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44、放过

　　昭华长公主这次到水月庵来，与上次的情况截然不同。

　　皇宫里提前派了人过来，把庵堂里里外外修整了一遍不说，还在陈昭住的院子里安上了地龙，事无巨细地安排了个遍，唯恐陈昭受一丝委屈。

　　陈昭走进卧室时，便察觉到屋里的温度比她离开时高了不少，和芍药宫差不多暖和了。

　　再仔细一看，房间里多了许多陈设摆饰，那些黯淡陈旧的床帐和帘子，通通都换了一遍。

　　灯火通明，屋子里明亮温暖，陈昭在宫女们的侍候下，换上轻便的衣裳，舒舒服服的靠躺在床上。

　　周敏让人把熬了一天的当归鸡汤端上来：“殿下，您先喝碗鸡汤，暖暖身子吧。”

　　陈昭睡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闻到鸡汤的清香味道，才察觉出饿来。

　　“晚膳准备好了吗？”陈昭接过汤碗，一边小口的喝，一边问周敏。

　　周敏答道：“厨上熬着粥呢，一会儿就能吃了。”

　　因着受伤，陈昭最近这段时间吃的很清淡。当然了，即使不受伤，她想吃烤肉、涮锅、奶茶什么的，也实现不了。

　　说起来，她穿过来快一个来月了，之前一直担心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地只顾着保命，根本没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现在她的处境算是半安稳了，一些提升生活品质的工作，也该提上日程了。如今她有钱又有闲，就该合理享受生活，不能总绷着一根弦，那样多没意思。

　　想到未来的日子，她可以尽情地吃喝玩乐，陈昭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一小碗鸡汤喝下肚，陈昭的胃口全开，吩咐周敏把晚膳端上来。

　　弄雪则带着几个宫女收拾箱笼衣物，屋子里人影穿梭，陈昭躺在床上看着众人忙碌，在其中品出了几分安稳，几分尘埃落定。

　　不多时，周敏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殿下，顾大人说有事要见您。”

　　顾绥利落地给陈昭行礼：“臣见过公主。”

　　陈昭坐起身，示意他站起来，看着顾绥问：“顾大人何事要见本宫？”

　　顾绥道：“回禀公主，臣的属下在院子外抓到一个行踪鬼祟的女子，那女子说她是殿下以前的宫女，想要见殿下。臣不敢随意处置，特来请殿下示意。”

　　陈昭一时没想起来，倒是弄雪在一旁悄悄提醒陈昭：“顾大人说的，应该是凌芳。”

　　凌芳？

　　陈昭终于想起来了。

　　凌芳就是原来昭华公主身边那个吃里爬外的大宫女，先前陈昭回宫，特意把她丢在了水月庵。

　　“本宫不想见她。”陈昭淡淡地道，“她以前确实是本宫身边的人，可是，她做了对不起本宫的事，本宫早就厌弃她了。你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的，休要吵闹，本宫自不会再为难她。”

　　顾绥闻言应道：“臣知道了。”

　　他出身世家，像凌芳这种得罪主子被惩处的下人见得多了。之所以他会为着这件小事来见陈昭，是因为他心中不太确定陈昭对凌芳是个什么态度。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若是身边最贴身服侍的下人犯了错，并且是严重到不能继续留下来的大错，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人赶出去了事。

　　轻则送到庄子上看管起来，一辈子不许在人前露面，重则直接处死。

　　毕竟是贴身伺候的人，比其他人更了解主子，更知道很多主子的私密，这种人若是放了出去，说不定就是个隐患。

　　所以，顾绥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凌芳是被陈昭赶走的。

　　如今听清楚陈昭的话中含义，顾绥心中暗暗称奇，又觉得流言实在不足以取信。

　　他以前听到有人提起昭华公主时，都说她脾气爆烈，心狠残忍，对待下人更是动辄打骂，刻薄小气。

　　然而这一路走来，陈昭除了在中途让他们停了一次以外，一直安安静静的，并没有提出其他过分的要求，很好伺候的样子。

　　等到了庵堂里后，陈昭还派了十几个宫女太监去帮着跟来的其他众人整理行装，并且很快让人为他带来的那群侍卫们准备好了晚膳。

　　刚才周敏见到他后，还和他透露道，公主说了，等他们安顿下来，整理好之后，会给随性过来的侍卫们发放奖赏。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奖励肯定数目不小，颇有几分为自家主子的大方而感到自豪的感觉。

　　再联想到门外站着的那个满脸希冀的女子，顾绥突然对陈昭曾经遭受过的污蔑生出不平之心。

　　她这般美好的女子，合该被外人称赞，而不是诋毁。

　　他打定主意，若是以后再让他听到有人敢说陈昭坏话，他一定会当场把那人的嘴打肿！

　　顾绥随即告退，周敏一直送他到院门口，回到屋里时，发现陈昭已经开始用膳了。

　　他便把想要说的话忍了下来。

　　过了片刻，待陈昭吃完，宫女们把碗碟都端下去之后，周敏踱步到陈昭的身边，小声地对陈昭说：“殿下，关于凌芳……”

　　陈昭抬头看着他。

　　周敏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使劲用眼神暗示她：“她到底是殿下这边出去的，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奴婢怕她会乱说话，对殿下不好。”

　　陈昭慢条斯理地用绣帕擦了擦嘴，回头看见弄雪站在一旁，也用十分赞同的表情看着自己，心里不禁再次感慨，她果然不够地道，心肠还没有身边的奴才硬。

　　“周敏啊，”她叫了周敏一声，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和凌芳易地而处，你希望本宫如何做呢？”

　　周敏愣了一下，然后很快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殿下，奴婢永远都不会背叛您！奴婢永远都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来的！”

　　弄雪也马上跟着表忠心：“奴婢也是！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吩咐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违逆殿下的！”

　　陈昭有些哭笑不得：“本宫没有怀疑你们……本宫只是，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凌芳做错了事，本宫也对她做出了惩罚。她年纪还小，以后只能在庵堂里度过余生，这惩罚还不够吗？何必非要了她的性命呢？”

　　周敏还是不肯放弃地劝道：“殿下心慈，这是奴婢们的福气。可是，像凌芳那等黑了心肝的东西，不值得殿下可怜。她以前敢出卖殿下，以后说不定也会！殿下，这件事，您就交给奴婢去办吧。奴婢保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她！”

　　“不行！”陈昭严肃地制止他。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给身边这两个得力员工上上课了。

　　然而她转念一想，她以前学的那些道德礼仪，法律准则，似乎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普及起来就更麻烦了，那得从女娲造人开始讲起吧？

　　“本宫不想做滥杀之人。”她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让两人明白自己的原则和做事的底线，“凌芳有错，却罪不至死。若本宫为了那些也许将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杀了她，这一旦开了先河，以后本宫得杀多少人？”

　　“本宫没杀、过人，却也明白一个道理。滥用权势是会上瘾的，蔑视人命也会成习惯的。”她看着两人，郑重地道：“今日本宫不杀凌芳，他日本宫也不会杀你们。你们能理解本宫为何不杀凌芳，日后你们也不会随意被人如此对待。”

　　说白了，陈昭在骨子里仍旧把自己当做前世那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也许凌芳该死，也许以后还有更多人该死，但在这个并非能用法律保护自己的世界里，陈昭自问自己没办法把握好杀与不杀的尺度与界限。

　　并且，她也不想自己以后成为一个被杀戮左右的人。

　　这就算是她的一个小小固执吧。她可以接受自己成为昭华公主，却要在心中固守属于真实自己的那一丝底线。

　　不然的话，终究有一天，她会彻底迷失自己，连来时路都不记得了。

　　周敏和弄雪细细地品味陈昭说的话，虽然还有点不解，但他们能确定的就是，陈昭打算放过凌芳，并且以后也不打算随意杀任何一个人。

　　坦白说，宫里从未出现过像她这样的主子。

　　不说别人，就说万寿宫那位，连周敏都知道，万寿宫虽然是天子住所，却不是什么好去处。

　　很多人去了之后，就无声无息地在宫里消失了。

　　“奴婢都听殿下的。”周敏掩下心中淡淡的庆幸和激动，恭恭敬敬地道：“殿下如此心善，四方神明一定都会保佑殿下的！”

　　弄雪也附和了几句。

　　陈昭将视线投向门口。

　　只希望凌芳从此能老实本分，不再作妖，否则，她恐怕也会怀疑她的信念和坚持到底正确与否……

　　“你们也累了一天，下去休息一下吧。”

　　话题就此打住，陈昭挥退了弄雪和周敏，无聊的躺在床上把玩自己的头发。

　　明天应该问问太医，她的伤口什么时候能沾水呢？她好想洗澡啊……

　　“殿下。”

　　一道突兀的男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吓得陈昭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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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全民公祭日，所以停更一天。
天佑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