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当归》胖江

7、第七章

　　第二天晚上，方渺才悠悠转醒。外屋里有隐隐的烛光，身子上的伤口像火烧一样卷袭而来，疼得她禁不住一阵痉挛。
　　“玉儿……”方渺挣扎了好久才勉强发出两个含糊的音节。
　　没想到外面的人竟然听见了，朝里走来。
　　“醒了？”
　　“王……王爷？”方渺借着烛光看向他。
　　“嗯。”江离停在床前微微颔首，“感觉如何？”
　　方渺只呆呆的看着他，烛火跳跃，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也忽暗忽明的。
　　江离低头看去，方渺就这么看着他，眼里就只剩他一个影子。他突然感觉耳垂发热，正打算撇开眼，却见方渺眼里蓄起一层水雾，眼泪积在眼眶里，一眨眼就掉了下来。
　　江离顿时无措，只见方渺嘴一撇，努力憋着不哭出声来。
　　江离干脆一屁股坐在床榻边，压低身子，尽量放柔声音，“怎么了？嗯？”
　　“我……”方渺刚一开口，眼泪流的更凶了。
　　“别哭了。”江离手足无措的看着他。身上没有带帕子的习惯，只能拿袖子在方渺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是不是饿了？”江离拿开手。
　　方渺摇头。
　　“身子难受？”
　　方渺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江离叹了口气，“你的那个丫头也回来了，我去叫她来陪着你吧。”说罢，刚要起身，方渺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我只是开心……开心还活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放松裹挟着一阵后怕，复杂的情绪被眼泪简单的表达了出来。
　　江离心口一钝，低着声音，“让你受苦了。”
　　方渺摇摇头，哭的都抽气了。“不……不是的，我真……真的不是因为……因为难过，我开……开心着呢，活着…..活着真好。”
　　很多年以后，江离在面对方渺“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问题时，都会想到这一晚，然后在心里悄悄说，那晚你笑着流眼泪，脸白的吓人，奇丑无比，还很邋遢，可却带着满身的伤，用无比幸福的语气对我说，活着真好。
　　战场上刀剑无眼，血流成河，每天死去的人太多了，那些上一秒还在和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下一秒就被敌人砍成了两半。
　　在那个我为生命脆弱，世道无常而满目灰暗几近放弃的时候，你笑着告诉我，活着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真的啊？”
　　“骗你干嘛！那个时候，谁不知道咱家小姐是长安城第一小哭包！动不动就哭鼻子，想收都收不住！”玉儿一本正经道，“哎，所以说，女人的眼泪啊，不值钱！”
　　玉儿说得一板一眼，平日里一向得体的秋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王妃挺坚强的啊，这几日事务繁杂，她又是第一次经手，但是却打理的井井有条呢！”
　　“你别看我们小姐人前端的跟没事人一样，其实晚上躲被子里悄悄哭着呢！又觉得丢人不愿教我们发现。哪能啊！早上一起来，眼肿的跟核桃儿似的，还累着我们不能揭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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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离发誓，他绝不是有意听别人墙角的。好不容易哄着方渺睡着了，正准备回书房处理事情，正好半路上遇见守夜的玉儿他们闲聊，碰巧听见了聊天内容。
　　“长安第一小哭包？”江离笑了笑，倒是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