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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比武招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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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姑苏,自然少不了江湖上顶顶有名的霁月楼和雪沙楼。
两楼是姑苏朱家的得意之作,除却楼台亭榭华美,机关也甚是精巧,据传是唐家人暗中相助,说是见血封喉、十步杀人也不为过。
而对游人而言,最重要的吃食它也没落下,仅是一道御香驱凤、一壶九重天就叫食客络绎不绝,更别说它还有号称“千不重”的菜谱了。
只是朱老爷三年前离奇身亡,只因死得不明不白,官府也只是对朱小姐抚恤一番,草草结了案子。
盐商起家的朱老爷实实在在地给独女留下不少财富,而朱家小姐亦是自幼习武,双剑“画梅”江湖闻名,守孝期间迅速稳住朱家大势,雷霆之势让江湖中人称道。
近日霁月楼可真是热闹非凡,自朱家小姐公开比武招亲后,各路人马纷纷造访霁月楼,其中不乏一些乘机祸乱天下的魔教人士。
云沐枫自然要来凑热闹,江湖上若比评最爱看热闹的剑客,云某人若谦称第二,也没人抢这丢脸的第一。
天下总说他是月白衣衫,嗜酒如命,英俊不凡的多情剑客,只因他使了一招“鹊桥”,恰好斩了一位剑术高手,恰好这高手是天下第二快剑“萧瑟剑”,恰好这“萧瑟剑”负了江湖第一美人柳莹莹,又恰好有人瞧见柳姑娘当面答谢他。
这种种恰巧真是上天捉弄,云某人只是当日随口开导了为情所伤的姑娘,他和那人的决斗却被人传成了什么英雄救美,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若要问他究竟对女人有多少情谊,他只怕会先灌下一壶酒,再往座上一倒,模糊地回一句:“哪管什么神仙眷侣,一剑‘天河’送到西。”
人家自然不信他此生只爱一柄剑,于是便又有人传他为情所伤,所以自创剑法为报情伤。
这便是纯然的糊说了。
这事情连余家大少也有所耳闻,有一日得空便笑他:“你这树桩倒也长出桃花来。”
云酒鬼抱着酒坛子也笑他:“小鱼儿还是泡在酒里睡觉吧,清醒清醒。”
余修延依旧是笑,手中却多了根银针。
那银针说道:“再胡说,这木头人可要变稻草人了。”
云沐枫大笑:“哈哈哈哈,滴酒不沾的小鱼儿!这话我可没说错。”
木头人笑完就继续喝酒,边喝边说道:“若要问我剑招,我倒还能说上一柱香,若要问我女人……”
余修延也不接过他的话头,细细嚼完一块梨花酥,拂袖起身,才问道:“你那剑招作何称呼?”
他不按常理出牌,云某人也不恼,摸了一块梨花酥,还未送入嘴中便先回答:“剑招。”
小鱼儿见他吃得皱眉,递上茶水:“倒也朴素,莫不是你太随性。”
云沐枫自然不要茶水,最后一口美酒和着甜味一起下肚,更让他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继续回答:“只要是我的剑招,那就没什么分别。”
没酒喝的云沐枫和有酒喝的云沐枫是两个人,练剑的云沐枫和不练剑的云沐枫也是两个人。
巧的是,他现在既没有喝酒也没有练剑。
这时候他就是懒散的公子哥了,什么也不想搭理,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当然,除了余家的那条小鱼儿和会说话的银针。
所以他又随便说:“今朝‘天河’明朝‘黄河’岂不是没意思,这‘剑招’包罗万象,也算难的的好名。”
大少爷无奈,只得又挖出一坛酒给他。
云某人便发挥他独步天下的轻功,瞬间夺了过来。
他欣慰颔首:“小鱼儿最懂我心。”
余修延又问:“这步法莫不是名为‘轻功’?”
云木头得了好处,自然回答:“这就错了。”
大少爷也知道他在耍赖,顺着他继续问:“哪处错了?”
酒坛子落地,云沐枫话音也落地:“哥哥我要保小鱼儿安全,这轻功自然要叫‘金照锦鱼’。”
余修延幽幽道:“若说长幼,某倒还长这位兄台三月有余。”
说得也是,这位大少爷不仅是比云某人年长三月,更是较他高上半寸,五官也少了恣意多了温和。
云某人的脸皮可是堪比城墙,毫无芥蒂地继续说:“余家三子,一擅素手还魂神针,二擅玲珑碎玉双剑,三擅削金蝴蝶飞扇。怎么看,这小鱼儿都要更柔弱吧。”
若其他男子被称柔弱,自然暴跳如雷,可这是余修延,说话者是云沐枫,他也只当是玩笑话,一笑置之。
皆说他浪荡、无正形,是最不像剑客的剑客。
余修延却觉得他是个难得一见的性情中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被他藏在心里,只是不说罢了。
云沐枫前日初见姑苏春景,自觉新鲜,泛舟游玩了三日,第四日是被余家大哥从小舟中揪出来的。
说是揪出来,这醉成烂泥的老枫树还是自己贴上余大少爷的,余修延又如何不知道这精明的家伙盯上了院里那几坛桃花酿,多年惯着他,酒窖也空了大半。
晓得他爱酒,余家大少却偏要给他布茶,还是最苦的药茶。
云酒鬼喝了第一口,面色发黑,胜似酷刑,他天下最怕两样东西,一是苦药,二是断酒。
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江湖上要笑话多情剑幼稚了。
两人在霁月楼上只品苦茶,真叫云某人有苦说不出。
好在此行只是探听朱家招亲的虚实,两人仅饮了半盏茶就离开。
小鱼儿招来马车,准备回余家等待招亲时机,道:“朱小姐又何必出此下策来引人注目呢?”
云沐枫抱着剑鞘,把偷藏的一壶酒取出来,得意地在余大少面前晃悠,道:“她再不出手,她的血海深仇可就埋在雪底下了,她不得不出手。”
“她这招亲招来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鬼。”
余修延握住他的手,他的酒自然也灌不下去。
他道:“你可答应我什么?耽搁一天便少一天酒,这罚还是该领了。”
云沐枫瞪大眼睛:“你这鱼儿真要记仇!”
“朱小姐危在旦夕,你这木头却粗枝大叶,误了三日,是不是该罚?”
云某人眨眨眼,左手抓住余家大少的手腕,右手直接揭开壶盖,耍赖道:“既然如此……我自罚三杯,哈哈哈!”
余修延自然有办法治他:“那此时你多喝一口,便少一坛我的桃花酿。”
云沐枫:“鱼儿你太狠心了!我不喝这劣酒不就成了,我可说好,仅此一天,再多的我可就不服了!”
余家大少此刻露出胜利的笑容。
“一言为定,说实话,这件事情你可查到些什么?”
云沐枫恹恹地放下酒壶,道:“三年过去了,不去见见朱小姐恐怕连个头都找不到。”
“我依稀记得此前袭击的黑衣人留下一条线索……是裴画圣的《鹤唳沼原》,不知是何意。”
余修延道:“其实这《鹤唳沼原》两幅画,是以先前我们只见鹤而不见原。而这另一幅画却在余家藏宝阁中,名为《江山焰云》。”
云沐枫道:“这姑苏城还真是来对了!”
两人便商量着回余府歇息半日,取走《江山焰云》。白日朱家戒备森严,云沐枫不好直接摸入,只等入夜去找朱小姐商量对策。
两人还未进门,迎面撞上了余二姐。
余修淑见两人行色匆匆,自家大哥面色憔悴,先是吩咐丫鬟好生照料,等几人走远,当场臭骂了云木头一顿,拖去后院。
不过她便是骂完就气消的典型,等走到后院,脸上就和颜悦色的了。
都说剑客最重要的就是剑,一柄宝剑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片刻都离不了身。
但云沐枫这个怪人却偏不。
在他手上的常常只有一乌木镶金的剑鞘,余家二姐也这般问道:“常道是多情剑客,怎么却不见你的宝剑?”
这显然是余家姐姐藏了许久的问题,江湖上见过他出剑的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再者就是闭口不谈,大奸大恶却平庸的小人皆胆战心惊,曾清闲过一些时日,也算是他的功绩一桩。
女人缘极好的云某人有问必答,且不敷衍:“宝剑宝剑,最贵的自然是剑,这宝贝自然被我藏起来,哪能叫外人看见。”
余修淑也挪揄他:“我们余家人可是大大的外人。”
云木头一个激灵蹦上墙头,这才坐下:“哪敢哪敢,您就是我亲姐妹,余家大少爷可是见过我的剑,他见过了,余家自然也就见过了。”
余家姐姐不听他辩解,挥开蝴蝶扇抽向翘着腿的云沐枫。
“今日便要让余家人看看你的宝剑。”
云木头自然是躲,那罡风一道便砸落一片瓦,最可恶的是,这位姐姐瞄准的可是酒坛。
断了酒可是天大的事。
余修淑最擅长的可是飞扇,内力包裹的花扇堪比钢石,一扇下来,估计整墙都塌了。
至于怎么接这一扇,难道你以为云某人要出剑了?
自然不是,云某人踏着扇子一步七丈,轻松地抱着酒坛子转了个圈,施然落在假山石上。
余二姐抬手便收了扇,这收扇的独门功夫她练了三年,并上出扇、合扇、转扇总共学了二十七载,不敢说是精通,也算得上熟习。
“这就不必了吧,姐姐的扇子太漂亮可要叫我用不惯市井货,罪过罪过。”
这种时候他也还有心情一口酒,一句笑话。
那墙自然是轰响一声,却并未坍塌,看来余二姐还是心疼自家的围墙的,啧,毕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但可怜的扇子还是逃不过一剑之伤。
余二姐此行目的就是逼出他的剑,见他轻易化解攻势,飞扇脱手而出,直夺酒坛。
檀木的扇骨,描金蝴蝶扇面,蝴蝶翅膀灵动,耀金色同绛紫相得益彰,此刻像是托举着一纸诉状给他告罪来的。
余二姐掷扇的地方是一株柳树,中间的距离说短也不短,仅一个小池塘的距离。
若是他存心想躲,这自然是落空的一扇。
但在那蝴蝶踏波而来的时候,忽然折了翼,跌在水中。
余修淑面上一笑,道:“木头到底还是不解风情,连蝴蝶都不见。”
云沐枫道:“姐姐说笑了,我这快硬木头可没那个福分。”
余二姐道:“献丑了,仅这一剑,算是彻底明白家父的用意了。”
“你的剑,是藏在心里的。”
心剑已成,万物皆可为剑。
余修淑自觉江湖上应仅有二人心剑大成,都是天纵的奇才,心下更加佩服。
云沐枫道:“怎么?姐姐把小弟逼了个半死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答案?”
余二姐叹道:“是啊,家父把大哥托付给你,是再合适不过了,想来大哥的情况已不是隐秘,素手回魂不过是虚名。大哥多年体弱,他学医术本是为医己,仅是翻阅典籍,各处寻些偏方,偶然得见医圣。医圣大惊,大哥竟中了天下罕见的奇毒,连医圣都无法根治,只得传授针法,自封筋脉,为求自保。”
云沐枫也不意外,只道:“此症需静养,同我浪迹江湖也许不是什么好法子,虽我当日立誓要护小鱼儿周全,但总有力尽之时。”
余二姐摇头:“此言差矣,既然我已见过你的剑法,自然觉得这江湖上没有比你身边最安全的地方。”
云沐枫也有自己想法,他喜欢瞧热闹,自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天底下最不怕麻烦的就是这木头人,天底下最怕麻烦的却是这小鱼儿。
余二姐打断他的拒绝:“不听你的解释,你这油嘴滑舌的,这江湖上能保他的只有四人,一个是你这柄多情剑,另一个却是无情刀,除却两人,便只有魔教中人和蓬莱仙山,若你有本事寻来其余的人,我自不会拦你。”
云沐枫是不可能违背誓言的,但他不可能在余家呆上一辈子,自然,带走余修延是最好的办法。
本来找上余家就是因为一个阴谋,这个惊天阴谋可能会让整个中原震动,余家只是一个开始。
而这把开启阴谋的钥匙就在余家大少爷身上。
云沐枫提着酒坛子一跃而下,道:“姐姐还算漏一人。”
余二姐问:“谁?”
云沐枫一字一字地念出:“千斩龙麟枪,神武侯,顾平洲。”
余二姐还未回话,便听得仆从的疾呼:“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两柄前朝古扇被贼人盗走了!”
余二姐本是不在乎的,却听得云沐枫懒懒地笑道:“莫不是前朝画圣裴如琳的《江山焰云》?”
仆从道:“神了!云公子真料事如神!”
云沐枫道:“只因我同小鱼儿回来也是寻这两扇的。”
余二姐示意仆从退下,领着云沐枫到客房内,闭上门:“幕后黑手行动了,你可看清是何人盗扇?”
那人可以算得上是明抢了,赭衣粉饰,在屋宇间反复徘徊,显然是教人上钩。
现在的问题,是追,还是不追。
云沐枫自然是不追,若要追那贼人,适才便可当下擒获,但这只是打草惊蛇。
“江湖上的‘亮银剑’,他们背后可是千万个剑客,麻烦又找上门了。”
云沐枫此刻却笑着,有麻烦就有动力,这个怪人对这种事情爱得深沉。
“恐怕他们是冲着朱家去的。”
这可是朱小姐主动找来的麻烦,错误的时机做了件荒唐事。
余二姐愁眉紧锁,当下出去布置人马,赶往霁月楼。
余二姐前脚刚走,余家小少爷就冲进房间,急吼吼地问道:“老枫树,是谁抢了我二姐的宝扇?小爷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莫急,那‘亮银剑’今日是抓不到的。”云沐枫抬手给他沏上一杯龙井。
这着实叫余修竹气笑了,掌风一动,温水便裹着暗淡的青叶砸向那人月白的衣襟。
云沐枫翻手把茶壶一转,把茶水一滴不漏地收回。
他倚着哪处半眯上眼,道:“自有人帮我们解决他,何须再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然后他反而不管这位少爷了,自顾自灌起茶,他这种喝法还真的糟蹋了茶叶,余少爷也不管他,这遭天谴的喝法真像极了糟蹋他家美酒的样子。
余修竹抄起桌上的武器夺窗而去,怒道:“你这棵老枫树不急,我可急着追回我二姐的一双宝扇!”
这般飞也似的追出去,还真是和余家大哥向来温吞的做法相去甚远。
作者有话要说: 圆一圆武侠梦!
没人喜欢的话也会自娱自乐哒,总之不会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