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50、捕萤

　　险险将最后一尺蝉翼纱拿到手，繁雅志跟着允青霜兴高采烈地回了藤萝峰，有了蝉翼纱，晚上就可以去绿云浦捉甘露萤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要先将蝉翼纱做成能装束物什的囊袋。

　　这方面繁雅志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他除了练剑几乎什么都不会。

　　允青霜坐在桌边，拿着针线十指翻飞，一个精美的月白色纱囊渐渐在他手中成形。

　　少年坐在他对面，支着下巴，惊叹地看着他飞快将蝉翼纱囊做好：“青霜，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这算什么，雕虫小技都算不上。”允青霜说着，嘴角却牵起一弯浅浅的笑意。

　　繁雅志注意到了，他雀跃起来，跑去内室拿了一堆东西出来：“师尊给了我许多丹药器符，可能在秘境里用得上，青霜，这些是你的。”

　　他早想好要分一半给允青霜，却怕他拒绝，此时见他心情颇佳，才敢提出。

　　允青霜果然敛去了笑意，但他还未说话，少年已经匆匆忙忙地跑到他身边，在他腰间摸索了一下，抽出一个储物袋，熟练地打开禁制，迅速将分好的东西放进去，又重新系回允青霜腰间。

　　允青霜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到时你要跟我分开行动？”

　　繁雅志一愣，大叫道：“当然不要！”

　　“既然如此，放在我处跟放在你处有何区别？”

　　少年呆住了，好像，是没有太大区别。

　　……

　　戌时，允青霜和繁雅志准时来到绿云浦。

　　绿云浦位于育植园内门山谷深处，与允青霜预备搭建居所的地方离得不远，此处遍布沙洲烟渚，古汀残溆，这些大大小小的洲渚上生长着白茅、紫荻、芦苇、菖蒲……

　　无数繁茂的植物挤挤挨挨，密密匝匝地彼此簇拥着，人几乎无法进入。

　　一到夜晚，成千上万的流萤便在这些茂密的草丛间翩跹起舞，朦胧的云雾升腾在这碧绿的光海中，仿佛瑶池仙境，绿云浦便由此得名。

　　两人在世间罕有的绚丽美景前，几乎遗忘了来到此处的目的，直到附近的芦苇丛中突然穿来一声惊呼。

　　“不！我的甘露萤！”

　　“哪去了？我明明捉到了好多！”

　　“啧，又是一个不知根底就跑来捉虫的傻子。”背后响起嗤笑，不等两人回头，一个提着纱囊的修士走到他们身边，“你们俩也是来捕甘露萤的吧，有带蝉翼纱吗？要是没带，我劝你们趁早回去吧，莫要白费功夫了。”

　　繁雅志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看来是带了。”那修士道，“我叫路惊潮，中级灵植师，你们俩我没都见过，刚考进来的？刚考进来的也能知道？”

　　允青霜淡淡道：“允青霜，尚未考级。他是剑斋的，陪我来看看。”

　　“哦，原来是你们俩，哎，允师弟，我听说了，你一进来就帮罗师妹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隐患，有许多同门都想跟你领教领教技艺呢。”路惊潮又道，“繁师弟，听说你进了咱们千秋门，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繁雅志嫌他之前态度不好，不太高兴理他，只道：“我却不想见你。”

　　“哎呀，不要介意嘛，你们俩可是第一对单灵根和五灵根的道侣，大家都稀罕得不行。”路惊潮饶有趣味地打量二人片刻，“这都要陪着来，真是如胶似漆。”

　　又是一个把谣言当真的。

　　繁雅志偷偷去看允青霜的神色，后者表情不变，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悄悄在心里高兴起来，觉得连路惊潮都顺眼了不少。

　　此时那在芦苇丛里大叫大嚷的修士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他边走边反复在空荡荡的纱囊里翻看：“怎么回事，为何一个都不见了？”

　　“嘿，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叫甘露萤呢，这种虫子生性厌恶污秽，只能在最清白洁净的地方生存，绿云浦隔绝天地煞气，是咱们千秋门内最干净、最适合甘露萤生活的地儿，只要出了绿云浦一步，这甘露萤立即会化为清水。允师弟，繁师弟，我说的对吧？”

　　允青霜之前已经将甘露萤的习性跟繁雅志讲过，繁雅志一听便明白了为什么要用蝉翼纱做成的囊袋才能放置甘露萤。

　　蝉和莲花都是天性至洁之物，甲子蝉一生餐风饮露，不染尘埃；莲藕身处于淤泥之中，开出的花朵却不染一丝污秽，集二者高洁品质制成的纱囊，自然能隔绝天地污秽，这正是甘露萤最喜爱的藏身之处。

　　繁雅志此时对路惊潮没了厌恶之心，便应了他一句：“正是如此，只有把甘露萤装在蝉翼纱做的袋子里，才能带出绿云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修士捶胸顿足，十分懊悔，“若是我早些知道就好了。”

　　“啧，这若是人人都知道，宗门也不会将捕捉甘露萤作为考验，我可是费了好大代价才从东风桃李阁买到了这个法子。允师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偶然得知。”允青霜道，“时辰不早了，路师兄请自便，我们要进绿云浦了。”

　　“别急嘛，你们要怎么进去？蹚水进？这也太不讲究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艘小小的木舟，“我从炼器阁的友人那里借了舟儿来。”

　　“绿云浦禁止船筏驶入，只能步行，路师兄没看见吗？”繁雅志指指附近一丛白茅，一块被茸茸郁郁的白茅遮挡了大半的石碑露出一部分来，月光下隐约可见石碑上的几个字。

　　路惊潮看清石碑上的禁令，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收起木舟：“这藏得那么深，谁能注意到。”

　　允青霜已经走到水边，他撩起衣摆塞到腰间，一脚踏入河里，冰冷的河水如针刺一般扎进皮肤，他不禁倒吸了口气，回头对也要下水的少年道：“你莫要下来，在此处等我吧。”

　　“我不，我要帮你。”繁雅志三步并作两步跳进水里，下一刻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叫道，“啊——好凉！”

　　路惊潮在后边犹豫地问：“真有那么凉吗？”

　　允青霜叹口气，把少年拉到自己旁边：“跟着我，此处路径复杂，莫要走失。”自己走在前头，拨开一丛丛比人高的茂密蒿草。

　　繁雅志连忙道：“我用凌波剑开路。”

　　“不可，绿云浦是宗门宝地，不得轻易破坏。”

　　少年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缓缓往绿云浦深处跋涉。

　　两人在水中行了许久，哗啦啦的水声不时在附近响起，看来周围有不少来捕萤的育植园弟子，繁雅志有些焦急：“青霜，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捕萤啊？”

　　允青霜在前头摸索一阵，登上一块沙地，他转身，将少年也拉了上去：“就在此处。”

　　两人下半身几乎湿透，繁雅志甩了甩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伸手去擦青年脸上的水渍。

　　允青霜让他擦了几下，才道：“好了，开始吧。”

　　少年收好手帕，把准备好的蝉翼纱囊拿出来：“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

　　繁雅志迷茫地看向他：“啊？”

　　“把纱囊打开，绑在这儿。”他指指身边一丛高大的茅草，少年依言而行，将蝉翼纱系在茅草株上。

　　两人随后退开一段距离，默默站立。

　　湿润的云雾笼罩着稠密的丛莽，无数闪烁的流光在蒿草间翩跹来去，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光团儿如同纷纷扬扬飘落的绿色雪花，将整个天地包围。

　　两人身处于这熠熠生辉的光海之中，此时却无心享受。

　　滴水的衣物黏在身上，又湿又冷；此处高草繁茂，除漫天的流萤外，蚊虫亦多，嗡嗡地在周围转来转去。

　　尽管他们提前在身上佩戴了驱虫的香薰，仍有些过分顽强的虫子一直往人身上扑。
　　少年没站多久，便觉得腿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叮了好几口，他担心惊扰了捕萤，咬牙忍耐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时不时响起的水声消失了，虫鸣蛙叫愈加嘹亮，允青霜突然道：“应该够了。”

　　他身形一闪，已经站在那株茅草旁，迅速把纱囊解了下来。

　　繁雅志也凑到他身边，一边在身上不停抓挠着，一边奇怪地道：“咦，有其他东西进去了？”

　　蝉翼纱囊轻薄透明，肉眼可见里头除了一团团小小的绿色萤火外，还有不少张牙舞爪的虫豸，在察觉被困之后立即开始横冲直撞，妄图逃脱。

　　允青霜一手捏着袋口，另一手直接伸了进去，一只虫子立即挥着利刃似的前螯冲过去，繁雅志惊叫：“小心！”

　　青年准确地将那只虫子捏住，快速抽出手，将之丢进蒿草。

　　“蝉翼纱太脆弱，这些虫子留在里头会把纱囊弄破。”

　　如是再三，允青霜把蝉翼纱囊内误入的虫豸都抓了出来，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绿光在里头不知疲倦地飞舞。

　　繁雅志松了口气，他伸手抹了抹额头，突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他的手背已经被各种蚊虫叮咬得红肿不堪，怪不得他方才觉得手臂麻麻的。

　　“你——”允青霜抓完误入蝉翼纱囊的虫子，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他把蝉翼纱囊丢给少年，自己跳进水中，拂开前方茂密的芦苇丛。

　　“跟上来。”
　　两人穿汀过溆，深一脚浅一脚地原路返回，刚上岸，便听路惊潮叫道：“你们也回来了。”

　　繁雅志循声望去，恰好看见路惊潮在不远处的蒿草从钻出来。

　　他双足连跳，哗啦啦一阵水声中，整个人落汤鸡似的上了岸。

　　路惊潮还未走近，允青霜便揽着少年往旁边移了几步，嫌弃之意昭然若揭。

　　路惊潮站住，用一种夸张的受伤语气道：“不用这么不给面子吧，你们身上也没有好到哪去啊……啧，繁师弟，你是被谁揍了一顿吗？”

　　少年茫然了一瞬，路惊潮不知从哪掏出一面大镜子，将镜面对准了他的脸，繁雅志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一声，慌张地用手中纱囊挡住了面庞。

　　镜中的少年鼻青眼肿，脸颊起了大片大片的红色斑点，下巴仿佛发面馒头似的胀起来，与原来的样子判若两人。

　　路惊潮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笑嘻嘻地道：“嘿，这有什么，好男儿不怕丑。来，让我用留影石留个影像……”

　　“砰”的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冰雹将路惊潮拿出的留影石打落，允青霜挡在少年面前，冷声道：“路师兄若是闲得慌，不如去仙田里挖挖土，何必在此撩是生非。”

　　“啊，我的留影石！”路惊潮把被击出几道裂缝的留影石捡起来，肉痛地道，“我就开个玩笑，允师弟，你也太认真了！”

　　允青霜不理会他的抱怨，他转头，把繁雅志挡在跟前的纱囊拉开：“不丑。阿爹说过，这是‘过敏’了，先回藤萝峰，我给你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