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将尽夜

17、蛾

　　江逸有些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因为情绪迟迟无法平复，也就懒得问出口。

　　他把手抽出来吸了口烟：“你...馨姐呢？”

　　“回去了。”佟熠辰靠在椅背上，头后仰道，“她公司今晚有宴会。”

　　他感觉身边的人和之前不一样，有些死气沉沉。

　　江逸也往后靠，问道：“她是你亲姐？”

　　“不是。”佟熠辰摇了摇头，从外套里掏出根烟熟练的点上。

　　他瞬间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对他的认知有了很大的偏差。

　　佟熠辰后知后觉的将烟扔到地上，急忙道：“之前太气了，才买的...”

　　江逸没说话，在自己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点上后，递给了他。

　　他见此知道自己没掩饰的必要了，便接了过来。

　　“何必呢？”江逸问道。

　　从他点烟的熟练程度，就能看出没少抽过。可之前在自己面前装的那套，又是做什么呢？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互不相干的人而改变自己，难道只是因为所谓的喜欢吗？

　　“逸哥。”佟熠辰这一周没少抽烟，嗓子喑哑了许多，“我没刻意去改变，我只是跟你在一起时不自主就这样了。”

　　他见江逸默不作声抽着烟，顿了顿继续道：“我承认，在抽烟还有情绪上我做了点改变，但那只是因为想吸引你。”

　　我想把那些不堪、那些糜烂通通遮住，以免它们影响到你。

　　“逸哥，我真的不是虚伪，我时刻向你展示的都是真正的我。”

　　那是埋藏了将近二十年，无人发掘的我。

　　江逸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现在脑中没有想法，只是感觉到莫名的累。

　　很累很累。

　　累之下还掺杂着麻烦。

　　“我遇到的每一个说爱我的人都高高在上的出现，他们既像光又像神用着怜悯的目光看我。”江逸将手里的烟按灭，不屑道，“可是你说，我需要怜悯吗？”

　　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给自足，并不想去体会什么感情，他只想一个人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沉溺致死。

　　每一个推开门试图把他带出去的人，都是在打破他现有生活。

　　“我既不是光也不是神。”佟熠辰看着他认真道，“我不是来教你爱人的，而是来让你只爱我的。”

　　他缓缓道：“我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是真喜欢。”

　　“嘶...”江逸又点了一根烟，抽了口吐出个烟圈，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记得你才十九我们也刚认识没多久，这么快就爱上了？”

　　他摇了摇头心道：还真是个小孩子，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吗...”佟熠辰听他的话认真想了想，继续道，“刚这么短时间我就喜欢成这样，如果不把你追到手，死的时候不得棺材板都压不住啊。”

　　即使在这将近凌晨，四周乌漆嘛黑的夜晚，少年的笑容依旧闪的他一愣。

　　果然，光这个东西是人都喜欢啊...

　　“行了。”江逸站起身道，“小孩子就赶快回学校写作业吧。”

　　佟熠辰连忙双手抱住他的腿，说道：“就算你不答应起码也收留下我吧，学校早过门禁时间了！”

　　“你胳膊！”

　　江逸怕碰到他的伤口，根本不敢动。

　　佟熠辰并没松手，反而抱的更紧：“逸哥，看在我为你受伤的份上，带我回家吧！”

　　“行行行。”江逸妥协道，“你坐好，我打个车。”

　　算了，这光喜欢起来太费钱。不仅要管吃管住，还有被碰瓷的风险。

　　.

　　两人到江逸家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折腾了这么久，江逸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面。

　　佟熠辰抬了抬受伤的手，委屈巴巴道：“逸哥....我不方便...”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左撇子？”江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吃不吃？”

　　“吃就吃...”

　　他拿起筷子，埋头闷不做声的吃了起来。

　　江逸倒了杯温水放到他手边，然后去看医生开的药。

　　他伤的并不重，所以医生没给开消炎药，只给了些消毒和需要换的药。

　　“明天周六，想去玩吗？”江逸问道。

　　他不想这个人情一直欠下去，既然跟他走近些能让小孩开心，那就陪陪他。

　　佟熠辰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去哪玩？”

　　“我都可以。”他点了根烟，“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反正明天没拍摄，如果他想去哪玩，远点也没关系。

　　佟熠辰张了张口：“那个...”

　　江逸等了一会儿，结果迟迟没有下文，便问道：“怎么了？”

　　“我可以用明天跟你出去玩的机会，换个别的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江逸听他这样说，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再答应：“换什么？”

　　“后天...”佟熠辰顿了顿，看着他，“后天，你能陪我过个生日吗....”

　　江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十一月十九号，凌晨两点四十六分。

　　他问道：“二十号还是二十一号？”

　　佟熠辰这才想起，现在已经凌晨了，连忙说：“二十号。”

　　其实他对生日不执著，只是很想这个日子有江逸陪着。

　　佟熠辰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江逸想了想，周日是有拍摄的，看来只能让纪凯带着他们去了。

　　他点了点头应下：“好。”

　　“芜湖！”佟熠辰激动地举起胳膊，开心道，“逸哥你真好。”

　　江逸被他这大动作吓得够呛，皱眉道：“你注意点伤口。”

　　“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疼了！”

　　他已经很久没像这样般期待过，生日的到来了。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总会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的生日，因为那天就能收到来自爸妈的礼物。
　　还有，来自他姐姐的。

　　想到这，他下意识摸了摸衣服口袋，想抽根烟。

　　但当要掏出来时，大脑来了个急刹车，连忙制止住。

　　“想抽就抽吧。”

　　江逸一直在观察这小孩的神情，仅仅两分钟左右，他就从欢喜过渡到悲伤。

　　他见佟熠辰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抽了，便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逸的声音淡淡的，却能让他静下心来，让他想把自己内心的事一股脑倾倒出来。

　　但他还是抑制住了，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句：“逸哥，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江逸喝了口水，“但我知道，他们很爱我。”

　　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不留余地的爱着我。

　　佟熠辰听他这样说，想了想也对。

　　要不然肯定不会，一直温暖江逸到现在。即使后来的人生缺少了亲情的戏份，父母留给他的爱意也足够温暖江逸一生。

　　“睡觉去吧。”佟熠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定要忍住诉说欲，一定要将负情绪往回吞，一定不能影响到江逸。

　　“小孩儿。”江逸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我们总会遇到不好的事，但不应该就此自困其中，止步不前。”

　　佟熠辰转过身看着他。

　　果然，江逸对身边人情绪变化极其敏感。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全部感受到了。

　　佟熠辰扬起了个笑，说道：“那逸哥你呢？”

　　“我啊....”他喝了口水，“我只是挑选了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从来没怨过什么，无论是当年的车祸还是后来在各亲戚家的辗转。

　　生活给他什么，他就接着什么。

　　佟熠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口，最终扬起了少年独有的笑：“我会向你走出那九十九步，等我到你面前时，你再决定要不要向前迈出那最后一步。”

　　他什么鸡汤都不需要，他只需要江逸。

　　只要能够留住江逸，那么他就有足够大的信心把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一一吞噬下去。

　　他不需要去倾诉，也不需要江逸帮自己分担，他只要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仅仅是站着，他就会有足够大的勇气，去对抗一切。

　　江逸叹了口气，轻声道：“熠辰。”

　　他很少这样喊佟熠辰的，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掺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逸将人带到沙发上坐好，语重心长的说：“我不需要你，我认为现在的生活是最好的。”

　　他知道自己总会带给人一种怜悯感，总会让人产生圣母心。

　　但其实，他并不需要。

　　亦或者，真的那样做了才是害他。

　　佟熠辰在听到他亲口说不需要自己时，心像是被钝器击中一般，喘不过气。

　　他最开始的确认为，江逸是需要被照耀的。直到后来才明白，他只是下意识靠近光源而已。

　　这个光会亮多久，是不是为他而亮，他都不在乎。

　　“逸哥，我最开始的确自不量力的想要尝试发光吸引你。我也本以为，是自己在带动你。”佟熠辰感觉有些心累，他深呼了口气，“现在我才知道，自始至终，有需求的只有我。”

　　在第一次见到江逸时，他就自行的把这个人当做生活的救命稻草，死抓着不肯放。

　　他本想化为光吸引飞蛾，却忘了自己也是个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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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点沉重，小熠辰的事情也快慢慢揭晓了。
江逸他会对佟熠辰产生向往，但不会让两人的关系超出控制范围。
说到底就是，江逸的需求没有达到要去冒险打破自己规定好的生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