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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通行天下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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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屋子不大,还算是整洁,木桌上放的茶壶不算名贵,却也不是在寻常百姓家能瞧见的器物,茶壶里甚至还有半壶花茶,已经凉透。
再往里间走,帘幔是敞开的,绑在床侧的木柱上,床铺很干净,被褥叠的平整,枕上连一丝落发也无。
梳妆用的小桌上只有一面铜镜,四周雕了些时下最流行的花样,是女儿家闺房中再普通不过的摆设。
屋中却没人,冷冷清清孤孤零零,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就如同最初的样子一般,但是里面,却没有人。
梁梦君将手中茶盏放下,音离站在一旁,手心里浸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方才她已在这小屋周围转过一圈,被派来监视的一共有五人,此时却连一个意识清醒的都没有,被监视之人,只是一个小姑娘,姚儿。
五人皆是被一击即中,泛着毒光的银针没入穴位,虽不致命,若是想再醒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万灵。
还是手下留情的万灵,若非是留了情,这五人又岂会还有一丝生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宣帮着音离将地上五人抬到一起,“先去找季神医瞧瞧吧,还有气息。”
恍惚之间,他仿佛才明白过来,方才在珍宝阁之时,那身穿红衣的忘忧台主为何一直不肯出手,即便是最终被逼不过出了招式,却也未将左手伸出。
开始只以为是自负,如今看来,却是怕露了身份。
那只左手上,必然是带了伤的。
梁梦君点了点头,“音离去安排一下。”
揽月亭的四周还挂着厚重的布帘,日光透不进来,显得有些昏暗。
蓝宣坐在椅中,单手撑着脑袋,偶尔探进来的一丝光束映出了点点尘灰,也映出了椅中的白衣公子皱在一起的眉眼。
“姚儿,便是忘忧台主吗?”蓝宣喃喃自语,就连姚儿这名字,恐怕也是胡扯瞎掰出来的,“所以这个局,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老虾米不过就是个引人目光的傀儡,受了忘忧台的摆布,最终命丧火海。
那假扮通天阁七情的白衫人,也与她是一伙的,却在毫无用处之时被无情舍弃,中毒身亡。
忘忧台所图,到底是什么?
本以为顺着自己的布局便能揪出通天阁内的不轨之人,却没成想自己早就落入了人家的算计。
梁梦君脸色黑的难看,手中的茶盏快要被捏的粉碎,忘忧台主没有对监视的人下死手,恐怕也是看了那人的面子,毕竟,那人是他的哥哥。
红轻尘,难道,你才是忘忧台的幕后之人?
一旦萌生出这个想法,便生根发芽挥之不去,更何况,这的确是红轻尘会干出来的事。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怎么看?”蓝宣抬眼看着他,眼中没有往日的情绪,问的极其平静自然,就仿佛是在问他,我们晚上要吃什么?
“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梁梦君看向蓝宣之时,眉宇间舒展了些,顿了顿,最终出口,“红若尘被派去了珍宝阁,如今在红国能让他亲自出马的,只有红轻尘一人。”
珍宝阁中那青灰色外袍之人,正是红若尘!
“红轻尘在暗中与通天阁的金礼有联系,探听出了些通天阁信物的事儿,就将红若尘派去了珍宝阁,”梁梦君顿了顿,如此重要的事,当然是交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才能放心。
“既然已经有了这信物的下落,金礼自然再无用处,”梁梦君接道,“红若尘灭了他的口也在情理之中。”
可笑的金礼,是不是到死都不知道,红国的国君就是那忘忧台幕后的主子?
蓝二公子皱着眉头,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这个推理又实在合乎情理,“可是,那忘忧台主,为什么会在没有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自愿走了?”
梁梦君轻笑一声,“如果,忘忧台主的任务与红若尘一致呢?”
偷取信物,杀人灭口。
如果红轻尘才是忘忧台的幕后之主,这一切就完全说得通。
一明一暗的安排两批人过来,既能以防万一,又能迷惑旁人。
“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蓝宣道,“忘忧台主临走之前,问了红若尘一句要不要一起,她是想将红若尘带出去的。”
但是,却也暴露了忘忧台与红国皇室之间的亲密关系。
“或许是真的想救他,或许是出于什么旁的目的,”梁梦君摇了摇头,抽丝剥茧,也只露出了这一丝端倪,他突然就觉得心里很烦躁,将所爱之人卷入这般是非争夺本就非他所愿,更何况所牵连出的幕后之人还是他哥。
红轻尘,这已经是第三次要对蓝宣下手。
对面之人脸上布满了阴云,随时都将要爆发出一阵狂风暴雨。蓝宣主动攀上梁梦君脖颈,“不要再想了,予安。”
“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我们将通天阁给他罢了,”蓝宣的声音轻柔如水,“他在乎的,与我却不值一提。”
轻缓低诉是情人间最好的调剂,梁梦君神色缓和了些,将眼前之人揽进怀里,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内疚之感,这般好的宣儿,这般为他肯抛下一切的宣儿,他的家人却从未停歇的想要伤害。
“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蓝宣道,“有你便好,要那许多钱财还显得累赘。”
“可是...”梁梦君皱眉,可是一旦两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他们将要面对的便是一场更加残酷的战争。
果真,权利才是个好东西,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之人。
“没有可是了,”蓝二公子眨眨眼,显得有些委屈,“饿了。”
“想吃水煮肉片。”蓝宣道,“你下次要是再不让音离给我辣椒吃,我非得绝食给你看!”
说到做到,十分凶。
“宣儿想出去吃,还是就在揽月亭中吃?”梁梦君轻轻拍抚着他脊背,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全大陆,如今才能得一个蓝宣陪在身侧。
“就在这吃吧,”蓝宣指使着他拉起一侧的帘幔,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暗,再过不了多久便能迎来深邃的夜空以及夜空之中那浩瀚飘渺的银河。
“夜风寒凉,”梁梦君给他披上件加厚的斗篷,“吃了东西就早点休息,”今日也算是奔波了一天。
“嗯,”蓝宣给他整了整衣领,“你也不要再想那些烦心的事儿了。”
怎么可能不想,梁梦君心里苦笑一声,红轻尘已经牵扯了进来,他的哥哥又一次要对他所爱的人下手。
“大不了便舍了这身份地位,”蓝宣笑笑,“我与予安归隐山林。”
梁梦君一愣,的确如此。
就是有些太过对不住他。
“难道你还舍不得?”蓝宣用指尖抬起他下巴,“嗯?”
“自然不是,”梁梦君摇头,宣儿都能舍了偌大的财富,他又有什么可割舍不下的。
“那便是你不愿洗米做饭,炒茶种花?”
“也不是,”梁梦君被他逗笑,“我知宣儿心中所想,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去多想。”
“这就对了!”蓝宣坐下,“吃饭。”
麻辣焦香的气味儿老远就能闻见,蓝二公子仔细抽了抽鼻子,眼睛都弯成了一个好看的月牙形状。
款款而上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个托盘,穿一身黑色衣裙,腰肢纤细。
蓝宣......
“怎么是你啊?”篮二公子接过热气腾腾的水煮肉片,“可是珍宝阁里有事?”
金义露出一个幽怨眼神,自己这是被主人嫌弃了?
“先吃饭再说,”梁梦君递给蓝宣一碗白饭,眼神坚定不容置疑,天大的事儿也没自家媳妇填饱肚子重要。
“一起?”蓝宣指了指旁边的空椅,示意金义坐下。
金大掌柜看着眼前油汪汪的水煮肉片简直要泪流满面,自己是有多手贱非要给主子送饭上来,怪不得音离十分利落的就将餐盘给了她,竟原来是还有陪吃这一艰巨任务?
“怎么了?”蓝二公子十分大气的将菜往她跟前推了推,“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口味?”
“没有...”金义端起眼前白饭,巴拉了几口,夹一筷子菜,看了又看,裹着一层红油的肉片散发出诱人香气,就是不知道这一顿吃完腰上会多出几两肉?
“那就多吃点,”蓝二公子十分高兴有人与自己口味相同,十分热络的给金义夹了一大堆菜,在她手中的白饭上堆成小山。
金义......
再也不要在主人吃饭的时间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宣将碗筷放下,看着金义,收起了方才的轻松惬意,眼神郑重。
“主人看这个,”金义从袖中摸出一对核桃来,大小一致,纹理清晰,裹了一层老红色的漂亮包浆。
“这是...?”蓝宣皱眉,“那人手中的?”
金义点了点头,“今日主人走后,我又将棺材中那白衫人检查了一遍,这核桃,便是从他身上找出来的。”
“原来与通天阁的内鬼有联系之人就是他?”蓝宣冲着金义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要多加小心。”
“属下知道了。”
“等一下,”蓝二公子略微显得有些紧张,看了一眼金义左手腕,“那...那个...”
“真定公主无恙,”金义道,“主人放心。”
“这镯子?”
“属下在始安之时偶得公主所赠。”金义将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双手捧到蓝宣面前。
“既是姐姐送你的,你便好好拿着吧,找个好点的匠人看还能不能复原,”蓝宣揉了揉眉心,“没有其他事情了。”
金义走后良久,蓝宣还在出神,既无恙,那便好。
“不出所料,”梁梦君将他思绪拉回,“这人与忘忧台主有往来,而忘忧台主受人指使,想要蚕食通天阁。”
这幕后之人,自然还是他哥。
梁梦君心中一疼,忘忧台主曾经想对蓝宣下手,这背后的指使之人,就是他哥。
“总归我们现在也算是有些眉目了,”蓝宣道,“予安该高兴一些才好。”
“总比前阵子一直抓瞎要好,”蓝宣接道,“况且,灵儿姑娘那场戏我们还没唱完。”
梁梦君摇了摇头,“此事到此为止,宣儿不要再想了。”
“嗯?”蓝宣挑眉,“通天阁里的内鬼,我可还没揪出来呢。”
谁都能看得出来,那金礼背后应当还另有他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蓝宣往他怀里靠了靠,“即使我们就此收手,恐怕忘忧台也不会就此罢休。”
蓝宣暗暗叹了一声,此事定然远远没有现在看见的这般简单,脑中又划过珍宝阁第一层那紫金发冠的影子,蓝宣本就紧蹙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些。
“我们也回去吧,”蓝宣拉了拉梁梦君道,“明日再来将灵儿的戏唱完。”
“宣儿一定要这般?”梁梦君问。
“难道予安不想回去?”蓝宣轻笑道,“还在这揽月亭中睡上了瘾?”
“睡”这个字眼,的确是可静可动,可甜可咸。
梁梦君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在月色之中一跃而下,脚尖轻点几个起落,便停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僻静街道。
“想走回去,”蓝宣紧了紧斗篷,“好久没瞧见这么美的夜色了。”
夜色极美,却也极冷,就如同一切极致的美好,都要经过万千险阻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