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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夏 ...


  •   但这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赵衡被送去弦月庵的当晚,春夏秋冬四人,被迁怒都遭了毒打。

      立秋身子骨弱,当晚便没了。

      而立冬,在第二日发起了高烧,捱了两天,也撒手去了。

      只剩立春与立夏两人虽还活着,却因打小都跟着赵衡,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压根遭不住这么一顿毒打。

      立春脚瘸了,立夏四肢虽好,但整个人也去了半条命。

      得知赵衡找她们,这两人不顾身上有伤,央着绿九把她们带到公主府,一定要亲眼看到赵衡完好无损才放心。

      绿九征得张显同意后,便将立春和立夏带到了公主府。

      主仆三人见了面,同时红了眼。

      平素最会哄赵衡开心的立夏,抱着赵衡的手,哭得气都喘不上了。

      立春性子最是沉稳,眼泪也没忍住,滚落了好几颗。

      赵衡双目含泪,生生将嘴唇咬破,舌尖尝到血腥味,方堪堪将心里那股恨压下去,没在绿九面前显露。

      她这几个贴身伺候侍女,被惯她得像别人家里金贵的千金小姐一样,娇滴滴的,平时犯了错,她都舍不得骂一声,更别说打了。

      眼下立春和立夏两人,哪怕她们换了平常穿的衣裳,戴着钗环首饰,可人的脸色是不会骗人。

      她们吃穿住从来是一等一的好,向来气色红润,脸色何曾有过这样毫无血色的苍白。

      赵衡几乎要心疼死了,一手抓着立春,一手抓着立夏,哽声道:“是我连累你们了。”

      立春、立夏两人一听她的声音公鸭嗓如般沙哑,都惊了一惊。

      “公主,你的嗓子怎么了?”立夏顾不上哭了,怒目望向一旁的绿九,咬牙切齿的道:“你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她这一副随时想上前咬死绿九的架势,让赵衡看了瞬间破涕为笑,心下又是感动,又是酸涩。

      纵使自身难保,立夏也依旧像只凶猛的小野兽,全心全意护着她这个主子。

      而精通医术的立春,则是先细细看了眼赵衡的脸色,随即反手抓住了赵衡的手诊脉。

      片刻后,立春脸色变得很难看,满腔怒火也都烧向了绿九:“你们竟给公主下毒?”

      赵衡吸了吸鼻子,将再度上涌的眼泪压下去,解释道:“与绿九无关,她只是张显派来伺候我饮食起居的。嗓子哑了,是我自己服毒造成的。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太医已替我解毒了,再静养几日就能好了。”

      立春与立夏自赵衡新婚当晚被打后,就一直被关在后院湿冷狭小的耳房里,她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从看管她们的仆妇口中得知,自家公主给张显戴了绿帽,被张显送去一个腌臜地方了。

      若不是当时被关着,立夏肯定要冲过去撕烂那些仆妇的嘴了。

      什么戴绿帽,这明显是故意栽赃陷害,想借此害了她们公主的命。

      她们公主品性高洁,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

      眼下听到赵衡说自己服毒,不等她说细节,立夏的小脑袋已经将事情脑补了一遍,肯定是有人污蔑公主,公主以死证明自己清白才服毒的。

      而立春也与立春差不多想法。

      赵衡只一眼,就看出她们在想什么了,她们跟了她十几年,她实在太了解她们了。因而她也不瞒她们,将自己被送去弦月庵后所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

      立春、立夏两人越听脸色神情越臭,等她说完,两人眼里都有了沉沉杀意。

      “他们竟敢这么对公主。”立春垂下眼,似在盘算什么。

      立夏则是双眼又泪汪汪的,带着哭腔道:“公主,你受苦了,都怪立夏无能保护不了你。呜呜呜,以后立夏练功一定不偷懒了。”

      赵衡怕这两人心中有结,以后会找张显报仇,忙安抚道:“如今张显也已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只等沈惊松查出真凶是谁,一切便可水落石出,还我清白了。”

      立春只“嗯”了一声,不知听没听进去。

      立夏心性单纯些,倒是听进去了,握起拳头道,恨声道:“等查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打得断子绝孙!”

      赵衡有心想驱散屋内压抑的气氛,便逗了立夏一句:“可若那人是个姑娘呢?”

      “啊?”立夏愣了愣,显然没想过这陷害她家公主的人会是个姑娘,认真的想了片刻后,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是个姑娘的话,那就饿她两天?”

      有什么样的主人,便容易养出什么样的下人。赵衡是个极其怜香惜玉的,立夏也随了她的性子,对待姑娘也十分温柔和善。

      “嗯,就饿两天。”赵衡不禁失笑,就连立春都不免莞尔。

      立夏看她俩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叹气道:“嗨呀,我对姑娘家家的,总是心硬不起来的。”

      主仆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立春和立夏眉宇间显出疲色,赵衡便让她们先去歇息了。

      立春医术精湛,比起宫中太医,也不逊色。因而赵衡并未叫太医过来给她们看伤,只说库房什么都有,她们若想要拿什么,只管去拿。

      张显自知冤枉了她,这两日派人往公主府里搬了不少东西,吃穿用品药材等等什么都有。但他本人,不知是真的忙于太子设立典礼,还是因为心虚,始终没上门来见过赵衡。

      走出赵衡的寝室,立夏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

      “陷害公主,累得立秋和立冬都没了命,这人就算是个三岁幼女或者是八十老妪,我也要她十倍还回来。”立夏沉着脸,轻声说道。

      立春瞥她一眼,虽未附和,但神情却也是如出一辙的冷。

      而寝室里,赵衡面上的笑意也淡了。

      她朝始终未发一语的绿九歉然道:“我这几个丫头,平日一直没拘着她们规矩,方才误会你,叫你受委屈了。我代她们向你配个不是。”

      “公主言重了,奴婢担待不起。”绿九忙恭声回道:“两位姑娘护主心切,公主亦待她们披心相付,奴婢看了只觉羡慕,并不觉委屈。”

      “羡慕?可我看你的言行,不像是打小为人奴仆的,怎么会羡慕?”赵衡歪头问。

      绿九的言行,虽挑不出什么差错,可她的手细嫩白皙,不像一双下人的手。

      而汴京城中,主仆阶级森严,可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会拿身边的丫鬟当小姐来娇养。

      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家,羡慕几个丫鬟作甚。

      绿九愣了愣,方低声答道:“回公主,奴婢却非打小为人奴仆。奴婢家原本家住临安巷,汴京城破当日,因父兄抗敌不降没了。城破后,母亲不甘为人奴仆,便随父兄去了,只留奴婢一人,被打发到将军府去了。因奴婢粗略识得几个字,将军便留我在外书房伺候。”

      之后,赵衡被沈惊松从弦月庵接出来,安置在公主府,缺个伺候丫头,张显便派了她过来。

      这一点,前两日绿九已同赵衡说过,她便没提,只道:“奴婢家中并无姐妹,刚才看公主与两位姑娘这般情谊,虽为主仆却如姐妹,奴婢想起如今处境,才忍不住羡慕。”

      她说这些话时,因是低着头,赵衡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只从刻意压低的声音可听出,她话里分明藏着一丝小心的悲恸。

      国破家亡亲友凋零之痛,不止是赵氏一族汴京城中高门世家,还有许多平民百姓,同样也遭受了。

      赵衡胸口一窒,她原本还想再试探绿九,眼下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沉默半晌,她方压下心头郁气,温声道:“不必羡慕,你如今既然跟在我身边,往后在这公主府里,也同立春立夏一般,无需拘着,在我跟前也不必这么多虚礼。说起来,其实我与你,都是一样的。”

      绿九将头埋得更低了,依旧语气恭敬地道:“谢公主。”

      赵衡见她如此,便不再强求。

      她们终究是相处时日短,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性子,都不敢披心相付。

      ……
      有立春立夏在,公主府里顿时热闹了许多。

      而赵衡也嗓音也逐渐恢复以往的清脆,整个人的精神气也跟着好了许多,不再郁郁寡欢死气沉沉了。

      这期间,沈惊松上门来过一次,之后便把她院里的守卫悉数都撤到了外头。

      她可行动的范围,便也由寝室扩大到整个公主府内。

      赵衡这才信了绿九所说的话,沈惊松安排那些守卫,确实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怕她又寻死,人多盯着才安心。

      只是,她仍出不去公主府。

      好在立春和立夏倒不受限制,可随时自由地出入公主府。

      但立春伤了右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她平常看似温和,实则内里是几个一等侍女里最骄傲的,如今身上有疾,哪肯外出招人注目。

      若非必要,别说是踏出公主府,就是在公主府里,她除了守着赵衡,就哪也不去了。

      而最是跳脱呆不住的立夏,因平白遭了这一劫,性子也沉了下来。她说不偷懒要勤练功,也真的做到了。

      每日天未亮就起来操练两个时辰,午时歇息时,她去找府里的守卫过招,夜里睡前还要再打一小时拳。

      立春都忍不住笑她:“咱们府里的懒夏,要变成勤夏了。”只是她笑了一下,便又笑不出来了。

      懒夏这外号,是从前立冬取的,但立秋最爱这么叫立夏,逗她玩。

      立夏显然也想到了立秋和立冬,操起手边的红缨枪又去找人过招了。

      赵衡看着这两人的变化,想起立秋立冬,心下哀恸,面上却不显,只耐心等着沈惊松那边什么时候查出陷害她的人是谁。

      好在沈惊松说到做到,承诺五日内会查出来,到了第五日那天上午,他上门来,告诉赵衡,他已查出来陷害她的人是谁了。

      只是上门来告诉赵衡这个消息的,除了沈惊松,还有张显。

      “已查出是谁陷害的我?”赵衡轻声问道,“证据确凿吗?可别又诬陷了好人。”

      她最后一句,明显是意有所指。

      张显脸色顿时一黑,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又忍了下来,神情难堪的别过头。

      沈惊松道:“证据确凿,人也已认罪了。”

      赵衡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无意识的敲了敲,可等了片刻,沈惊松都没有开口说出真凶是谁的意思,不由疑惑的道:“嗯?”

      沈惊松却朝张显看了过去,低声道:“将军,这……”明显是让张显来说了。

      张显被赵衡刺了一句,此时正有些下不来台,可碍于情势,还是不得不黑着脸开口:“陷害你的人,是我母亲和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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