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朝坠暮》此去蓬山远

10、第十章

　　“瑟瑟，就在这里等他们吧。”林至暮指指树边的公共座椅建议道。“好啊，都听至暮哥的。”见对方同意，两人也不多说，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虽然已经入夏，但是天气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比较干燥闷热，坐在树底，不时还能听到几声蝉鸣。
　　“至暮哥，你真的……对于之前的记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虽然之前林至暮已经说过自己失忆的事，赵瑟瑟也深知恢复记忆不是一朝一夕的小事，但是就是想和他本人再确认一遍。
　　“嗯……没有……每次我努力去回想的时候，脑袋就有一种止不住的疼痛，可能我以前的生活并不怎么美好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连我自己都常常在想，要是换成其他的正常人突然失忆，一定会感到无比痛苦和迷茫吧？不知道为什么，和其他人相比我没有任何想要找回记忆的强烈愿望，反而倒觉得自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般，可能是我天生就是异类吧。其实有时候想想，发生这一切，自己或许并不是不幸运，倒不如说是上天给了我重来一回的机会和新的人生，你也觉得我很傻吧？”林至暮笑笑歪头问道。
　　在赵瑟瑟的记忆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林至暮从未像此刻一般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满足。从前跟在林至暮身边，和他相处久了，自己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这个人天生就并不爱笑，见的更多的，永远都只是那张终年不变的不苟言笑的面庞，就好似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他所看到的那个男人，不论秦穹再怎么施加压力，上面有再多再凶险的任务，都只会一昧地不知重负地承担，也因此被莫陌笑称是组里的“兢兢业业小机器。”是的，就如工厂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
　　“为什么会这么想？其他人的心思我不知道，也不会去想，但是事实总是如此，自以为身在局外，便总想着去解救他人，其实早就深陷其中，根深蒂固，无法自拔，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入局还是出局。”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妙而又难以琢磨的生物，口口声声打着破茧成蝶的口号，却又不得不去作茧自缚，自以为破茧成蝶，不过是落入一张又一张精心交织的网里，垂死挣扎罢了。”赵瑟瑟抬起一只手，就这么半眯着眼透过指缝间的阳光说道，看不清神情。
　　“瑟瑟……你……”林至暮想说些什么，却被赵瑟瑟开口打断。“对不起啊，至暮哥，我好像……说了太多的话，不过那些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听听消遣消遣罢了，不用放在心上。”赵瑟瑟转过头，对着林至暮轻轻笑道。
　　林至暮有些怔愣，忽地笑出了声。“扑哧！”这下换成赵瑟瑟自己彻底愣住了。“至暮哥，你突然笑什么？该不会是觉得我刚才那番话是在说笑吧？”赵瑟瑟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林至暮，有几分不解，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想到瑟瑟你年纪不大，懂的反而比我们都多，有时候啊，我都想打开你这小脑瓜壳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小小年纪的，别总是这么老成，必要的时候，也请加倍爱惜自己。”
　　赵瑟瑟瞳孔微缩，有这么一瞬间，仿佛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是记忆中那个不曾失忆的林至暮，不，或者是说至暮哥并没有失忆？就连赵瑟瑟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想从眼前人的眼中看出什么，望见的却只是那双如潭水般清澈的眼眸。
　　“瑟瑟……瑟瑟？”“啊……没什么……”林至暮挥挥手，将赵瑟瑟的思绪拉了回来。“你怎么了？从刚才听我说完之后你就开始发呆起来了，说实话，一开始见到瑟瑟的时候，你让我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认识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平常我也没多少话 ，也不会说什么话 ，要是我说错了的话，瑟瑟要提醒我啊。”
　　“不会的，至暮哥说的很好，也很有道理。”看着稍稍有些窘迫的林至暮，赵瑟瑟开口笑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算了。”林至暮欲言又止。“虽然我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内心深处一直以来都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很开心，并且从未如此发自内心地欢喜过。”
　　“你……为什么会感到如此欢喜？……”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活力充满生机的人，他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也会看到这么富有活力富有生机，不似那个只知一昧任人摆布，没有独属于自己任何情感的林至暮。
　　“嗯……虽然我不清楚自己之前的生活到底如何，但是对我来说，现在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这么充实，我的身边有朝行哥哥，还有怀瑾哥和大家，有时候我反而会想，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记起了所有的事，那个我会不会也发自内心地为我高兴！”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你是否……还会如现在一般……到那时，封闭的内心又将如何救赎……
　　两人聊得正火热，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朝行一行人的身影一步一步靠近。
　　“至暮，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林至暮循声望去，抬头便对上了陆朝行的双眼。这是赵瑟瑟第一次看见这个名为陆朝行的男人，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是非善恶。也许这两人的相遇一开始便已经注定是一段孽缘。赵瑟瑟打心底叹了口气。
　　“瑟瑟？你怎么也在这里？还和至暮在一起？”江希从陆朝行身后闪了出来，看到面前两人相处地如此之好，有几分讶然。
　　“你和这位小兄弟认识？”沈怀瑾问道，陆朝行一开始就看到了两人相处的画面，看起来十分投机，陆朝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啊，这是我新合租的房友，也是我不久前认识的朋友，他叫瑟瑟，赵瑟瑟。”江希向众人解释道。
　　“你就是陆朝行陆大哥吧，至暮哥多次和我提到过你，你好，我是小希的朋友！”赵瑟瑟伸出一只手笑道。“你好，谢谢你陪至暮聊天。”陆朝行握住对方的手，淡淡回答道。
　　“本来只是想出来逛逛，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至暮哥，说起来还是第二次和至暮哥见面了呢，上次在那家饭馆我还错把至暮哥认成了我的一个老朋友，现在想想觉得怪可笑的。”
　　“朝行哥，瑟瑟说得没错，以后哥工作的时候，我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了，因为我和瑟瑟现在很聊得来呢！感觉和瑟瑟在一起就有好多说不完的话。”林至暮抓抓陆朝行的衣服笑笑。楚衍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不语。
　　“啊，我说呢，你两怎么会在一起，原来是这样啊！”江希拍拍赵瑟瑟的肩膀说道。“瑟瑟，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朝行哥就不说了，这位是沈怀瑾沈大哥，经常照顾我们，不过就是有一个习惯，他这人啊唠叨地很！”江希转过身，对着赵瑟瑟嘀嘀咕咕了几声。
　　“我说……小希，你在那和人家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啊～”沈怀瑾在两人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啊哈哈哈哈～哪能呢～”江希瞬间妥协。“那边那个是楚衍大哥，朝行哥的青梅竹马，从小到大的玩伴。”江希指指楚衍说道。“你好。”楚衍对于青梅竹马这个词非常满意，笑道。
　　“至于这一位是我们小组的脑力担当，习南大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这个名字，很适合你。”许久，习南开口淡淡说道。“谢谢，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你好，瑟瑟，我是顾玖，叫我顾玖就好，他是许巍，很高兴认识你。”顾玖笑得温和，许巍点点头，算是应答。“嗯！”“许巍平时不太爱说话，还请你不要介意。”“不会的，今天能认识大家我很开心！”“看来我们大家托了至暮的福，又认识了一个新的伙伴啊。”顾玖说道。赵瑟瑟笑笑，他们这群人，真的很好，但是命运就是这样，两个对立的团体，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走吧？既然大家都在这。”沈怀瑾轻轻笑道。“走？走去哪里？”沈怀瑾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赵瑟瑟有点懵。“咳咳……那什么……人民警察也是要吃饭的啊。”江希指指自己的肚子说道。“是啊，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啊。”顾玖也笑道。“好了，忙活了一上午了，肚子好饿，说好了啊！谁最后一个到谁请客！向着小饭馆进发！！！”江希一手搂过赵瑟瑟的肩膀，带着他奋力向前奔。
　　“诶？小希，你跑慢点！……”赵瑟瑟气喘吁吁。“嘿！江希你这兔崽子能耐了！给我站住！”江希这兔崽子，看来自己要好好给他普及普及什么叫爱的教育，沈怀瑾追在后面咆哮道。
　　“朝行哥，快来！”见江希几人撒丫子跑得欢快，林至暮也牵起陆朝行的手跑了起来，陆朝行没有挣开，只是随那人拉着自己的手，或许偶尔这么放肆几次也挺好的……
　　“我们也快走吧，怎么说也不能输给他们几个，对吗？”顾玖冲着许巍笑道，顾玖的笑让许巍有些怔愣，他能感觉到，顾玖是真的开心，由内而外的。“好！有我在，阿玖不会输的。”许巍紧紧握了握顾玖的手，没等顾玖反应过来，就讲人横抱了起来，顾玖惊呼一声。“我说了，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去做到。”许巍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朗，下一秒抱着顾玖飞奔起来。“好。”顾玖轻轻应答，而后双手环住许巍的脖颈。
　　“我说，就这么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的胡来？”还在原地的习南看着前方说道。“你也看到了吧，大家都很开心，偶尔就这么胡来几次也还不错。”楚衍笑道。“什么？……”习南以为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听错。“习大才子，再不来买单的可就是你了，我先走一步！”楚衍边跑边朝习南招招手，而后转身跟上陆朝行的身影。
　　“还真是……”习南抚了抚头发也跟了上去，“喂，你们等等我！”
　　假若有路过这里的行人，轻轻一瞥便会看到有这么一群人在街上奋力奔跑的身影，他们的背影若影若现，他们的欢笑长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