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八世]最后的王后》啃大瓜

3、家庭教师

　　“我听闻王后的家乡阿拉贡，”凯瑟琳道：“有一种谷物，常用来做海鲜饭，是否如此？”

　　伊比利半岛东北部阿拉贡地区，是凯瑟琳王后的家乡，按理来说，这个地方和英国一样，不适合种植水稻，但偏偏就是地方，在摩尔人统治伊比利亚的时候，将水稻及其栽培技术传了半岛，以至于到后世，意大利和西班牙是欧洲主要的大米生产国，但和今天一样，水稻从来不是两国最主要的谷物。①

　　即便西班牙炒饭相当出名，那也不过是西班牙菜中一道名菜，而非当地人天天离不开的食物。但知道大米此时在西班牙种植，就让凯瑟琳非常兴奋了。

　　果然玛丽公主道：“是有一种据说是阿拉伯人带来的谷物，名叫大米，做出来的海鲜饭很好吃。”

　　玛丽即使出生在英国，从小在英国长大，但和母亲一样，对西班牙怀有深切感情，特别是在她们母女遭受了不公正对待之后，只有西班牙愿意为她们出头，这就导致了她将来登上王位之后，被英国人民称为“一半是西班牙血统，嫁给一个西班牙，她从不理解自己本国的人民”。

　　“我需要大米。”凯瑟琳道。

　　值得庆幸的是，王后身边的厨师大部分都是西班牙人，他们从阿拉贡地区应聘过来，带来了阿拉贡地区种植的大米，足足有一大袋。

　　凯瑟琳检查了这种熟悉的谷物，和华夏生产的大米不太相同，这种大米欧洲炖饭用的长粒米吃起来有些干涩，没有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品种的问题，黏性比较大，但这正方便了熬粥，凯瑟琳用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熬出了一锅软糯的米粥。

　　熬白米粥讲究米和水的比例，也许西班牙的厨子操作不好，但对上辈子在华夏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凯瑟琳来说，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调匀火候，细煮慢炖，简简单单一碗白米粥，却具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的功效，最利于调养脾胃不和，这在华夏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在此时的欧洲，却闻所未闻。

　　趁着熬粥的功夫，凯瑟琳又先去洗菜，她用洋葱、胡萝卜、卷心菜、小黄瓜和罗沙绿生菜拌了一点沙拉，调料汁只放了一点细盐和苹果醋，又看到有新鲜的野苣，一并细细洗干净了。

　　“哦天哪，”厨师和仆妇瞪大眼睛看着凯瑟琳将苦苣做成沙拉：“这可是我们要喂猪的菜！”

　　苦苣这东西在此时的欧洲被称作“猪婆菜”，据说母猪在产仔后只要经常喂给它新鲜的苦苣，就能增加其奶水，这可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没关系，”凯瑟琳心情愉快：“很快你们就知道这东西也适合人吃了。”

　　苦苣这东西清热解毒，能治疗肠炎、痢疾，而罗沙绿蔬菜的茎叶具有镇痛催眠的作用，清粥小菜，是最利于调和肠胃的，别的先不说，王后见到凯瑟琳端上来的青白相间的食物，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呕吐的感觉一扫而空，迫不及待就想尝一尝。

　　“这真的有用吗？”玛丽怀疑的目光在王后和凯瑟琳身上打转，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尤其是看到沙拉里居然出现了猪婆菜，她的脾气可不是很服帖的：“如果没有用，我一定会砍了你的头！你居然敢让王后吃母猪才吃的东西……”

　　不怪她发出了如此威胁，因为让王后吃苦苣，这确实是一种极大的冒犯和亵渎，若非玛丽走投无路，而帕尔夫人又一力坚持的话，凯瑟琳也要为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打算一下。

　　“王后的肠胃出于非正常状态，现在是无法消化大鱼大肉的，”凯瑟琳道：“就好比一个腿受了伤的士兵，是无法跑步的。而这一碗米粥，是给这个士兵治伤的良药；而苦苣沙拉，则是给士兵架起了一双拐杖。”

　　这样的比喻非常通俗，也很新奇，叫玛丽哼了一声，“最好能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否则……”

　　却听到一声微微的响动从王后的肚子里发出，讲究礼仪的王后顿时脸色发红：“对不起，我真是太失礼了……”

　　“没关系，这恰恰证明了我的方法是对的，”凯瑟琳笑道：“王后的肠胃开始蠕动了，只要坚持清粥小菜一段时间，王后应该就可以恢复健康。”

　　事实上，欧洲人的体质要比亚洲人强健许多，凯瑟琳预估的半个月还是长了，王后的面容在一星期左右就恢复了健康的光泽，米粥治愈了她的脾胃，之前伴随的偏头痛居然也有了很大程度的缓解，这让玛丽嘴上虽然不说的，但心里惊奇地不得了，终于在一天晚餐的时候，她傲娇地表示：“给本公主也来一份米粥和蔬菜沙拉。”

　　玛丽长公主在王后恢复了健康之后就动身返回了宫廷，为了表示对凯瑟琳的感谢，她又赠送给凯瑟琳一个华贵的蓝宝石戒指，并且暗示她们将来可以在宫廷相见。

　　这可叫凯瑟琳吃了一惊，她的初衷可不是如此，她只是看不得病人处在病痛中，特别是这病痛她完全可以随手治愈。

　　她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宫廷扯上什么关系，特别是宫廷的主人并不是一位仁慈的君主，只要看他是如何对待眼前这一对母女就知道。

　　在王后彻底病愈的时候，帕尔夫人和凯瑟琳就提出了想要返回北安普顿的想法，但遭到了王后的坚决挽留，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只能用祈求的语气盼望她们能多陪伴她一些时间，尤其是她的女儿玛丽，在王后看来，玛丽自小的玩伴趋利避害，全都远离了她，唯独长公主的女儿弗朗西斯·布兰登还跟玛丽维持通信，但也不能见面。这就导致玛丽身边只有两个年迈的侍女，一个下等的仆人，不能对玛丽进行有益的教导，和她这个年龄最需要的陪伴。

　　王后看中了凯瑟琳的耐心和教养，想让她多陪陪玛丽：“玛丽是个脾气急躁的孩子，这就是她和她的父亲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原因……但我看得出来，她愿意听你的话，而且你也有办法安抚她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就能服从你。哦帕尔小姐，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玛丽的，我恳求你能用你的耐心、和善和温柔，代替我教导她、感化她，让她成为一个像你一样的人，而不是整天生活在无边无际的怨恨中。”

　　凯瑟琳禁不住王后如此恳切又令人心碎的祈求，她只好对王后保证：“我愿意尽我所能，为公主提供有益的劝导，但我也从未有过教导别人的经验，我身上的一切都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而母亲又是从您这里获得了高尚的品格，您是英格兰当之无愧的王后，您的话才是指引公主的启明星。”

　　凯瑟琳道：“在您正确选择一位适宜的教师之前，我只是暂时地代替她的工作，如果公主愿意听从我的一点点建议和辅导，那我愿意奉献自己微薄的知识和能力。”

　　玛丽对这一位新任的“教师”的态度是既不欢迎也不反对，但据凯瑟琳的观察，她是愿意凯瑟琳陪伴在她身边的，虽然这个小姑娘总是用一种挑剔的语气，当然她确确实实是在质疑凯瑟琳的水平。

　　“你会弹奏这首曲子吗？”她高昂着头，目光中露出了得意。

　　玛丽坐到了她身旁，看着曲谱，keyboard concerto，一首古井无波的协奏曲，当然现在可不是圆舞曲的天下，因为现在用的琴也不是钢琴，而是钢琴的前身古键琴。

　　见凯瑟琳摇摇头，事实上凯瑟琳不是不会弹，而是这种曲调都很沉闷，她弹起来一点意趣也没有，所以在北安普顿的家中，她可是从来不弹。

　　但玛丽就能弹得很好。

　　玛丽的启蒙教育来源于凯瑟琳王后，她是玛丽的第一位拉丁语老师。除此以外，玛丽也学习希腊文、科学及音乐。国王为她聘请的宫廷教师无一不是饱学的名士，年龄还不到5岁的玛丽，已经能在王宫的宾客前演奏古键琴，因而深受亨利八世的宠爱。

　　但后来她们母女惹怒了国王，从十一岁开始，玛丽的教育就停滞了下来，一些为她们母女说话的宫廷教师被国王赶出了宫廷，而玛丽又拒绝接受国王新聘请的教师，所以玛丽的课业只好由王后亲自教导，但王后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继续操劳了。

　　玛丽弹奏完这首曲子，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一张圆圆的脸上交替出现了怀念、愤怒和悲伤。

　　凯瑟琳的手指放在了琴键上，很快，一首玛丽从未听过的曲子，就欢快地倾泻出来。

　　不仅是音调，甚至这种曲式，玛丽都从未听过，但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首欢快有趣的曲子，她情不自禁拍着双手，甚至等不及凯瑟琳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就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小狗圆舞曲。”凯瑟琳笑道。

　　肖邦的曲子都很有一些谐谑，特别是这首《小狗圆舞曲》，出现快速的反复回转型，描写小狗欢快转圈追逐自己尾巴的样子。这首曲子健康活泼、诙谐有趣，把小狗的神态惟妙惟肖呈现在听众面前。

　　“这一定是你们北方乡间的民乐，乡巴佬总是这么欢快。”玛丽还在维持自己的挑剔，以证明自己是上等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公主，但很快她承认：“不过挺好听的。”

　　她踌躇了一会儿，用命令的口气道：“教我弹。”

　　这大概就是口嫌体正直的表现了，当然凯瑟琳也愿意教她，不过：“……你要说‘请’。”

　　“请教我弹。”玛丽倒是没怎么犹豫。

　　凯瑟琳开始教了起来，欢快的音乐抚平了玛丽浅浅的眉心……却听到门口一阵走动的脚步声，两人顿时停下了手中的乐曲，凯瑟琳心有灵犀地换上了刚才那个被淘汰的协奏曲。

　　“你就是这么欺骗别人的吗？”玛丽不屑道：“你为什么不敢弹奏圆舞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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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欧洲适合种植水稻的地方不多，西班牙和意大利北部气候都不是很好，但都种植了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