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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少年弟子 ...

  •   须臾,少年们带着武沐琛离开石堡,在密林中蜿蜒曲折地穿行差不多两里才走出深林,来到停靠着船只的地方。
      武沐琛一路上脱身不开,站在湖边时心中一阵怅然,被催促着登船后,就独自站去了船尾。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他从恍惚中清醒。
      重生了?他居然重生了!
      那么这辈子,再也不能虚度了!他要尽情享受每一天,烈火刹一边去!除祟安良一边去!爱谁谁,谁都别来投奔他,谁也不能再找他麻烦!
      两侧的青山于他眼角向后飘远,面前是更为辽阔的湖景,烟雾幽浮,云水空流。武沐琛抬眸看了会湖景,不免暗暗庆幸,黑暗中重生聚形时他是毫无意识的,沧海桑田,转瞬即逝,否则,此间静穆的时光对活泼爱动的他而言,是多么孤独而遥遥无期的禁锢。
      程睿兮的声音从船头传来:“素珏,师尊不是交代我们,这次下山布道,我们需停在六雁湖等他,已经两日了,为何师尊还未出现?”他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好似怕旁人听见。
      奈何武沐琛耳聪目明异于常人,再细微的声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若是体内还有灵脉珠,隔着厚墙也能听清楚。闻言,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如期居然跟来了这里!
      秦素珏亦眺望远山,回道:“或许师尊已经到了六雁湖,只是耽搁在其它地方了。”
      “师尊不是只钟意灵气充沛之地么,难道六雁湖还有比秭归岛灵气更充沛的小岛?”程睿兮问道。
      秦素珏转身,看了看船尾的人,又回正身子,讳莫如深道:“这也太过隐蔽了……哎~若师尊先寻到此处,断然不会再去其它地方了。”
      发觉秦素珏回头看了自己一眼,武沐琛心虚闭目,假意没有偷听二人交谈。
      程睿兮又问:“为什么?秭归岛虽然灵力充沛,却是弹丸之地,会是在这里?”
      秦素珏笑而不答。
      程睿兮看痴了,不时感叹道:“如果一直寻而不得,师尊怎么办?”
      秦素珏肯定道:“师尊一定能找到的。”
      程睿兮哀叹:“哎~师尊的身体……现在大到名山古迹,小到山林土丘,三界已经快被师尊翻完了,哪还有落下的地方?”
      秦素珏再也没有答话。
      从二人的谈话中,武沐琛大概猜到了,莫如期一直在寻找灵气充沛的地方。只是不解,除祟难道不是应该找瘴气多的地方吗?灵气充沛的地方只能找到他这种喜欢和需要灵气的仙者,莫不是水京山打算换山头了?
      武沐琛摇了摇头,不想继续思考了,他觉得脑袋变得沉重烦闷,闭上眼睛深吸吐气后,从登船不久就出现的晕眩感反而愈加严重,于是他又睁开眼睛,蹲身了下来。睁眼,是流动的水和绵延往后的山,晕!他又赶紧闭眼,结果胸口压抑不住的作呕欲被无限放大。
      站不是坐也不是,睁眼不成闭眼也不成,武沐琛恨不能一头栽进冰冷的湖水里。他见船尾空置的木桶里有个水瓢,“哗啦”一声舀了半瓢湖水,7然后将整张脸埋进去用水打湿,只想用这寒冷去刺激心中的焦躁不安,好让自己清明一些。
      秦素珏的声音从船头飘来:“公子这是怎么了?”
      武沐琛没好气的答道:“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公子是晕船了吧,来船头这边吧,会比船尾好受一些。”
      程睿兮沉着脸,声音比之前更低:“素珏,你不用对一个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凡人毕恭毕敬,不用示礼,也不用应'是'。”
      武沐琛瘪嘴笑了笑,前世灰飞烟灭时,他才二十一岁,确实大不了这群少年几岁,难得教任何人毕恭毕敬,况且他死前还是被三界所有修道者唾弃的邪仙。
      秦素珏没有回他,“噔噔噔”几步走了过来,将他扶起身,见他神情苦恼,额前有几缕碎发湿漉漉贴在他脸上,模样狼狈,神情委屈,只忍俊不禁,微笑着道:“我扶公子去船头吧。”
      从船尾摇摇晃晃着来到程睿兮身旁时,他才后知后觉为何水京山的弟子们或坐或立于船中或者船头。以前他腾云驾雾惯了,自然不会晕船,也从未切身体会过这种眩晕,居然……如此难受!
      秦素珏搀着他,循循教他:“还请公子睁眼,目视宽阔之地,记得深吸慢吐。站在船头顺行观景比站在船尾好受一些……”后面又说了许多,他都一一照做,不适感果然渐渐好转,但还是难受得紧,只希望能快点下船。
      程睿兮见他惨兮兮的模样,与之前的盛气凌人的气势天差地别,顿觉十分好笑,又觉得他时运不济,语气相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你来的时候不是坐船来的?”
      武沐琛摇了摇头,既而又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我被人打晕了。”
      程睿兮越过他的肩头,望向秦素珏,感叹道:“今日我才知道,灵教课教的一些冷僻知识,还真是有用处的。”
      秦素珏道:“我还知道,这防晕船的窍门,是前辈们从凡人那里问来的。”
      闻言,武沐琛有点纳闷,水京山居然还有防晕船小窍门?这还是他认识的水京山么。忽而觉得秦素珏教他的这几个防止晕船的妙招,听起来有些耳熟。
      是了!这些知识确实是水京山弟子下山布道时找凡人问来的,而且还是他这个仙界武神子亲自为之!
      犹记得,前世时他尚在水京山受罚时,他们一行人杀了石坂镇的邪术宋西臣后,又一路乘船前往江南继续布道。江南一带各种原因淹死的人多,怨念集为邪魅的水祟数之不尽,在后面的两个月里,为了方便除祟,他们几乎吃住都在包下来的几只船坞上。
      只是水京山弟子登船后不久,几乎全部目色迷离、精神溃散,反应变得迟钝,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晕晕乎乎的,饱受晕船之苦。
      这一年,尚政云十九岁,他也才十八岁,身为大弟子的那个人则刚二十,三人同乘一船,跟着其他弟子的船自西向东,顺流而下。
      期间有一日,他望着瘫在船棚中央的水京山弟子尚政云,忍不住又嘲笑起来:“尚政云,你看你这放浪形骸的样子,这几个月学来的水京山的礼仪哪去了?”
      尚政云眼神涣散,无力道:“跟你半斤八两!我都晕了好几日了,哪里顾得上姿态礼仪。”
      “回山后好好跟你们周老道反馈反馈,日后礼教课、礼法课别只教一些之乎者也的,类似防止晕船这种实在点的知识也得教一些!”武沐琛道。
      尚政云趴不是躺也不是,坐着更不是,心中烦躁难抑,两条刀削粗眉已经快要拧到一块去了,郁郁道:“武沐琛,你不也是第一次乘船么,为何你不晕船?”
      他立于船尾,正在欣赏黄昏下的远岸江景,闻言,转过头得意洋洋答道:“这乘船的感觉,跟我腾云驾雾时的感觉差不多,不但不晕船我还觉得很舒服,这就叫得天独厚,你啊,羡慕不来的。”
      “唉……早日将这里的邪魅除个干净便能解脱了!”尚政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苦哈哈望了一眼澄澈的江面,眉眼间的凝色更重。
      武沐琛瞧了一眼船棚中靠近船尾的另一人:那个人稳坐如钟闭着眼睛打坐。眉宇间看似平淡祥和,细细聆听却是气息微快,有些略重,明显也是身体不适,他明知故问:“安肃,你晕船吗?”
      那个人闻若未闻。
      没有邪魅时,那个人看书、打坐、写字、舞剑,一样一样轮着来,就是不再搭理他了。
      算了,看在那人长得好看又与自己同仇敌忾收了妖鸟和宋西臣的份上,不气不气。
      没有下凡之前,他对“相貌极美”并无清晰的概念,在仙界,每见到一个品貌出众的人,他都在想,这就是极美之人吧,却回回被其他人打破这个认为。直到后来遇见水京山的这位,他的美则无人打破,更不会被人漠视。他肤色白皙,眼睛是深邃略带沉稳的深黑,剑眉长睫,挺鼻薄唇。容颜身姿俊雅至极,却又丝毫不显文弱。一把上古灵剑青梅于他身侧,好比旁人又多长了一根灵脉,若不是很多咒术还未能触及,他在三界所有道门弟子中更要出类拔萃了。
      当真才貌双全。总之,那个人长得极为俊美,且天资聪颖,身手敏捷,是他迄今见过的最完美的一个少年。
      但有一点是他觉得可惜的,此人全心修道为安良,目空四海全无欲!是一个清冷自傲,目空一切的人。
      他突然恶作剧欲起,特别想去惹一惹那人。
      他欠身钻入船棚,用不满的口气嘟哝道:“安肃,自邪术案后,你怎么又对我爱搭不理了,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么?”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但只要对上那个人,不知怎的,很多时候,稍有风吹草动都能被他放大发觉,简直心细如针,十分敏感。
      其实也不怪那个人突然变幻无常,他那人,连好看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眼,结果这次邪术案的两个男主居然是一对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苦命鸳鸯,这还不把那人膈应坏了! 因此连同自己也不搭理了,可是他何其无辜!他也不太懂情爱之事,更何况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愫。一开始他也以为那两个人是志同道合的道友啊,所以才大言不惭说他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同那两人一般,天地可鉴,他指的可是纯粹的那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关系!
      那人眉尖轻微抽了抽,依旧难发一言,继续不搭理他。
      武沐琛心里六月飞雪,大大的冤字写在脑门上,他对那个人心思纯得明镜似的,这就能被连坐了?!好容易两人彼此熟络了些,那个人不再像最开始那时候冷冰冰了,现下倒好,还不如最开始了。
      可他武沐琛天生就不是个服输的!
      他一步上前,弯下腰来,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继续盯着那个人看。
      以那人的修为,不可能没有感知到他就在跟前,却依旧不受干扰保持着自己的坐姿。良久,倒是他自己受不住了,膝盖发酸,可就这样离开挺没面子的,那人明显知道自己近在咫尺看他!于是,他鼓起腮帮子,朝那人猛地吹出一口气,将他的长睫吹到簌簌颤动起来,一丝不苟的额发也凌乱了些。
      那个人肃然打坐之姿立即塌了下来,显然被他的举动惊到了,他睁开眼,抬头怒喝道:“武卿!你做甚么?!”
      他立马立起身来,往后躲了一步,状若无辜的答道:“来了一阵风而已!”
      睁眼说瞎话。
      “你无不无聊?”白皙的脸因为愠怒有些发红。
      武沐琛头如捣蒜:“好无聊,安肃,我是真无聊,你陪我玩会儿呗。”
      那人不再搭理他,继续闭眼打坐。
      他伸出长指,去戳那人的肩,这回是真的挨着了,问道:“安哥哥,别不理人啊!你说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改是不可能的,逗逗他倒是比什么都好玩儿。
      那个人睁开眼睛,垂眸看着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指,抬手将他的手指拍了下去,身子仍然端正坐着,道:“你若无聊,就不要和我待在一处,去别的船上吧。”
      他摩挲下巴,好似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他们包有四条船,别的船上,休息时一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就他们这里,死气沉沉的。他究竟哪里惹到这人了,完全无知无觉。
      “算了,我去谁那里都挤得慌,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在这儿挤挤吧。”他本来就是为了戏弄他,却见那个人不拿正眼瞧他,只得坐在小案前,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喝,然后放下杯子自顾自道:“安肃,你别扭个什么劲儿?我对你可没有宋西臣对关君良那种心思,我待你如同我待尚政云与肖焕棠是一样的。”
      谁知,这样一说,感觉那个人不悦更甚,他脸上手背上的汗毛似乎都能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全部立起来了。
      尚政云在船篷内越躺越晕,恍惚间听到自己名字,勉力爬坐起来,摆了摆头,道:“武沐琛,过来聊会,转移下我的注意力,正好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武沐琛喝完水放下杯子踱到船尾,确保那个人的寒气杀不到这里,这才开口道:“问。”
      尚政云神情肃穆道:“为何你抓到的每一个邪魅,都要问过他们因何而亡?”
      他答道:“在仙界没见过,蝉不知雪,好奇呗。”
      尚政云见他随口一答,似乎觉得是自己问得不够严肃,起身来到船尾,与他面对面站着,又道:“但我发现,你处理他们的方式不一样。”他故作深沉,但因为想极力忍住晕船带来的眩晕,一心多用,脸部表情不自觉扭曲起来。
      看得武沐琛想笑,别过头去忍了忍,他望着远处,幽幽答道:“下场都是炼化,算是一样了。”
      尚政云摇头,认真剖析:“一开始,我以为你送给我们炼化的是你瞧不上一些低阶邪魅,后来我发现,无关修为高低,你留下来自己炼化的生前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或者单纯为了聚形而害人的邪魅。”
      被发现了?
      他收拾好心绪,转身微笑看着一脸认真的尚政云,打趣地道:“尚政云,你这眼神,怎么和如莫如期似的哈哈哈哈~”
      尚政云不以为然,神情反而更为严肃,肃然道:“所以,你是于心不忍,才给我们炼化!如果我们,你抓到的那些你认为罪不至炼化的邪魅,是不是就会暗自放了他们?”
      “哈哈!”他干巴巴笑了两声,道:“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我要放的话又何必辛苦去抓,白白浪费我的修为?”
      尚政云似乎还是不放心,双目犀利,一脸正气:“武沐琛,三界所有修道者,包括你这个仙者,我们所有人,抓到的作祟者,必须炼化。你可别忘了,你在水京山的第一堂灵教课上,莫师尊跟你说过的话。”
      他捧腹大笑:“哈哈哈~不知道的,听这口气还以为你才是水京山天选之子呢!你干嘛抢我们安肃的话?”
      那个人被点名,眼睫动了动。
      他指着岸边,对尚政云又道:“别耽误大好春光了,趁现在风平浪静,我带你飞过去,你抓野鸡我吸灵气,怎么样?”
      尚政云犹豫片刻,答道:“让我上去缓缓也行……待船上真让人生不如死。”
      “安肃,一起吧?我左拥右抱,没问题的!”他贼兮兮望向那个人,邀请他一起上岸。那人已经打坐了一个时辰,想必腿脚早就麻痹不堪。
      那人没有回应,连眼皮也不屑抬一下,意料之内吃了个闭门羹,他习以为常,本就没指望靠嘴巴邀得动他。他踏步过去,君子动手不动口,他伸手一把强行将人从棚内拽到船尾,不由分说,拽着二人的手臂,腾云驾雾来到了几丈外的垂柳下。
      上岸后,他洋洋得意道:“怎么样,脚踩实地的感觉舒服吧?”
      那人突然凑近,低眉盯着他看,他已经够高了,而那个人还能高出自己半个头来,面对面时,极具压迫感。他被那人目不转睛盯着看时,茫然与之对视,直到那人哑声道:“我不是尚政云,也不是肖焕棠。”
      “我知道你不是啊,你是安肃。”他没明白他的意思,呆呆答道。这人怎么回事,大半天了还在想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看他一脸不明所以,那个人微不可查叹气一声,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走了。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感觉有些发烫。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武沐琛在岸边“拈花惹草”,尚政云在草丛中寻鸡斗蛐,而那个人,则笔直站在河边的垂柳下,不知道又在默背哪篇古文。
      各忙各的时,一只渔船靠岸卸货,他见船上的一个老人、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无论男女无论年龄,全部神采飞扬,遂上前向他们讨教,细细问询防止晕船的方法。
      渔民一家非常热情,问一句答三句,生怕不够仔细,还重复了两遍。
      他一高兴,将尚政云猎到的野鸡送给了那家人,气得尚政云非得再猎一只才肯回船,还说他这样直接去跟凡人打交道,若凡人知道他的身份,定会整日跟人炫耀见过卧月山仙者,从此不思进取云云,好一番危言耸听……
      ……
      回过神来,武沐琛怅然若失,那些同窗过的弟子,那么年轻鲜活的一个一个人,却在后面讨伐仁和山时死的死伤的伤,他不敢知道伐魔之战后那一代弟子能剩几人。
      虽然晕船的感觉好受了许多,但是这船上他一刻也不愿多待了,武沐琛蹙眉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停船靠岸?”
      秦素珏指着水雾中的隐约白影,道:“快了公子,那便是感孝镇了。”
      那些巍峨的白墙小镇离此处至少还有二十里,对于晕船的他而言,简直遥不可及!
      秦素珏莞尔一笑:“公子若还是难受,可以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与我们闲话家常说说话吧?”
      程睿兮瘪了瘪嘴,似乎十分不同意秦素珏的提议,但未明说,只是眺望湖面,直直站立着。
      武沐琛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但担心暴露自己,大多数想问的一句也不敢提及,沉默了会儿,他问道:“卧月山是哪位仙者执掌仙界?”
      程睿兮立即打断:“你一个凡人打听这些干嘛,你是何居心?那么好奇你怎么甘心做凡——”他还要说话却被秦素珏拉住,忍了忍,没有继续发作,只是说道:“你们聊,我不说话。”
      程睿兮对他嫉恶如仇快言快语,对秦素珏却温和许多,武沐琛突然了然:他是担心秦素珏将校服脱给他穿,被莫如期知道责罚吧?
      还挺义气的呵!
      秦素珏答道:“仙界是乾坤殿武神武沐乾掌事。”
      他大哥……武沐琛点头,只要还是乾坤殿,武鼎仲仙逝前所担忧的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武家儿郎除了他就没有差的,况且武沐乾乃武鼎仲的长子,性格最似武鼎仲,刚正不阿,威严肃穆,一身浩然正气,定会如武鼎仲一样,管好卧月山,加之其他武神子在旁辅佐,乾坤殿定后顾无忧。
      “现在三界最……”他原本想问游历四方的水京山弟子,三界最好玩的地方是哪里,话刚说出口,舌头及时转了个弯,“最麻烦的邪祟是谁啊?”
      秦素珏想了想,答道:“听得到名号的,都已经被收服炼化了,现在三界挺太平的。”
      “哦~”武沐琛点了点头,看来最麻烦的邪祟就是他自己,当年他没了,剩下的虾兵蟹将又如何能成气候。
      还有那个人呢?他怎么样了?虽然当年他有意避开水京山弟子,但他们还是无可避免因他死了大半。不知那个人在伐魔大战时有没有被伤到……多多少少有吧,他还记得那人衣衫上片片刺眼的血红。伤势如何?一百多年了,再严重的伤应该好了吧……
      “我听说水神朗修在找前水神的女儿,找到了么?”武沐琛又问。
      前世之时,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朗修,养父水神遭受生父火神戕害,他还无意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更是轻信生父所言,同意残仙妹妹接受十万雷劫之罚,直接导致前水神唯一血脉差点灰飞烟灭……诸此种种,无一不让朗修濒临崩溃,怀疑自己,所以剔仙骨,降修为,拒不在九重天继承火神先祖位,而是去到六重天,搬进了水神殿……
      程睿兮没忍住,冷哼一声,道:“你怎么不是问道门就是问仙界?你没有父母家人吗?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读万卷书登科及第的料,你怎么不关心几时打雷下雨庄稼收成?”
      武沐琛白眼,道:“你管我,又没问你!”
      秦素珏拉着程睿兮,答道:“我们也不知水神现下如何了,水京山已经很久没有去仙界述职了,所以对仙界之事,不甚清楚,而且道祖和师尊也不跟我们提及仙界之事。”
      武沐琛心生疑虑,但他不敢问水京山为何和仙界生分了,任何他想知道的想问的,现在都不合时宜,终是忍住了。他道:“素珏,你除祟时蜗行牛步,日后要多练一些避招和退招。”
      秦素珏了然,示礼道:“是,闪避能锻炼我的反应能力,多谢公子指点。”
      程睿兮三番两次见秦素珏主动与武沐琛亲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冷哼一声,道:“懂这么多,你干脆修道好了,跟我们面前摆什么学富五车!”
      武沐琛怒目,也忍无可忍道:“你不是说只听我们聊?这么爱插嘴,怎么当着那采花邪魅却一句厉害的话也骂不出来?!怎的,专捡我这颗软柿子捏?”
      “你是软柿子吗?”程睿兮也吼回去,还要跟他争辩几句,却再次被秦素珏拦下。
      秦素珏道:“睿兮与其他人是经过水京山各类考试后,万里挑一选拔出来的弟子,只有我是师尊破例带回水京山的外门弟子,所以各方面比不上睿兮他们。”
      程睿兮立刻换上一副温柔亲和的表情,轻声细语安慰道:“素珏,你天赋不比我们差,只是体质稍差罢了。”
      武沐琛一脸震惊,居然真的是个走后门上山的!
      “没事,我知道不止体质,还有很多其它方面我都比不上你和其他人,不过我会马不停蹄再接再厉的。”秦素珏道。
      “……嗯,厚积薄发,稳中求胜。”武沐琛道,他从未听过水京山会破例收取其他道门弟子,这才无意点出秦素珏的短板。
      恰好秋风萧瑟,武沐琛的头发被风卷起来一阵乱飞,瞥见秦素珏脖子上的缎带,他笑着伸出手,道:“素珏,你脖子上的绸带借我束下头发,回头与校服一起还你。”
      谁知一向彬彬有礼的秦素珏忽然间慌乱起来,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他连连摆手:“公子不可,这是我们水京山弟子的锁魂灵气,开光认主过的,不可借与旁人。”
      他未曾料到秦素珏会如此紧张,也没想到这根缎带是水京山新开辟出来的灵物法器,诧异道:“锁魂?锁谁的?自己的还是邪祟的?”
      秦素珏答道:“是被邪魅反噬时用的。”
      “……”他惊道:“自杀用?”
      秦素珏风淡云轻的点头:“嗯。”
      他撇了一眼秦素珏的背后的灵剑,忍住没问。
      秦素珏看出他欲言又止,答道:“水京山训诫有云,水京山弟子,任何情况下都不得用灵剑自刎,就算遇到邪祟反噬,也只能用锁魂带自行了断。”
      武沐琛心里一阵捧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奇葩!真是奇葩!!!真要自杀,灵剑在手,一抹脖子立刻气绝的事,竟换成一根缎带将自己慢慢勒死!周怀义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一条训诫,立得令人啼笑皆非。
      他嗤笑一声,讥讽道:“莫不是水京山有弟子用灵剑自刎了,所以才有这个奇葩的训诫?”
      “公子莫笑,”秦素珏低声答道,他神情突然变得悲凉,眼睛里现出一丝心疼,“是的,正是有水京山弟子拔剑自刎,才有的这条训诫。”
      武沐琛闻之惊骇,赶紧收住笑声。不过他将认识的水京山师尊和弟子们想了个遍,也没找出会用灵剑自刎的傻弟子来。那几个师尊,能被除他以外的邪祟反噬的概率为零,尚政云那头倔驴,实在打不过也会博命到最后,要他自杀还不如被杀!肖焕棠那小子,胆子小得估计只有芝麻大,根本没勇气自刎!其他人,大多数死在伐魔大战……
      对,还有那个人!武沐琛惊出一身冷汗,不过又冷静下来,那个人冷情,骄傲又理智,作为水京山的天选之子,根本就没自刎的可能性!
      至于剩下的,他也不关心。
      这时秦素珏询问的声音又传过来:“公子是想知道,何人会拿灵剑自刎是么?”
      未等武沐琛说话,程睿兮不悦道:“素珏,你同他说这些作甚么?水京山的事,莫跟外人提及。”
      “哎……这水京山……算了,我本来也无话可说。”武沐琛摆手道。
      他也不过在水京山待了几个月,和其中几名弟子有些交情,但既然已是前尘往事,重活一次,还是离水京山的人远点好,从此天高海阔,老死不相往来。
      “素珏,有鱼!”程睿兮喊完,抽出他的灵剑,在水中连刺,可惜都落了空。
      秦素珏敛色,道:“睿兮,这是“花里”,怎可用来胡闹?”
      程睿兮趴在船头,盯着水里的动静,不假思索回道:“跟你一起犯戒啊!”
      武沐琛腹诽:“当我愿意穿你们水京山的破校服啊,我一旦穿上你家校服,就要倒大霉的!”
      须臾,两个少年一起趴在船头,二人目不转睛望着水里,有鱼儿游过时,各自握着灵剑在水里刺来刺去,一个要抓,一个要赶,这样玩闹了许久。
      只武沐琛立在船头发呆,不时好奇,水京山到底受了什么大刺激,凭空出现那么多不合常理的训诫,什么不能目视其他男子身体,不可借校服与旁人,任何时候不能用灵剑自刎………啧啧啧,周怀义老糊涂了吧!还有那个人,也不知道劝一劝他家那个老东西,周怀义不是最疼他了么,他的话应该会听个一二吧,这种训诫让周老道列出来,也不怕其他道门笑掉大牙,平白抹了水京山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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