一秒。“这个嘛,有必要的话,我也许要考虑动用教师的权威,”他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魔杖,“毕竟这关系到全校师生的身心健康,我只能恳请你谅解了。”“是吗?那,如果诅咒源在这呢?”斯内普大大方方撩起袍子下摆,从长裤里面拉起一截裤腰。邓布利多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惊慌地往办公桌后挪了几步。“如果是我身上的内裤,请问,校长先生也要强行动手吗?”斯内普带着刻薄的笑容,朝办公桌逼近几步。“呃……不,这个……”邓布利多经历过无数大场面,全都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但今天,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勇往直前。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夺走一个学生的贴身内衣都是一件绝顶不伦、无德、尴尬、不要脸的事情。看着邓布利多红白交替的脸色,斯内普毫不客气地坐在校长专属天鹅绒扶手椅上。“让我来提供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吧,”他翘起二郎腿,“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是负面情绪驱使这个诅咒做出行动的,这样的话,只要不让我发火问题就解决了。我不是一个难以取悦的格兰芬多,也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拉文克劳,更不是情绪高昂的赫奇帕奇。让一个斯莱特林保持冷静不是件多难的事,相信无所不能的校长,一定有能力办到,您觉得呢?”他不等邓布利多回话,打开了桌上盆栽模样的广播器。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后,邓布利多的声音传遍校园各个角落。“全校师生,全校师生请注意,特别是格兰芬多恶霸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布莱克,从现在起,西弗勒斯·斯内普将成为我校重点保护对象,他的行为将不再受到校方限制,奉劝你们不要有任何试图惹恼他的举动,他身上潜藏着你们所不了解的力量,再警告一次,全校师生,谁也不要试图惹怒斯莱特林的斯内普先生,如有违反,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也!”关掉广播,斯内普又一个咒语,把声音变了回来。他斜过眼睛,看着一旁深埋在胡子里的邓布利多。“校长先生,您的魔杖在做什么?最好不要求助魔法,谁知道如果我过于激动,会不会导致整个学校的人坦诚相见?搞不好,波及不远处的霍格莫德?又或者整个英国?这是一个你们都从未见过的诅咒术式对吗?要不要跟我打赌,看看它有多恐怖?”邓布利多拿出胡子下面的魔杖放在一边,摊开双手表明自己的诚意。“我无意冒犯,但是我想请你再三考虑,你不担心这些诅咒会对你产生影响吗?为了一时的痛快让自己受到永久的伤害,值得吗?”斯内普心里的天秤摇摆了一下,一边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另一边是扬眉吐气的舒畅,以及报复的快感。天秤倾向其中一方。“我不在乎,不会有什么比你放任那群格兰芬多为非作歹更糟糕的。”有些不好的画面让斯内普气血上涌,他透过半月形镜片,看见腰间的浓郁黑色发出可视的尖叫,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如果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以写报告呈递我。今天就到这,谢谢你的礼物。”他晃晃手中的半月眼镜,朝大门走去。“等一下……斯内普先生,”邓布利多没了眼镜的脸上显出一片茫然,“你真的是斯内普先生吗?”“观察力迟钝,格兰芬多扣十分!”斯内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他们都看到校长桌上的学院计分器模型里,一把红宝石稀里哗啦沉到了沙漏底部。 三,“今天都什么课?”“上午,魔药,魔药,下午,魔药,高等魔药。晚自习,魔药。”“我去他大爷……”卢平从身后给了詹姆一记镇静咒,他不能再引火上身了,他们四个人现在勉强只能凑齐三套能穿的衣服,今天猜拳输了的彼得,得披一条窗帘出门。詹姆平静了不少,缓缓把准备砸在地上的魔药课本放进书包。四人老老实实朝着地下室走去,一路上,小天狼星低声咒骂。最近的日子对他俩特别难熬,不过对于卢平来说,斯内普的所作所为并不特别出格。那天,当他们听到广播时都以为大难临头,制定了无数抵抗方案,但斯内普并没有针对他们进行报复,他甚至没有使用手段给自己争取什么特殊待遇,据说他还住在那间狭小的储藏室里,每天不是埋首书堆,就是守着坩埚,最过分行为就是把课表全改成了他喜欢的科目,还强迫格兰芬多一起按他的进度听讲。詹姆如果不是三番五次跑去挑衅,他们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惨状。不过卢平也不是不能理解詹姆的心情。以往,詹姆无论在哪都是老师的宠儿,如今,却在魔药课上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魔药老师似乎也在讨好斯内普,时不时会把詹姆拎出来当反面教材。今天,教授又带来一个超纲得离谱的方剂。“此方甚难,需两人通力合作,尔等就近组队,斯内普先生,不嫌弃的话请与老夫……”“放着我来!”莉莉在众目睽睽中走到独自坐在第一排的斯内普身边。两人互相瞪视一段时间,斯内普默不作声地别过头。作业开始了。一整节课,詹姆如坐针毡,把所有工作扔给彼得,自己趴在桌沿,气急败坏地用铅笔测量着头排二人之间的距离,他牙齿交错的声音,指甲划过桌面的声音,搞得彼得心神不宁。“詹姆,你调下流液草汁,要焦了,我腾不开手,云水母精华逃得太快……蚂蝗,蚂蝗吸我胳膊上了!帮我弄下来……去,去,哎妈呀,蝾螈眼掉埚里了!”詹姆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坩埚里颤动着一坨黄绿色粘稠物,彼得的一只胳膊仿佛一滩果子露般摊在操作台上,左右流淌。彼得煞白着脸,另一只手缓缓举起,打算报告老师,却被詹姆一把抓住。“兄弟,先忍忍。我陪你。”说着他兜头把埚里的液体浇在身上,顿时化为一滩詹姆·波光粼粼,以一种波浪起伏的姿势,哗啦啦淌过无数桌脚、人脚,朝着第一排地板流去。扔下彼得在原地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前方的莉莉和斯内普正在聚精会神制作着魔药,两人半天没说话,也没注意到地板上多了滩潮湿的液体。他们一言不发却默契十足地配合着彼此的动作,一个处理草药,另一个把马上要用的矿粉研磨好,一个搅拌坩埚,另一个节奏准确地用魔杖画下符咒。一个控制火势,另一个已经把无需再用的设备清洁整理好。然后他俩齐齐地靠在翻腾的火焰旁,谁也不出声。也不知是火光映照还是心理作用,詹姆总觉得两人面色发红,他急得波涛汹涌,迫切地想看清楚,忍不住又往前哗啦几寸,几乎要没过莉莉的鞋底。忽然,莉莉不知赌什么气,猛跺一脚,低声说:“长颈鹿?“长颈鹿?长颈鹿是什么意思?更可气的是,斯内斯听懂了,叹口气,也说:“好吧,长颈鹿。”卧槽,你俩还有暗号???詹姆惊涛拍岸,只见莉莉靠近斯内普,还把头偏了过去。“西弗,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不一样了?”“不要拿那套肥皂剧里的‘你变了’来试图激起我的愧疚感。”“不是,你真的变了。看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四开的笔记本放在两人头顶,笔记本倾斜着,掉在地上。“所以呢?”“你长高了,你看不出来吗?一个礼拜之前你还差不多跟我一样高!才几天过去,你比我高快半头,你不觉得奇怪吗?”斯内普盯着掉在地上的笔记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莉莉又掏出一面小镜子怼到他眼前。“你自己看看,这白兮兮,尖溜溜的下巴怎么回事?你原先是个蜡黄长脸,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有这头飘逸长发,丝丝柔滑,你是油性发质你别不承认。最重要的是你鼻子呢?那是你脸上的地标建筑,我以前跟你讲话都得看着它,现在尺寸小的我不能聚焦了!你简直成了个美男子你知道吗!”“这就是你又跟我说话的原因?”“啊呸,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了,你看着自己心里不慌吗!就不怕被另一个人,另一个灵魂取代?”“我无所谓。”“我有!”一声轰然巨响吓住了整个教室,莉莉一巴掌将干锅掀翻在地。斯内普赶紧后退几步,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莉莉也有些后怕地缩了手,不过依旧不肯让步,瞪着斯内普,等了一会儿,眼睛又把教室里盯着他们的人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教授脸上。教授笼着手,远远站着,看了一眼正在把地板变得透明的魔药,大声宣布:“此药甚好!效果拔群!斯莱特林加十分,下课!”没人敢动,全蹲在桌下,亲眼看着莉莉把斯内普拉走,才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众人收拾东西鱼贯逃出,稍微慢了一步的彼得被教授揪住。“佩迪鲁先生留步,烦请阁下清洁地板,顺便把波特先生带走。”彼得看了一眼紧紧贴在地上印满鞋印的詹姆,叹息一声,接过教授给他的铲子与挖勺。 四,那声“我有”回荡在斯内普的脑海里。平日里各自为政的脑细胞们这会儿都在参与讨论这句话的含义。联系上下文看,很明显,它是针对“我无所谓”来说的。而“我无所谓”针对的是,斯内普是否存在,是否仍然是他自己,而不是另一个人。也就是说,斯内普是不是他自己,这对莉莉来讲很有所谓,以至于到了如果斯内普不是他自己的话,需要怒吼一声劈了坩埚的地步。四舍五入,约等于莉莉很在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存在。至少,比她之前表现出来的要在乎得多。那么新的问题是,之前她为什么要表现得不那么在乎,以及为什么他要对她的反应那么在乎。“你看啊,你快看!”莉莉把一本图册摔得啪啪响,打散了斯内普那些聚众闲聊的脑细胞。这会儿,两人正站图书馆中央,平斯夫人则手握鸡毛掸子,躲在远处的书架后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既想打死这两个打破守则的吵闹鬼,又不敢动手。莉莉并不理会这份懊恼,还在气急败坏地摊开一本又一本著作。她翻开的每幅页面上都有个清瘦高挑的长发男子,大部分旁边都标有一个注解——萨拉查·斯莱特林。斯内普还记得刚才课上他在镜中的倒影,它和这些插图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他终于有些慌了,此外,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莉莉看出这点。“西弗,这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你知道魔法界三大常用感叹句是什么,对吗?”“梅林的短裤,斯莱特林的短裤,还有——”“还有近现代才出现的格林德沃的短裤。没错,全是短裤。你从小和女巫生活在一起,也许习惯了不感到奇怪,但我从麻瓜世界来,起初我十分好奇为什么这里的感叹词全和短裤有关系,于是,我做了大量研究。”“研究短裤?”“研究魔法和短裤的关系。为此,我不惜闯入禁书区。别问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反正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短裤在古代的巫师口中,是诅咒的别称,那时一个巫师如果要说‘诅咒你’,会表述为‘让你尝尝我的短裤’,或者‘愿我的短裤缠上你’,究其源头,大概是因为短裤是魔法世界最早的诅咒容器。在诅咒技术发展初期,执念和恶意非常难以保存,自然界的水石土木会迅速消解负面感情的力量,而人类手工制作的器皿,也很容易在被其他人使用后,与诅咒无法兼容。直到有一天,一位伟大的巫师,偶然发现长期贴身的内衣与诅咒具有十分相似的属性,可以巨量储存黑暗魔力,于是他大胆尝试,经过数年努力,成就了世上第一个稳定输出的诅咒物——这就是梅林的短裤。在此之后,虽然也有很多人效仿此等做法,却因耐力、魄力有限,无一人登峰造极。直到十九世纪末,有个青年在万魔博览会上偶然看到了美国魔法联盟博物馆的珍藏品——梅林内裤的遗迹之后,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奋不顾身投入到创造诅咒物的事业中来,成就了比梅林历时更久的、威力更猛的魔物。在此之后,这名青年所有载入史册的行为,都拜这一壮举所赐,这便是格林德沃短裤的由来。”“那斯莱特林的短裤呢?”“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是我之前在禁书区发现了极为重要的线索,今天应该就是揭开这条秘密的时刻了。”在平斯夫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莉莉带着斯内普走向禁书区的迷宫。这一路艰难曲折,书柜和图书们像是在刻意隐瞒某种秘密,不停变更格局,阻止他们的去路。莉莉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驾轻就熟地勘破机关,解除咒术,在重重障碍间穿行、翻越,把斯内普引到了迷宫中央,一处开满纸花、页码飞舞的地方。莉莉从花坛中央的碎纸堆里,摸索出一本古籍。她把古籍递给斯内普,封面写着《格兰芬多之罪》——萨拉查·斯莱特林著。“我来过多次,想了很多办法,一直打不开,也许你可以。”斯内普将信将疑地把两只手放在封面上,他并不认为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打开这位上古先师封存的著作,然而书页一碰到他的手,立刻展开,在地上铺成一道黑洞洞的地下入口。两个人面面相觑,莉莉点点头,斯内普一条腿迈了进去。他们沿着螺旋而下的阶梯走了很久,前方出现一道微弱的光。复行数十步,微光渐进,二人看见三个身穿长袍的身影,头抵着头,围着一支蜡烛,轻声密谋。“你们两个不要再为他求情。一时心软,只会铸下无穷祸患。”三人之中,身形最高大的那个声音充满无奈与痛惜,“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年年岁岁,他这样苛待自己,你们没看到他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吗? ”沉默片刻,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站起来。“他说的对,我们不能再由他胡来。作为朋友,有时强硬地阻止对方沉沦,才是正确的选择。”“但……但我不想伤害他的尊严,也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最后那个娇小的身影,声音也一样玲珑。“醒醒吧,赫尔加!尊严跟他的健康比算不了什么,再说他也应该受点教训,日后方知讲卫生的重要!”在高大身影的坚持下,小身影沉默了。这时,暗处传来脚步,随之而来还有一阵男子的低语。“吾友,汝等召见,所为何事?”四周明亮起来,莉莉和斯内普看到了清新怡人的山河湖泊。距他们不远处,四个身影正沿湖漫步,只见他们走到一棵巨大的山毛榉下,然后站住,交谈,各执一词,继而大打出手。一道闪光,那个清瘦男子头朝下悬在空中,宽松长袍滑落在脑袋上,露出苍白的双腿,还有一条几乎难以辨别的短裤。“放开我!”“不要挣扎,我们是在帮你。”“我不需要你这坨臭烘烘的泥巴帮忙!”“我也不想操这个心,是你逼我的。如果我是你,我会换换自己的内裤。赫尔加,罗伊娜,快!”又是两道闪光,破旧内裤消失在山毛榉层层叠叠的枝丫间。与此同时,一条崭新柔软有小蝴蝶结的白色丝绸短裤,取代了它的位置。“不!!!”男子被放回地上,凌乱的长发散在脸上,痛苦的神情被勾勒得更加骇人。“你们这些叛徒,胆敢联合起来算计我,等我找回我的内裤,你们就惨了!”“你再也见不到它了,除非今天这幕在此地重演,否则你们永不得见!”高大男子说着,拿过一整箱崭新洁白小蝴蝶强硬地塞到他朋友手中。明亮的场景消失了,莉莉和斯内普再次回到一团阴暗中。刚才那悲痛至极的清瘦男子此时坐在桌前,用浓重的笔触飞速写下行行血泪之词。 “……他们自恃正义,夺我所爱,将自以为是的卫生观念强加于我,殊不知我痛恨新布料,它们矫揉造作,笑里藏刀,如同我那几个暗箭伤人的朋友,给我带来无尽烦恼。我要把此刻的怨恨长长久久记录人间,不管百年还是千年,总有一天,当那个誓言被打破之时,我要和昔日的短裤重聚,到那时,我要那三者的后人,尝尽我今日之苦,定要他们心爱的织物烟消云散,要他们赤身行走,片缕不着!”男子狠狠写完最后一字,落笔起身,两手背到身后抓挠着新短裤带来的不适,一步一停,渐渐走进了阴影中。莉莉扭头对黑暗里的斯内普说:“看到了吗西弗,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峻,你最好快点把那玩意儿换掉,否则……”“你叫我换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听见这个声音,莉莉猛然丢开一直抓在手中斯内普的袖子。“你不是西弗 !”一圈火焰次第点燃,莉莉这才发现身边的斯内普此时已大半变成了那男子的模样。“戈德里克家的狂徒,时隔前年,又来扰我后人,今日便是汝等付出代价之时!”他修长的食指指向莉莉,眼看下一秒,莉莉就要应了那句诅咒,一只手却抓住那根食指。是男子的另一只手。“快走!”只听男子一边发出怒吼,一边发出斯内普的喊叫。莉莉毫不迟疑,转身跳出黑暗,从笔记中逃了出去。灾难并未结束,莉莉在书柜间穿梭奔逃,只觉得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一种极其强大的执念覆盖了城堡,以笔记为中心,急速向周围扩散。执念所到之处,所有衣物、织品揭竿而起,它们站立、行走,剥离套在其中的人体,和试图阻止他们的魔杖扭打,摆平前方一切障碍,朝着图书馆挺进。一路上,莉莉看到各式各样的服装、被褥、毛毯、手帕从身旁略过,它们低语、窃笑,劝服她身上的衣服也加入反叛的行列。莉莉竭力阻止,但衬衫勒住她的脖子,腰带猛击她的肚子,百褶裙把她的双腿缠绕在一起。莉莉倒下了,衣服们争相远去。她想这就是故事的最后了,片刻之后,她将失去续写未来的勇气,一切都将以悲剧收场。人生中的所有重要时刻一一从脑海中滑过,最后一幕是几天前山毛榉下的哀歌。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要抹去那时的冲动,把那句情急之下的冒犯当做耳旁风,她要摒弃所有前嫌,早点说出那句“长颈鹿”,要像捍卫自己一样,捍卫朋友的尊严。这样,她也不会如此悔恨地告别自己所有的骄傲。忽然,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了。在她一败涂地之前,在悔恨的泪水滑落之前,莉莉感到一阵温暖。她再次睁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不见了踪影,所有想要守住的秘密,全都牢牢护在一片透明之中。再一抬眼,她看见詹姆·波特缩在一面书柜后面。原来,他持有三圣器之一隐形衣的传闻竟是真的。詹姆·波特看着莉莉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急得直挠头。“你,你别误会,我没跟着你们,只是恰好碰上。”“好吧,谢谢你。”虽然有点无情,莉莉权衡一下,还是丢下波特自己跑了。她决心要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拼上性命也要阻止斯莱特林的短裤。岂料波特追上来,腰间围着一条厚实的皮草。他为何还有皮草?莉莉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首尾相接、毛发浓密的黑色大狗。“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波特拽着缓缓下滑的大狗说。“没有,我只是逃命。”“不是,肯定不是!你要去救他,我帮你!”莉莉看着詹姆严肃的神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我要去找校长,问他当年如何封印了格林德沃的短裤。” 五, 还是迟了一步。当他们熟练地闯进校长室时,当年那位勇战格林德沃的老者,早已倒地不起。就在十几分钟前,正当他和分院帽激烈讨论如何处理学校的异变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和历经千年的怨恨入侵了他的办公室。脚底的居家拖鞋和羊毛暖袜受到感召飞奔而去,突如其来的抽离使校长的后脑重重锤在地板上,霎时间满天星光与夜莺乱飞,紧接着,其它衣物也弃他而去,幸亏充满灵性的凤凰福克斯绽开长长的尾羽覆盖在他身上,这位年逾百岁的老人才不至于伤风感冒。两个孩子看到眼前的惨状,手忙脚乱地想将老人送去急救。老人按住那几只拉扯自己胡须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不用管我……我头铁……”他气若游丝地抬起手,指着桌上的分院帽。“帽子,来不及了,去找钩针……”说完,手臂瘫软垂下。莉莉赶紧将分院帽戴到自己头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复杂的地下迷宫图。“老人家不顶用,只好靠你们了。”分院帽沉重地说。遵照指示,莉莉和詹姆来到了斯莱特林地下室最底层。他们走进一间阴冷潮湿、青苔遍布的拱棚大厅,厅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口巨大的圆井深不见底,井壁上的螺旋阶梯蜿蜒向下,不知通往何方。“这是什么地方?”莉莉呼吸着地下吹来的冷风,有些犹疑。帽子似乎想着什么陈年往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是以前的水牢,教育改革之后,就成了学校的洗衣房。”“为什么到洗衣房来?难道诅咒是可以漂洗、烘干和熨烫的吗?”詹姆问。帽子望着黑暗,没有回答。众人沿着阶梯向深处走去,下沉将近百米,他们的脚触到了柔软的泥土,这是霍格沃茨的最深处,整个城堡最幽暗深邃,匪夷所思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泉眼之中,犬牙交错的石笋之间,不知埋藏着多少往事与秘密。他们路过雾气腾腾的漂白池,走过旋转不息的洗涤湖,翻过岩板炽热的熨烫区,在一池荧蓝无底的消毒液后面,岩壁豁然大开,展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无主之地。脚底的泥土触感消失了,一种宛如朽木的软烂感取而代之,詹姆猛地抬脚,借着四周的荧光蘑菇和魔杖上的小光团,看到指缝间夹着一只满是破洞的陈年棉袜。黑暗里,亮起几只黄澄澄的大眼睛。“不要再往前了,沙沙沙……”“前面是名副其实的衣冠冢,嗖嗖嗖……”“那些被巫师们抛弃的旧衣在此安息,不要吵醒它们,呜呜呜……”几个从衣堆里探出脑袋的小精灵,念完各自的口头禅,又缓缓把头缩了回去。詹姆一把捂住胳膊上竖起的汗毛。“莉莉,我们还是——”莉莉却已大步走进这片沼泽。詹姆恼火地跟上去,随着莉莉的步伐,他才注意到不远的前方有团可疑的东西,拖着一条细长的银尾在暗中缓缓蠕动。两人来到银线附近,地上竟是一条未织完毛线短裤,包裹着另一条短裤。两条裤子被一对钩针钉在地上,一边的裤脚融合在一起,另一边却在相互撕扯,扭打,企图分离。詹姆好奇地伸出手,随即一声惨叫。“别碰!诅咒还在。”帽子开口了。“没错,这就是格林德沃的短裤,人人都以为这件恐怖的魔物早已被邓布利多消灭,但事实上……他并没能完成最后一步,只能把它暂时封印在这里。”“什么?邓布利多都做不到?那我们岂不是更没辙!”詹姆开始感到诅咒在身上留下的印记,双手不自觉地在他朋友毛蓬蓬的大尾巴上抓挠起来。莉莉俯身仔细观察。她的目光和那团银色的微光撞在一起。“叮”的一声,仿佛星火闪过,她无与伦比的感受力,从那条白色短裤简洁的织线上,探知到了行云流水般的精美术式,她沿着魔线的指引,倾听咒语的波动,花了好长时间去理解构建其中本可以逆向分解诅咒的魔法阵,从一个个优美灵活的图形里,从一组组精准严谨的排列中,她看懂了净化流程启动的原理。这套设计本该无懈可击,本该在完成之时的顷刻间,化解诅咒中的全部恶意与怨恨。可那条丝线的末端没有完成回路,系统的起点和终点被割裂了,无法达成一个圆满的通道,这不是什么技术上的难题,而是制作这个系统的人,自行放弃了最后的步骤。邓布利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莉莉想不明白。头上的帽子传来一点提示。你知道驱动这个魔法的材料是什么?莉莉这才注意到,那条银色的东西上附着的并不是平时常用的魔线。她决定冒着危险,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并理解这股压制诅咒的力量。莉莉的手向着银色的丝线移动,飞速绕过詹姆阻拦的手臂,把它抓在手里。一瞬间,詹姆担忧的叫声渐渐听不到了。一种熟悉的温度与律动传导至她的全身,屏蔽了她与外界的交流,把她引向内心的感受。她专注的捕捉着自己的人生经历中,与这股魔力相似的地方。她慢慢猜到了邓布利多的难题,理解了他之所以没能完成使命的理由。这一猜想一度使她震惊,但随之而来的艰难抉择也摆在她的眼前。眼下,她没有余力去思考邓布利多的过往,她要想清楚的是,自己是否可以跨越邓布利多都难以冲破的桎梏。耳边,响起一个多年前留在心头的声音:就像长颈鹿。她看见了那个在深夜动物园星光底下向她伸出手的孩子。最终,她将两枚钩针从地上拔起。“我有办法。”詹姆和分院帽都愣了一下。“可是……可是就连邓布利多——”“邓布利多有他做不到的理由,我也有我能做到的理由。”莉莉把钩针交叉着放在胸前,走到詹姆面前,“去年那块圣诞围裙,你说是你妈妈给我织的,其实是你自己吧?”“不是围裙,是围巾!”詹姆涨红着脸,“就是我妈妈织的,不过……我也织了一半就是了,一小半……”“教我。” 詹姆不知所措地握住莉莉伸过来的手。“首先,要在这里打个结……” 六, 整栋城堡里,能穿在身上的纺织品全部匍匐在斯内普脚下。而他本人,却缩在自己知觉的某个角落,看着那个陌生的长发男子支配自己的身体。他翻转他的手腕,细数他的肋骨,嘲笑他瘦弱的肩膀和苍白的皮肤。斯内普感到屈辱,就像是童年被他暴虐的父亲塞进食品柜时那样慌张,周围的黑暗,也像曾经厚重的柜门一样,将他牢牢压制,没有留下一丝反抗的余地。从莉莉离开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不见半个人影。“你不是说她一定会回来吗?”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长长的指甲掐着他的下巴。“我没说过。”他狠狠地别过脸去,不顾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可我听到了,你坐在那里,想的全是她会回来。”那人细长的嘴唇里吐出刻毒的声音,“她是你的朋友?让我给你诠释一下朋友的定义,就是终究会背叛你的人。”“没有期待就谈不上背叛。”他冷冷回瞪面前的人。那人报以同样的冷笑:“你膝盖上的那道疤可不是这么说的。”斯内普真的感到那个地方狠狠疼了一下,就和六年前刚刚从两米高的围墙上摔下来的时候一样鲜活。“你那时的处境不比她现在更难熬吗?你不比她孤立无援、无依无靠?你被那个男人锁在地下室的废弃冰箱里,呼吸都困难,却还是逃出来,去找她。而她,现在在哪呢?和那些不会喊她泥巴种的人一起逃了,对不对?” 那男人的声音不知带着什么魔力,让尘封多年早已褪色的记忆再次笼罩下来,斯内普甚至看到了那个冰箱上面斑驳的漆皮,听到了拉动锁链的铿锵回响,铁门重重关上的前一刻,一闪而过的凶恶眼光几乎将他按进冰冷的铁皮里。他已不是那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他比以前更加强壮,成熟,还知道数不清的伤人恶咒。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此时的他比那个时候更加绝望,就连想象一下推开柜门的勇气都没有呢?只是因为没有她在外面等待吗?冰箱门的重击声和那个充满暴力的眼睛再次逼近。他退缩到退无可退的地方。“在这个循环里反省一下吧。”那个男人转身离去,在他瘦长手的臂一弹一挥之间,那些臣服的衣物们聚拢、堆叠起来,渐渐凝形成了某种强而有力的庞大形状。“小子,再过一会儿你就会变成这个诅咒的一部分,到时候我会让你这份恨意,传遍世界。从此之后,人们将用斯莱特林的短裤这一尊称做你姓名,这才是一个血统纯正的斯莱特林应该有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可笑的混血——”“斯内普!”有人喊他的名字!“西弗勒斯·斯内普!”蛇一样的男子半闭的眼睛微微上抬。只见图书馆的大门洞开,一个身围大狗,头带尖帽,手拿着一柄镶嵌了红宝石重剑的男孩骑着一匹巨狼冲了进来。他指着站在衣山上的男子大吼:“冤有头债有主,什么过节冲我来,放了那个斯内普!”不论是格兰芬多的押韵还是格兰芬多的宝剑,都让男子倍感头疼。“愚蠢的格兰芬多继承人,不要以为不穿衣服我就拿你没办法。”随着他轻轻一个眼神,凝聚起来的衣山发出咆哮,紧接着一头纺织物做成的巨龙拔地而起,巨翼横张,扫平了周围一切书山纸海。巨龙昂首,向詹姆喷射无数纽扣。詹姆举起课本盾牌悉数接下,挥剑斩碎了两条从侧面呼啸而来的牛仔裤。几条连裤袜缠住他的脚踝,欲把他拖至马下,幸而一只敏捷的老鼠奋勇上前咬断了轻薄的丝线。巨龙身上一排黑磷脱体而出,仔细一看竟是平日最为忠心耿耿的学院黑袍,它们各自抽出一双皮鞋,或尖头、或长筒、或高跟,舞得虎虎生风,眨眼间杀到詹姆跟前。不等詹姆反应,大黑狗的DNA先动了,它抛弃了自己原本的使命,松开叼紧的尾巴,追着各路皮鞋张口便咬,一路留下九九八十一个牙印,把整个皮鞋先遣队撕得片甲不留。长发男子发出怒吼。他这一声,打断了斯内普的无限循环。斯内普回到当下的意识中,清醒过来,透过男子散发的层层黑雾,看着外面莫名其妙的战斗,耳畔传来嗒嗒的蹄声。他向深处张望,只见一只淡金色的长颈鹿向他跑来。它有一双莉莉的绿眼睛。它用莉莉那种蛮横又强硬的语气说:“长颈鹿!”他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长颈鹿生气了,刨刨蹄子,跺了一脚他的脚面。“说呀!长颈鹿!”“长颈鹿!行了吗!”他往后躲开,有些嫌弃地脱口而出。同时想起曾经莉莉费了多大功夫,才让他接受这种幼稚的暗号。长颈鹿终于消停了,甚至还有点得意。“行了,饶过你。”说完,它把长脖子伸到他耳边,又恢复了从前火急火燎的语速。“听着,我放了个东西在你后面,待会儿波特会扔个好玩意儿给这该死的诅咒,他碰到之后一定非常不舒服,他一分神,你就趁机掌握主动权,把我放那的东西给穿上,听见没有。”他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反正照我说的做就是!”那长颈鹿见他还在犹疑,甩开脖子砰砰撞了过来。他烦的不行,刚想伸手将她推开,却被猛地钩住脖子。“还有件事……”他听见长颈鹿断断续续的低语,“要是以后我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要怪我。要是以后我忘了很多事情,你要原谅我,就像我原谅你一样。你记得百科全书是怎么描述长颈鹿的,对吗?忘不了的吧。”他当然记得那个条目,长颈鹿:世上最棒的动物,它们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它们不嫉妒,不抱怨,不背叛,不生朋友的气,它们做事都是有道理的,生活作息规律,讲究个人卫生,每天准时喝下午茶,爱看卡通频道,相信魔法、友谊和低碳的生活,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永不止息。当年她这个长颈鹿吹可是把全国动物园的说明和百科全书都改写了一遍。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呢? 多年之后,他在一次整理毕业生卷宗的时候读到一份毕业论文,文章探讨的是怎样才能化解诅咒的基本构成——怨恨和敌意。结论很老土,用爱。这没什么稀奇,反正魔法么,干啥都用点这个。但是过程却很艰难。首先,需要一个非常珍惜诅咒宿主的人,此人要把和宿主之间的所有美好记忆抽离出来,一点也不能私藏,然后取下附着记忆其上的珍珠光泽,纺成线,之后亲手编织一件可以覆盖诅咒的服饰,给诅咒穿上。那种光泽的名字叫做祝福,用量非常之大,往往一天的快乐记忆才能纺出两三米长的一小段线,所以很多时候诅咒无解,是因为连第一步都无法达成。剥离记忆的光泽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项工作和直接拿记忆作为材料相比,要精巧细致百倍。去除整段记忆是一瞬间粗暴的不适,痛苦却短暂,纺线却是一丝一毫,细水长流的失落。剥除的时候,记忆中的事件还在,却会从鲜活的影史渐渐成为一卷发黄的档案,曾经上面的光与声音和色彩,曾经那些最令人感觉到生命滋味的细节,都将填补进那些纠缠宿主的痛苦的回忆里,祝福的柔光能分解幽怨的黑暗,以此同时,咒怨的怒火也将熄灭美好的微光。还有一个重点,就是“一点也不能私藏”,如果奉献者为了自己内心的不舍,无法交出全部的光,通路就不会圆满,能量也就不能正常打开。也就是说,为了拯救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这一切,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长颈鹿却知道。长颈鹿要走了。走了两步,回过头。“还有件事……”“什么事。”“就……没事了……”“嗯。”刚要走,又回头。“其实还是有。”“那就快说。”“就是……再叫我那个词,弄死你!”“知道啦,去吧。”此时,牵制斯莱特林诅咒的詹姆·波特已经抵挡不住,他的几名伙伴也各自负伤。小老鼠被一顶大礼帽扣在下面,大黑狗被几件连衣裙层层套住,巨狼被巨龙口中的围巾锁的死死的,詹姆本人也被套上了几件足足小了两个尺码的高跟鞋和打底裤,勒的透不过气来。一件羊绒衫照直在他脸上挥了一记重拳,詹姆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把头上的分院帽甩了出去,帽子在旋转中,将一样东西抛向长发男子。男子下意识接住,立刻又把它抛开。“肮脏鬼!下流胚!”他召来手绢,反复擦拭那只沾了脏东西的手,但为时已晚,格林德沃未被净化完全的诅咒在他身上蔓延开来。好痒!好痒!就像是……就像长满了小宝宝包纸尿裤时常起的那种疹子!他很想去抓,但作为一个尊贵的斯莱特林,决不能做出这种低俗下流的行为。从小到大,如果那里不舒服,他都会找一丛艳丽的蔷薇,在其中优雅漫步,借机用粗糙的藤蔓消解那不合时宜的烦躁。但是现在,哪里还有蔷薇!他再也忍不住了,把手藏到身后,轻轻抓了一下。啊,多年来的压力有那么一瞬间减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拍打在他的心头。他想起了自己讨厌新短裤的理由,也发现自己大部分的怨恨来自于发痒也不能挠的严苛教育。他想起了曾经的三个伙伴,为了能让他穿的舒适一些,赫尔加专门为他做了魔法钩针,罗伊娜特意为他改良魔法线球,还有戈德里克——他一心一意为他织补短裤的样子还留下过一副著名的肖像。其实那位本体早已不再纠结那点耻辱了吧,为何他这个诅咒还空留人间?自己真的有必要如此愤恨吗?在诅咒动摇的那一刻,斯内普感受到束缚的松动,他冲到意识的中心,终于能直接用自己的眼睛看向外界了,他低头看到了莉莉说的那件物品。那是个什么东西?荧光闪闪,歪七扭八,五颜六色,疙里疙瘩,一边长,一边短,一排针脚松,一排针脚密,一看就是只有那姓伊万斯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东西。她十几个小时没有出现,原来是为了做这个?莉莉一向对这种细致的工作非常苦手,如果今天是要在墙上凿个大洞,也许她很快就回来找他了。他把那个不知道是抹布、还是套袖、还是护腿、还是短裙的东西拿起来,穿在腰上。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与现在无关的细小往日,像苏打水的气泡一样冒了出来。蜘蛛尾巷的第一眼,江边公园手心上的花,伦敦桥顶的漫步,大本钟针尖上的一握,仲夏落满他家房檐的柠檬雪,初次拜访禁林的灾难……原来那个时候她是这么想的,原来背后她还说过那样的话,原来那个铭牌她一直带着,原来这就是她这么喜欢长颈鹿的缘故……原来是这样。两条短裤融合在一起,回路通畅,使命完成 ,银光闪现,诅咒和祝福抵消了。巨龙瞬间解体,他和那个詹姆·波特都落进衣服的山海。两人手忙脚乱地抓了些东西,差不多同一时刻站起来,你看着我的碎花纱裙,我看着你的千层蛋糕,不约而同都想奚落对方,再一看手里,两人抓着同一件赫奇帕奇的学院獾帽。看着两人再次起了冲突,不远处的莉莉只是面无表情地穿戴整齐,捞起几件衣服,走了。 七,几天之后,邓布利多康复出院。他来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的一对钩针,两条短裤。他沉默许久,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把最后一针补完了。随后,他从记忆里找到那段不愿交出的光泽。一百多年过去,它只是越发明亮。 多年以后,莉莉和詹姆的孩子要诞生了。詹姆坐在莉莉的床边,编织着一件又一件漂亮至极的婴儿服。莉莉把小小的衣服拿在手上观察上面栩栩如生的图案,一只迅捷的牝鹿,一头健壮的牡鹿,衣服的一角,还有一只小小的长颈鹿。“为什么有这个?”莉莉问。“哦,这个啊。”詹姆抓着乱蓬蓬的脑袋。“我看百科全书上说这个很好,也许它也能成为这个孩子的守护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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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尔二 打分:2 [2024-08-05 16:54:54] 来自浙江
番外 短裤与长颈鹿
一,
报应来得忒快。
湖边闹剧结束不到二十分钟,詹姆·波特大摇大摆走进礼堂,刚要在格兰芬多餐桌旁落座,身上的衣服突然爆裂,从里到外,碎成无数小块。
布头空中飘散,人人瞠目结舌。
冷汗从詹姆额角缓缓滑落,他强颜欢笑,抢过彼得的长袍裹在身上,若无其事地朝宿舍走去。
半路,那件长袍也重蹈覆辙。
看着詹姆抓起走廊里的观赏植物缠在腰间,怒吼着逃走的背影,他的朋友西里斯环顾四周,立刻在人群中找出了他们的死对头——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刚刚吃过他们一顿教训的斯莱特林,这会儿又带着一脸阴笑躲在角落里,是他做的手脚没跑了。
西里斯上前薅住对方脖领。
“鼻涕精,你还没学乖!又耍什么阴招!”
西里斯的魔杖顶着对方鼻尖,一句咒语刚到嘴边,就被一阵刺耳的裂帛声吞没。
他也陷入一模一样的窘况,而斯内普的手甚至没有碰到袖子里的魔杖。
周围看客爆发山洪般的笑声,又一个骄傲的格兰芬多仓皇而逃。
众人向这个平日受尽白眼的阴沉男孩献上热情的赞美,不住追问他是怎么做的。斯内普用一脸冷笑掩饰着内心的困惑,透过几排高高低低的脑袋,远远瞥见莉莉·伊万斯眯起她好看的绿眼睛,紧皱眉头的样子。
两人眼神交汇,斯内普丢下毫不在乎的一瞥,推开那群想从他这儿套出秘方的同学,走了。
晚上,他一边研究药草大全,一边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今天下午的屈辱。
山毛榉树、湖畔、四人组的挑衅、倒挂金钟……最后,末流电影常用庸俗桥段登场了,詹姆·波特使用了他最近发明的恶作剧魔咒——扯裤头。伴随着棉布扯碎的声响、鼠蹊部的强烈疼痛,斯内普的短裤从后腰里飞出来,高高甩进山毛榉的树冠,一同上天的,还有他掉在旁边的魔杖。
没办法,他只得使出浑身解数爬到树上,那种狼狈,让树下看热闹的人群好不欢乐,他们变着法儿地发出笑声,还有人嘴上说着帮他,实则抛出各种魔咒摇晃树枝、吹翻他的衣摆,只不过为了让他更加难堪。
有那么一瞬间,比起四人组斯内普更痛恨这些幸灾乐祸的懦夫,真希望刚才发生在波特身上的惨剧,也发生在他们身上。
想起礼堂里的一幕,斯内普心中的屈辱稍稍平复了些,他开始思索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给了那群格兰芬多这样的教训。
有人砰砰砸门。
斯内普有些奇怪,自从一年级被排挤出寝室,来到这间旧库房改装的卧室独住,从未有人上门。
敲门声更密集了,仿佛无数只手争相敲打。嘈乱中有人大喊他的名字,斯内普听出其中一个是学院级长,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头。
打开房门,只见一群贴着海报,裹着试卷,围着论文,身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衣服的人堵在门外。
愣神功夫,级长冲进屋里,抓住斯内普狠狠摇晃。
“我不管你是怎么做的,总之!立刻!马上!还我们衣服!听见没有!”
其他人也涌进屋里,翻箱倒柜扫荡斯内普的衣橱,把他本来就不多的破旧衣裤胡乱套在身上。片刻之后——
砰!
又是一地纤维。
人群疯狂了,尖叫不绝于耳,有人怒吼着要把始作俑者一起扒光。
乱麻般的手臂撕扯着斯内普,他无法跟这群丧失理智的人沟通,只有挥舞魔杖,掀起一阵大风,趁着众人捂紧身上纸片的瞬间,夺路而出。
他气喘吁吁跑出地下室,又被一群身穿纸箱、气势汹汹的格兰芬多截住去路。
为首的滋滋蜜糖纸箱里,正是刚才颜面尽失的詹姆·波特。他为了找回心理平衡,表现得比往日还要跋扈,领着众人围上来,抬手一指:“呔!大胆流氓斯内普,冤有头债有主,什么过节冲我来!连累别人算什么!”
纸箱群里传出喝彩,斯内普扭头欲走,身后却是斯莱特林的魔杖。
血战一触即发。
好在两位德高望重的教师匆匆赶来,麦格教授和邓布利多一前一后,挡住两拨人马。
“孩子们,都住手,这到底是——”
话音未落,又一阵七彩碎片飘飞零落。
“连老人家你都不放过!”波特捂着眼睛哀嚎。
两位老师不是泛泛之辈,未等烟尘散去,麦格教授化身一只花猫,守住全部威严。老校长更是飘逸,瞬间满头长发白髯枝繁叶茂,宛如那骑马过街的戈黛瓦,遮盖周全。
在场诸位松了口气,詹姆·波特抓住机会大声举报:“是他,是他,就是他!都是这个下流胚干的!”
斯内普几欲辩解,可看看周围人衣不蔽体的惨状,再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行头,不知从何说起。
白色藻团般的校长颤动两下:“麦格教授,启动121号应急预案。斯内普先生,请你到校长办公室等我。”
二.
校长室办公桌旁,斯内普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对于当下异况,他即不知如何解释,也不屑于解释。面前深陷在白胡子里的老校长,在他心中是个不公之人,比起一个斯莱特林毫无说服力的申辩,想必更愿意听信格兰芬多的指控。
“我并不认为这件事是你的责任。”
老校长仿佛能看穿别人想法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
“之所以请你过来——也许你自己看看就会明白。”
老校长摘下脸上的半月形眼镜递过来,又把一面大镜子拉到旁边。
透过镜片,斯内普看到镜中自己黑雾缠身的倒影。一团团丝滑的黑暗沿着他周身飘荡,粘腻的水藻一般笼罩他全身。
“这是什么?”斯内普头皮一麻。
邓布利多四下看看,扯下一张天鹅绒桌布披在身上。
“举个例子——斯莱特林扣十分!”
斯内普不明所以,但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扣分还是十分不悦,他刚要抗议,只见身边弥漫的黑雾迅速朝邓布利多聚拢,纷纷渗进绒布纹理,不出片刻,披风四分五裂。
“这是……某种诅咒?”他想起了弗立维教授课上讲过的知识点。
“没错,斯莱特林加十分。从弗立维教授的初步检测来看,这种诅咒实属罕见,咒语序列古老,波动紊乱,但它不影响人类本身,只对人穿在身上的东西起作用。目前我们发现,如果宿主产生负面情绪,诅咒就会攻击指定目标,如果负面情绪过于沉重,诅咒会在宿主周边大范围内无差别攻击。很不幸,你就是那个宿主,诅咒源应该在你身上差不多这个位置。”
邓布利多对着斯内普的镜像在腰跨一带比划了个范围,那里纠缠着无比浓烈的黑暗。
盯着这团诡异的浓雾,斯内普又想起下午的情境。
他躲在树上不肯露面,等好事者纷纷离去,才在密不透风的枝桠间东摸一下,西摸一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东西。回到地面,他仔细一看,魔杖没什么问题,但内裤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料子摸上去粗糙很多,尺码也大些,他有些狐疑,可转念一想,一棵山毛榉上能有多大概率出现两条内裤呢,于是把那东西穿了回去。
现在想想,问题大概出在这。
“所以,请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让我鉴定一下,我想你可能无意中捡了什么危险物品。”
斯内普看着身上的腰带,正犹豫着躲在哪里换换衣服,忽然,脑中隐隐飘过一个沙哑如蛇信嘶鸣的声音:
凭什么。
此刻,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我不给呢。”
邓布利多气定神闲的样子定格了一秒。
“这个嘛,有必要的话,我也许要考虑动用教师的权威,”他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魔杖,“毕竟这关系到全校师生的身心健康,我只能恳请你谅解了。”
“是吗?那,如果诅咒源在这呢?”
斯内普大大方方撩起袍子下摆,从长裤里面拉起一截裤腰。
邓布利多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惊慌地往办公桌后挪了几步。
“如果是我身上的内裤,请问,校长先生也要强行动手吗?”斯内普带着刻薄的笑容,朝办公桌逼近几步。
“呃……不,这个……”邓布利多经历过无数大场面,全都闲庭信步地走过来,但今天,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勇往直前。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夺走一个学生的贴身内衣都是一件绝顶不伦、无德、尴尬、不要脸的事情。
看着邓布利多红白交替的脸色,斯内普毫不客气地坐在校长专属天鹅绒扶手椅上。
“让我来提供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吧,”他翘起二郎腿,“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是负面情绪驱使这个诅咒做出行动的,这样的话,只要不让我发火问题就解决了。我不是一个难以取悦的格兰芬多,也不是一个吹毛求疵的拉文克劳,更不是情绪高昂的赫奇帕奇。让一个斯莱特林保持冷静不是件多难的事,相信无所不能的校长,一定有能力办到,您觉得呢?”
他不等邓布利多回话,打开了桌上盆栽模样的广播器。
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后,邓布利多的声音传遍校园各个角落。
“全校师生,全校师生请注意,特别是格兰芬多恶霸詹姆·波特、小天狼星·布莱克,从现在起,西弗勒斯·斯内普将成为我校重点保护对象,他的行为将不再受到校方限制,奉劝你们不要有任何试图惹恼他的举动,他身上潜藏着你们所不了解的力量,再警告一次,全校师生,谁也不要试图惹怒斯莱特林的斯内普先生,如有违反,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也!”
关掉广播,斯内普又一个咒语,把声音变了回来。
他斜过眼睛,看着一旁深埋在胡子里的邓布利多。
“校长先生,您的魔杖在做什么?最好不要求助魔法,谁知道如果我过于激动,会不会导致整个学校的人坦诚相见?搞不好,波及不远处的霍格莫德?又或者整个英国?这是一个你们都从未见过的诅咒术式对吗?要不要跟我打赌,看看它有多恐怖?”
邓布利多拿出胡子下面的魔杖放在一边,摊开双手表明自己的诚意。
“我无意冒犯,但是我想请你再三考虑,你不担心这些诅咒会对你产生影响吗?为了一时的痛快让自己受到永久的伤害,值得吗?”
斯内普心里的天秤摇摆了一下,一边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另一边是扬眉吐气的舒畅,以及报复的快感。
天秤倾向其中一方。
“我不在乎,不会有什么比你放任那群格兰芬多为非作歹更糟糕的。”
有些不好的画面让斯内普气血上涌,他透过半月形镜片,看见腰间的浓郁黑色发出可视的尖叫,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以写报告呈递我。今天就到这,谢谢你的礼物。”他晃晃手中的半月眼镜,朝大门走去。
“等一下……斯内普先生,”邓布利多没了眼镜的脸上显出一片茫然,“你真的是斯内普先生吗?”
“观察力迟钝,格兰芬多扣十分!”斯内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他们都看到校长桌上的学院计分器模型里,一把红宝石稀里哗啦沉到了沙漏底部。
三,
“今天都什么课?”
“上午,魔药,魔药,下午,魔药,高等魔药。晚自习,魔药。”
“我去他大爷……”
卢平从身后给了詹姆一记镇静咒,他不能再引火上身了,他们四个人现在勉强只能凑齐三套能穿的衣服,今天猜拳输了的彼得,得披一条窗帘出门。
詹姆平静了不少,缓缓把准备砸在地上的魔药课本放进书包。
四人老老实实朝着地下室走去,一路上,小天狼星低声咒骂。
最近的日子对他俩特别难熬,不过对于卢平来说,斯内普的所作所为并不特别出格。那天,当他们听到广播时都以为大难临头,制定了无数抵抗方案,但斯内普并没有针对他们进行报复,他甚至没有使用手段给自己争取什么特殊待遇,据说他还住在那间狭小的储藏室里,每天不是埋首书堆,就是守着坩埚,最过分行为就是把课表全改成了他喜欢的科目,还强迫格兰芬多一起按他的进度听讲。詹姆如果不是三番五次跑去挑衅,他们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惨状。
不过卢平也不是不能理解詹姆的心情。以往,詹姆无论在哪都是老师的宠儿,如今,却在魔药课上坐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魔药老师似乎也在讨好斯内普,时不时会把詹姆拎出来当反面教材。
今天,教授又带来一个超纲得离谱的方剂。
“此方甚难,需两人通力合作,尔等就近组队,斯内普先生,不嫌弃的话请与老夫……”
“放着我来!”
莉莉在众目睽睽中走到独自坐在第一排的斯内普身边。
两人互相瞪视一段时间,斯内普默不作声地别过头。
作业开始了。
一整节课,詹姆如坐针毡,把所有工作扔给彼得,自己趴在桌沿,气急败坏地用铅笔测量着头排二人之间的距离,他牙齿交错的声音,指甲划过桌面的声音,搞得彼得心神不宁。
“詹姆,你调下流液草汁,要焦了,我腾不开手,云水母精华逃得太快……蚂蝗,蚂蝗吸我胳膊上了!帮我弄下来……去,去,哎妈呀,蝾螈眼掉埚里了!”
詹姆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坩埚里颤动着一坨黄绿色粘稠物,彼得的一只胳膊仿佛一滩果子露般摊在操作台上,左右流淌。彼得煞白着脸,另一只手缓缓举起,打算报告老师,却被詹姆一把抓住。
“兄弟,先忍忍。我陪你。”
说着他兜头把埚里的液体浇在身上,顿时化为一滩詹姆·波光粼粼,以一种波浪起伏的姿势,哗啦啦淌过无数桌脚、人脚,朝着第一排地板流去。扔下彼得在原地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前方的莉莉和斯内普正在聚精会神制作着魔药,两人半天没说话,也没注意到地板上多了滩潮湿的液体。他们一言不发却默契十足地配合着彼此的动作,一个处理草药,另一个把马上要用的矿粉研磨好,一个搅拌坩埚,另一个节奏准确地用魔杖画下符咒。一个控制火势,另一个已经把无需再用的设备清洁整理好。
然后他俩齐齐地靠在翻腾的火焰旁,谁也不出声。也不知是火光映照还是心理作用,詹姆总觉得两人面色发红,他急得波涛汹涌,迫切地想看清楚,忍不住又往前哗啦几寸,几乎要没过莉莉的鞋底。
忽然,莉莉不知赌什么气,猛跺一脚,低声说:
“长颈鹿?“
长颈鹿?长颈鹿是什么意思?
更可气的是,斯内斯听懂了,叹口气,也说:
“好吧,长颈鹿。”
卧槽,你俩还有暗号???
詹姆惊涛拍岸,只见莉莉靠近斯内普,还把头偏了过去。
“西弗,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不一样了?”
“不要拿那套肥皂剧里的‘你变了’来试图激起我的愧疚感。”
“不是,你真的变了。看着!”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四开的笔记本放在两人头顶,笔记本倾斜着,掉在地上。
“所以呢?”
“你长高了,你看不出来吗?一个礼拜之前你还差不多跟我一样高!才几天过去,你比我高快半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斯内普盯着掉在地上的笔记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莉莉又掏出一面小镜子怼到他眼前。
“你自己看看,这白兮兮,尖溜溜的下巴怎么回事?你原先是个蜡黄长脸,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有这头飘逸长发,丝丝柔滑,你是油性发质你别不承认。最重要的是你鼻子呢?那是你脸上的地标建筑,我以前跟你讲话都得看着它,现在尺寸小的我不能聚焦了!你简直成了个美男子你知道吗!”
“这就是你又跟我说话的原因?”
“啊呸,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不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了,你看着自己心里不慌吗!就不怕被另一个人,另一个灵魂取代?”
“我无所谓。”
“我有!”
一声轰然巨响吓住了整个教室,莉莉一巴掌将干锅掀翻在地。
斯内普赶紧后退几步,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莉莉也有些后怕地缩了手,不过依旧不肯让步,瞪着斯内普,等了一会儿,眼睛又把教室里盯着他们的人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教授脸上。
教授笼着手,远远站着,看了一眼正在把地板变得透明的魔药,大声宣布:
“此药甚好!效果拔群!斯莱特林加十分,下课!”
没人敢动,全蹲在桌下,亲眼看着莉莉把斯内普拉走,才喘着粗气站了起来。
众人收拾东西鱼贯逃出,稍微慢了一步的彼得被教授揪住。
“佩迪鲁先生留步,烦请阁下清洁地板,顺便把波特先生带走。”
彼得看了一眼紧紧贴在地上印满鞋印的詹姆,叹息一声,接过教授给他的铲子与挖勺。
四,
那声“我有”回荡在斯内普的脑海里。平日里各自为政的脑细胞们这会儿都在参与讨论这句话的含义。联系上下文看,很明显,它是针对“我无所谓”来说的。而“我无所谓”针对的是,斯内普是否存在,是否仍然是他自己,而不是另一个人。也就是说,斯内普是不是他自己,这对莉莉来讲很有所谓,以至于到了如果斯内普不是他自己的话,需要怒吼一声劈了坩埚的地步。四舍五入,约等于莉莉很在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存在。至少,比她之前表现出来的要在乎得多。那么新的问题是,之前她为什么要表现得不那么在乎,以及为什么他要对她的反应那么在乎。
“你看啊,你快看!”
莉莉把一本图册摔得啪啪响,打散了斯内普那些聚众闲聊的脑细胞。
这会儿,两人正站图书馆中央,平斯夫人则手握鸡毛掸子,躲在远处的书架后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既想打死这两个打破守则的吵闹鬼,又不敢动手。
莉莉并不理会这份懊恼,还在气急败坏地摊开一本又一本著作。
她翻开的每幅页面上都有个清瘦高挑的长发男子,大部分旁边都标有一个注解——萨拉查·斯莱特林。
斯内普还记得刚才课上他在镜中的倒影,它和这些插图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他终于有些慌了,此外,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
莉莉看出这点。
“西弗,这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你知道魔法界三大常用感叹句是什么,对吗?”
“梅林的短裤,斯莱特林的短裤,还有——”
“还有近现代才出现的格林德沃的短裤。没错,全是短裤。你从小和女巫生活在一起,也许习惯了不感到奇怪,但我从麻瓜世界来,起初我十分好奇为什么这里的感叹词全和短裤有关系,于是,我做了大量研究。”
“研究短裤?”
“研究魔法和短裤的关系。为此,我不惜闯入禁书区。别问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反正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短裤在古代的巫师口中,是诅咒的别称,那时一个巫师如果要说‘诅咒你’,会表述为‘让你尝尝我的短裤’,或者‘愿我的短裤缠上你’,究其源头,大概是因为短裤是魔法世界最早的诅咒容器。在诅咒技术发展初期,执念和恶意非常难以保存,自然界的水石土木会迅速消解负面感情的力量,而人类手工制作的器皿,也很容易在被其他人使用后,与诅咒无法兼容。直到有一天,一位伟大的巫师,偶然发现长期贴身的内衣与诅咒具有十分相似的属性,可以巨量储存黑暗魔力,于是他大胆尝试,经过数年努力,成就了世上第一个稳定输出的诅咒物——这就是梅林的短裤。在此之后,虽然也有很多人效仿此等做法,却因耐力、魄力有限,无一人登峰造极。直到十九世纪末,有个青年在万魔博览会上偶然看到了美国魔法联盟博物馆的珍藏品——梅林内裤的遗迹之后,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奋不顾身投入到创造诅咒物的事业中来,成就了比梅林历时更久的、威力更猛的魔物。在此之后,这名青年所有载入史册的行为,都拜这一壮举所赐,这便是格林德沃短裤的由来。”
“那斯莱特林的短裤呢?”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是我之前在禁书区发现了极为重要的线索,今天应该就是揭开这条秘密的时刻了。”
在平斯夫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莉莉带着斯内普走向禁书区的迷宫。
这一路艰难曲折,书柜和图书们像是在刻意隐瞒某种秘密,不停变更格局,阻止他们的去路。莉莉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驾轻就熟地勘破机关,解除咒术,在重重障碍间穿行、翻越,把斯内普引到了迷宫中央,一处开满纸花、页码飞舞的地方。
莉莉从花坛中央的碎纸堆里,摸索出一本古籍。
她把古籍递给斯内普,封面写着《格兰芬多之罪》——萨拉查·斯莱特林著。
“我来过多次,想了很多办法,一直打不开,也许你可以。”
斯内普将信将疑地把两只手放在封面上,他并不认为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打开这位上古先师封存的著作,然而书页一碰到他的手,立刻展开,在地上铺成一道黑洞洞的地下入口。
两个人面面相觑,莉莉点点头,斯内普一条腿迈了进去。
他们沿着螺旋而下的阶梯走了很久,前方出现一道微弱的光。复行数十步,微光渐进,二人看见三个身穿长袍的身影,头抵着头,围着一支蜡烛,轻声密谋。
“你们两个不要再为他求情。一时心软,只会铸下无穷祸患。”三人之中,身形最高大的那个声音充满无奈与痛惜,“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年年岁岁,他这样苛待自己,你们没看到他辗转反侧、坐立不安吗? ”
沉默片刻,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站起来。
“他说的对,我们不能再由他胡来。作为朋友,有时强硬地阻止对方沉沦,才是正确的选择。”
“但……但我不想伤害他的尊严,也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最后那个娇小的身影,声音也一样玲珑。
“醒醒吧,赫尔加!尊严跟他的健康比算不了什么,再说他也应该受点教训,日后方知讲卫生的重要!”
在高大身影的坚持下,小身影沉默了。
这时,暗处传来脚步,随之而来还有一阵男子的低语。
“吾友,汝等召见,所为何事?”
四周明亮起来,莉莉和斯内普看到了清新怡人的山河湖泊。
距他们不远处,四个身影正沿湖漫步,只见他们走到一棵巨大的山毛榉下,然后站住,交谈,各执一词,继而大打出手。
一道闪光,那个清瘦男子头朝下悬在空中,宽松长袍滑落在脑袋上,露出苍白的双腿,还有一条几乎难以辨别的短裤。
“放开我!”
“不要挣扎,我们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你这坨臭烘烘的泥巴帮忙!”
“我也不想操这个心,是你逼我的。如果我是你,我会换换自己的内裤。赫尔加,罗伊娜,快!”
又是两道闪光,破旧内裤消失在山毛榉层层叠叠的枝丫间。与此同时,一条崭新柔软有小蝴蝶结的白色丝绸短裤,取代了它的位置。
“不!!!”男子被放回地上,凌乱的长发散在脸上,痛苦的神情被勾勒得更加骇人。“你们这些叛徒,胆敢联合起来算计我,等我找回我的内裤,你们就惨了!”
“你再也见不到它了,除非今天这幕在此地重演,否则你们永不得见!”
高大男子说着,拿过一整箱崭新洁白小蝴蝶强硬地塞到他朋友手中。
明亮的场景消失了,莉莉和斯内普再次回到一团阴暗中。
刚才那悲痛至极的清瘦男子此时坐在桌前,用浓重的笔触飞速写下行行血泪之词。
“……他们自恃正义,夺我所爱,将自以为是的卫生观念强加于我,殊不知我痛恨新布料,它们矫揉造作,笑里藏刀,如同我那几个暗箭伤人的朋友,给我带来无尽烦恼。我要把此刻的怨恨长长久久记录人间,不管百年还是千年,总有一天,当那个誓言被打破之时,我要和昔日的短裤重聚,到那时,我要那三者的后人,尝尽我今日之苦,定要他们心爱的织物烟消云散,要他们赤身行走,片缕不着!”
男子狠狠写完最后一字,落笔起身,两手背到身后抓挠着新短裤带来的不适,一步一停,渐渐走进了阴影中。
莉莉扭头对黑暗里的斯内普说:“看到了吗西弗,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峻,你最好快点把那玩意儿换掉,否则……”
“你叫我换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
听见这个声音,莉莉猛然丢开一直抓在手中斯内普的袖子。
“你不是西弗 !”
一圈火焰次第点燃,莉莉这才发现身边的斯内普此时已大半变成了那男子的模样。
“戈德里克家的狂徒,时隔前年,又来扰我后人,今日便是汝等付出代价之时!”他修长的食指指向莉莉,眼看下一秒,莉莉就要应了那句诅咒,一只手却抓住那根食指。
是男子的另一只手。
“快走!”只听男子一边发出怒吼,一边发出斯内普的喊叫。
莉莉毫不迟疑,转身跳出黑暗,从笔记中逃了出去。
灾难并未结束,莉莉在书柜间穿梭奔逃,只觉得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一种极其强大的执念覆盖了城堡,以笔记为中心,急速向周围扩散。执念所到之处,所有衣物、织品揭竿而起,它们站立、行走,剥离套在其中的人体,和试图阻止他们的魔杖扭打,摆平前方一切障碍,朝着图书馆挺进。
一路上,莉莉看到各式各样的服装、被褥、毛毯、手帕从身旁略过,它们低语、窃笑,劝服她身上的衣服也加入反叛的行列。莉莉竭力阻止,但衬衫勒住她的脖子,腰带猛击她的肚子,百褶裙把她的双腿缠绕在一起。
莉莉倒下了,衣服们争相远去。
她想这就是故事的最后了,片刻之后,她将失去续写未来的勇气,一切都将以悲剧收场。
人生中的所有重要时刻一一从脑海中滑过,最后一幕是几天前山毛榉下的哀歌。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要抹去那时的冲动,把那句情急之下的冒犯当做耳旁风,她要摒弃所有前嫌,早点说出那句“长颈鹿”,要像捍卫自己一样,捍卫朋友的尊严。这样,她也不会如此悔恨地告别自己所有的骄傲。
忽然,意想不到的奇迹发生了。
在她一败涂地之前,在悔恨的泪水滑落之前,莉莉感到一阵温暖。
她再次睁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不见了踪影,所有想要守住的秘密,全都牢牢护在一片透明之中。再一抬眼,她看见詹姆·波特缩在一面书柜后面。
原来,他持有三圣器之一隐形衣的传闻竟是真的。
詹姆·波特看着莉莉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急得直挠头。
“你,你别误会,我没跟着你们,只是恰好碰上。”
“好吧,谢谢你。”
虽然有点无情,莉莉权衡一下,还是丢下波特自己跑了。
她决心要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拼上性命也要阻止斯莱特林的短裤。
岂料波特追上来,腰间围着一条厚实的皮草。
他为何还有皮草?莉莉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首尾相接、毛发浓密的黑色大狗。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波特拽着缓缓下滑的大狗说。
“没有,我只是逃命。”
“不是,肯定不是!你要去救他,我帮你!”
莉莉看着詹姆严肃的神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好吧,我要去找校长,问他当年如何封印了格林德沃的短裤。”
五,
还是迟了一步。
当他们熟练地闯进校长室时,当年那位勇战格林德沃的老者,早已倒地不起。
就在十几分钟前,正当他和分院帽激烈讨论如何处理学校的异变时,一股无与伦比的压力和历经千年的怨恨入侵了他的办公室。脚底的居家拖鞋和羊毛暖袜受到感召飞奔而去,突如其来的抽离使校长的后脑重重锤在地板上,霎时间满天星光与夜莺乱飞,紧接着,其它衣物也弃他而去,幸亏充满灵性的凤凰福克斯绽开长长的尾羽覆盖在他身上,这位年逾百岁的老人才不至于伤风感冒。
两个孩子看到眼前的惨状,手忙脚乱地想将老人送去急救。
老人按住那几只拉扯自己胡须的手,缓缓摇了摇头。
“不用管我……我头铁……”他气若游丝地抬起手,指着桌上的分院帽。“帽子,来不及了,去找钩针……”
说完,手臂瘫软垂下。
莉莉赶紧将分院帽戴到自己头上,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张复杂的地下迷宫图。
“老人家不顶用,只好靠你们了。”分院帽沉重地说。
遵照指示,莉莉和詹姆来到了斯莱特林地下室最底层。
他们走进一间阴冷潮湿、青苔遍布的拱棚大厅,厅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口巨大的圆井深不见底,井壁上的螺旋阶梯蜿蜒向下,不知通往何方。
“这是什么地方?”莉莉呼吸着地下吹来的冷风,有些犹疑。
帽子似乎想着什么陈年往事,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这是以前的水牢,教育改革之后,就成了学校的洗衣房。”
“为什么到洗衣房来?难道诅咒是可以漂洗、烘干和熨烫的吗?”詹姆问。
帽子望着黑暗,没有回答。
众人沿着阶梯向深处走去,下沉将近百米,他们的脚触到了柔软的泥土,这是霍格沃茨的最深处,整个城堡最幽暗深邃,匪夷所思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泉眼之中,犬牙交错的石笋之间,不知埋藏着多少往事与秘密。
他们路过雾气腾腾的漂白池,走过旋转不息的洗涤湖,翻过岩板炽热的熨烫区,在一池荧蓝无底的消毒液后面,岩壁豁然大开,展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无主之地。
脚底的泥土触感消失了,一种宛如朽木的软烂感取而代之,詹姆猛地抬脚,借着四周的荧光蘑菇和魔杖上的小光团,看到指缝间夹着一只满是破洞的陈年棉袜。
黑暗里,亮起几只黄澄澄的大眼睛。
“不要再往前了,沙沙沙……”
“前面是名副其实的衣冠冢,嗖嗖嗖……”
“那些被巫师们抛弃的旧衣在此安息,不要吵醒它们,呜呜呜……”
几个从衣堆里探出脑袋的小精灵,念完各自的口头禅,又缓缓把头缩了回去。
詹姆一把捂住胳膊上竖起的汗毛。
“莉莉,我们还是——”
莉莉却已大步走进这片沼泽。
詹姆恼火地跟上去,随着莉莉的步伐,他才注意到不远的前方有团可疑的东西,拖着一条细长的银尾在暗中缓缓蠕动。
两人来到银线附近,地上竟是一条未织完毛线短裤,包裹着另一条短裤。
两条裤子被一对钩针钉在地上,一边的裤脚融合在一起,另一边却在相互撕扯,扭打,企图分离。
詹姆好奇地伸出手,随即一声惨叫。
“别碰!诅咒还在。”帽子开口了。“没错,这就是格林德沃的短裤,人人都以为这件恐怖的魔物早已被邓布利多消灭,但事实上……他并没能完成最后一步,只能把它暂时封印在这里。”
“什么?邓布利多都做不到?那我们岂不是更没辙!”詹姆开始感到诅咒在身上留下的印记,双手不自觉地在他朋友毛蓬蓬的大尾巴上抓挠起来。
莉莉俯身仔细观察。
她的目光和那团银色的微光撞在一起。
“叮”的一声,仿佛星火闪过,她无与伦比的感受力,从那条白色短裤简洁的织线上,探知到了行云流水般的精美术式,她沿着魔线的指引,倾听咒语的波动,花了好长时间去理解构建其中本可以逆向分解诅咒的魔法阵,从一个个优美灵活的图形里,从一组组精准严谨的排列中,她看懂了净化流程启动的原理。这套设计本该无懈可击,本该在完成之时的顷刻间,化解诅咒中的全部恶意与怨恨。可那条丝线的末端没有完成回路,系统的起点和终点被割裂了,无法达成一个圆满的通道,这不是什么技术上的难题,而是制作这个系统的人,自行放弃了最后的步骤。
邓布利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莉莉想不明白。
头上的帽子传来一点提示。
你知道驱动这个魔法的材料是什么?
莉莉这才注意到,那条银色的东西上附着的并不是平时常用的魔线。
她决定冒着危险,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并理解这股压制诅咒的力量。
莉莉的手向着银色的丝线移动,飞速绕过詹姆阻拦的手臂,把它抓在手里。
一瞬间,詹姆担忧的叫声渐渐听不到了。
一种熟悉的温度与律动传导至她的全身,屏蔽了她与外界的交流,把她引向内心的感受。
她专注的捕捉着自己的人生经历中,与这股魔力相似的地方。
她慢慢猜到了邓布利多的难题,理解了他之所以没能完成使命的理由。
这一猜想一度使她震惊,但随之而来的艰难抉择也摆在她的眼前。眼下,她没有余力去思考邓布利多的过往,她要想清楚的是,自己是否可以跨越邓布利多都难以冲破的桎梏。
耳边,响起一个多年前留在心头的声音:就像长颈鹿。
她看见了那个在深夜动物园星光底下向她伸出手的孩子。
最终,她将两枚钩针从地上拔起。
“我有办法。”
詹姆和分院帽都愣了一下。
“可是……可是就连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有他做不到的理由,我也有我能做到的理由。”莉莉把钩针交叉着放在胸前,走到詹姆面前,“去年那块圣诞围裙,你说是你妈妈给我织的,其实是你自己吧?”
“不是围裙,是围巾!”詹姆涨红着脸,“就是我妈妈织的,不过……我也织了一半就是了,一小半……”
“教我。”
詹姆不知所措地握住莉莉伸过来的手。
“首先,要在这里打个结……”
六,
整栋城堡里,能穿在身上的纺织品全部匍匐在斯内普脚下。
而他本人,却缩在自己知觉的某个角落,看着那个陌生的长发男子支配自己的身体。
他翻转他的手腕,细数他的肋骨,嘲笑他瘦弱的肩膀和苍白的皮肤。
斯内普感到屈辱,就像是童年被他暴虐的父亲塞进食品柜时那样慌张,周围的黑暗,也像曾经厚重的柜门一样,将他牢牢压制,没有留下一丝反抗的余地。
从莉莉离开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不见半个人影。
“你不是说她一定会回来吗?”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长长的指甲掐着他的下巴。
“我没说过。”他狠狠地别过脸去,不顾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可我听到了,你坐在那里,想的全是她会回来。”那人细长的嘴唇里吐出刻毒的声音,“她是你的朋友?让我给你诠释一下朋友的定义,就是终究会背叛你的人。”
“没有期待就谈不上背叛。”他冷冷回瞪面前的人。
那人报以同样的冷笑:“你膝盖上的那道疤可不是这么说的。”
斯内普真的感到那个地方狠狠疼了一下,就和六年前刚刚从两米高的围墙上摔下来的时候一样鲜活。
“你那时的处境不比她现在更难熬吗?你不比她孤立无援、无依无靠?你被那个男人锁在地下室的废弃冰箱里,呼吸都困难,却还是逃出来,去找她。而她,现在在哪呢?和那些不会喊她泥巴种的人一起逃了,对不对?”
那男人的声音不知带着什么魔力,让尘封多年早已褪色的记忆再次笼罩下来,斯内普甚至看到了那个冰箱上面斑驳的漆皮,听到了拉动锁链的铿锵回响,铁门重重关上的前一刻,一闪而过的凶恶眼光几乎将他按进冰冷的铁皮里。他已不是那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他比以前更加强壮,成熟,还知道数不清的伤人恶咒。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此时的他比那个时候更加绝望,就连想象一下推开柜门的勇气都没有呢?
只是因为没有她在外面等待吗?
冰箱门的重击声和那个充满暴力的眼睛再次逼近。
他退缩到退无可退的地方。
“在这个循环里反省一下吧。”
那个男人转身离去,在他瘦长手的臂一弹一挥之间,那些臣服的衣物们聚拢、堆叠起来,渐渐凝形成了某种强而有力的庞大形状。
“小子,再过一会儿你就会变成这个诅咒的一部分,到时候我会让你这份恨意,传遍世界。从此之后,人们将用斯莱特林的短裤这一尊称做你姓名,这才是一个血统纯正的斯莱特林应该有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可笑的混血——”
“斯内普!”
有人喊他的名字!
“西弗勒斯·斯内普!”
蛇一样的男子半闭的眼睛微微上抬。
只见图书馆的大门洞开,一个身围大狗,头带尖帽,手拿着一柄镶嵌了红宝石重剑的男孩骑着一匹巨狼冲了进来。他指着站在衣山上的男子大吼:
“冤有头债有主,什么过节冲我来,放了那个斯内普!”
不论是格兰芬多的押韵还是格兰芬多的宝剑,都让男子倍感头疼。
“愚蠢的格兰芬多继承人,不要以为不穿衣服我就拿你没办法。”
随着他轻轻一个眼神,凝聚起来的衣山发出咆哮,紧接着一头纺织物做成的巨龙拔地而起,巨翼横张,扫平了周围一切书山纸海。
巨龙昂首,向詹姆喷射无数纽扣。
詹姆举起课本盾牌悉数接下,挥剑斩碎了两条从侧面呼啸而来的牛仔裤。
几条连裤袜缠住他的脚踝,欲把他拖至马下,幸而一只敏捷的老鼠奋勇上前咬断了轻薄的丝线。
巨龙身上一排黑磷脱体而出,仔细一看竟是平日最为忠心耿耿的学院黑袍,它们各自抽出一双皮鞋,或尖头、或长筒、或高跟,舞得虎虎生风,眨眼间杀到詹姆跟前。不等詹姆反应,大黑狗的DNA先动了,它抛弃了自己原本的使命,松开叼紧的尾巴,追着各路皮鞋张口便咬,一路留下九九八十一个牙印,把整个皮鞋先遣队撕得片甲不留。
长发男子发出怒吼。
他这一声,打断了斯内普的无限循环。
斯内普回到当下的意识中,清醒过来,透过男子散发的层层黑雾,看着外面莫名其妙的战斗,耳畔传来嗒嗒的蹄声。
他向深处张望,只见一只淡金色的长颈鹿向他跑来。
它有一双莉莉的绿眼睛。
它用莉莉那种蛮横又强硬的语气说:“长颈鹿!”
他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长颈鹿生气了,刨刨蹄子,跺了一脚他的脚面。
“说呀!长颈鹿!”
“长颈鹿!行了吗!”
他往后躲开,有些嫌弃地脱口而出。同时想起曾经莉莉费了多大功夫,才让他接受这种幼稚的暗号。
长颈鹿终于消停了,甚至还有点得意。
“行了,饶过你。”
说完,它把长脖子伸到他耳边,又恢复了从前火急火燎的语速。
“听着,我放了个东西在你后面,待会儿波特会扔个好玩意儿给这该死的诅咒,他碰到之后一定非常不舒服,他一分神,你就趁机掌握主动权,把我放那的东西给穿上,听见没有。”
他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反正照我说的做就是!”
那长颈鹿见他还在犹疑,甩开脖子砰砰撞了过来。
他烦的不行,刚想伸手将她推开,却被猛地钩住脖子。
“还有件事……”他听见长颈鹿断断续续的低语,“要是以后我有什么不一样,你不要怪我。要是以后我忘了很多事情,你要原谅我,就像我原谅你一样。你记得百科全书是怎么描述长颈鹿的,对吗?忘不了的吧。”
他当然记得那个条目,长颈鹿:世上最棒的动物,它们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它们不嫉妒,不抱怨,不背叛,不生朋友的气,它们做事都是有道理的,生活作息规律,讲究个人卫生,每天准时喝下午茶,爱看卡通频道,相信魔法、友谊和低碳的生活,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永不止息。
当年她这个长颈鹿吹可是把全国动物园的说明和百科全书都改写了一遍。
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呢?
多年之后,他在一次整理毕业生卷宗的时候读到一份毕业论文,文章探讨的是怎样才能化解诅咒的基本构成——怨恨和敌意。
结论很老土,用爱。
这没什么稀奇,反正魔法么,干啥都用点这个。
但是过程却很艰难。
首先,需要一个非常珍惜诅咒宿主的人,此人要把和宿主之间的所有美好记忆抽离出来,一点也不能私藏,然后取下附着记忆其上的珍珠光泽,纺成线,之后亲手编织一件可以覆盖诅咒的服饰,给诅咒穿上。
那种光泽的名字叫做祝福,用量非常之大,往往一天的快乐记忆才能纺出两三米长的一小段线,所以很多时候诅咒无解,是因为连第一步都无法达成。
剥离记忆的光泽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项工作和直接拿记忆作为材料相比,要精巧细致百倍。去除整段记忆是一瞬间粗暴的不适,痛苦却短暂,纺线却是一丝一毫,细水长流的失落。剥除的时候,记忆中的事件还在,却会从鲜活的影史渐渐成为一卷发黄的档案,曾经上面的光与声音和色彩,曾经那些最令人感觉到生命滋味的细节,都将填补进那些纠缠宿主的痛苦的回忆里,祝福的柔光能分解幽怨的黑暗,以此同时,咒怨的怒火也将熄灭美好的微光。
还有一个重点,就是“一点也不能私藏”,如果奉献者为了自己内心的不舍,无法交出全部的光,通路就不会圆满,能量也就不能正常打开。
也就是说,为了拯救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这一切,在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
长颈鹿却知道。
长颈鹿要走了。
走了两步,回过头。
“还有件事……”
“什么事。”
“就……没事了……”
“嗯。”
刚要走,又回头。
“其实还是有。”
“那就快说。”
“就是……再叫我那个词,弄死你!”
“知道啦,去吧。”
此时,牵制斯莱特林诅咒的詹姆·波特已经抵挡不住,他的几名伙伴也各自负伤。
小老鼠被一顶大礼帽扣在下面,大黑狗被几件连衣裙层层套住,巨狼被巨龙口中的围巾锁的死死的,詹姆本人也被套上了几件足足小了两个尺码的高跟鞋和打底裤,勒的透不过气来。
一件羊绒衫照直在他脸上挥了一记重拳,詹姆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把头上的分院帽甩了出去,帽子在旋转中,将一样东西抛向长发男子。
男子下意识接住,立刻又把它抛开。
“肮脏鬼!下流胚!”
他召来手绢,反复擦拭那只沾了脏东西的手,但为时已晚,格林德沃未被净化完全的诅咒在他身上蔓延开来。
好痒!好痒!就像是……就像长满了小宝宝包纸尿裤时常起的那种疹子!
他很想去抓,但作为一个尊贵的斯莱特林,决不能做出这种低俗下流的行为。
从小到大,如果那里不舒服,他都会找一丛艳丽的蔷薇,在其中优雅漫步,借机用粗糙的藤蔓消解那不合时宜的烦躁。
但是现在,哪里还有蔷薇!
他再也忍不住了,把手藏到身后,轻轻抓了一下。
啊,多年来的压力有那么一瞬间减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拍打在他的心头。
他想起了自己讨厌新短裤的理由,也发现自己大部分的怨恨来自于发痒也不能挠的严苛教育。他想起了曾经的三个伙伴,为了能让他穿的舒适一些,赫尔加专门为他做了魔法钩针,罗伊娜特意为他改良魔法线球,还有戈德里克——他一心一意为他织补短裤的样子还留下过一副著名的肖像。
其实那位本体早已不再纠结那点耻辱了吧,为何他这个诅咒还空留人间?
自己真的有必要如此愤恨吗?
在诅咒动摇的那一刻,斯内普感受到束缚的松动,他冲到意识的中心,终于能直接用自己的眼睛看向外界了,他低头看到了莉莉说的那件物品。
那是个什么东西?荧光闪闪,歪七扭八,五颜六色,疙里疙瘩,一边长,一边短,一排针脚松,一排针脚密,一看就是只有那姓伊万斯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东西。
她十几个小时没有出现,原来是为了做这个?
莉莉一向对这种细致的工作非常苦手,如果今天是要在墙上凿个大洞,也许她很快就回来找他了。
他把那个不知道是抹布、还是套袖、还是护腿、还是短裙的东西拿起来,穿在腰上。
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与现在无关的细小往日,像苏打水的气泡一样冒了出来。
蜘蛛尾巷的第一眼,江边公园手心上的花,伦敦桥顶的漫步,大本钟针尖上的一握,仲夏落满他家房檐的柠檬雪,初次拜访禁林的灾难……原来那个时候她是这么想的,原来背后她还说过那样的话,原来那个铭牌她一直带着,原来这就是她这么喜欢长颈鹿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
两条短裤融合在一起,回路通畅,使命完成 ,银光闪现,诅咒和祝福抵消了。
巨龙瞬间解体,他和那个詹姆·波特都落进衣服的山海。
两人手忙脚乱地抓了些东西,差不多同一时刻站起来,你看着我的碎花纱裙,我看着你的千层蛋糕,不约而同都想奚落对方,再一看手里,两人抓着同一件赫奇帕奇的学院獾帽。
看着两人再次起了冲突,不远处的莉莉只是面无表情地穿戴整齐,捞起几件衣服,走了。
七,
几天之后,邓布利多康复出院。
他来到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的一对钩针,两条短裤。
他沉默许久,自言自语道:是时候把最后一针补完了。
随后,他从记忆里找到那段不愿交出的光泽。
一百多年过去,它只是越发明亮。
多年以后,莉莉和詹姆的孩子要诞生了。
詹姆坐在莉莉的床边,编织着一件又一件漂亮至极的婴儿服。
莉莉把小小的衣服拿在手上观察上面栩栩如生的图案,一只迅捷的牝鹿,一头健壮的牡鹿,衣服的一角,还有一只小小的长颈鹿。
“为什么有这个?”莉莉问。
“哦,这个啊。”詹姆抓着乱蓬蓬的脑袋。“我看百科全书上说这个很好,也许它也能成为这个孩子的守护神吧。”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