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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下美人之爱神的旨意(θ?ελημα) ...

  •   “英明的亚蒂斯特国王,请允许我最后强调一次,令爱不能嫁与他人。根据阿波罗的神谕,您必须献出普绪克公主。您不能寻求任何神明的帮助。倘若您要违抗命令,那么整个您的富饶伟大的王国将陷入无尽的战事和灾祸之中。希望永不绵延,灾难永不停歇。”
      国王再次从睡梦中惊醒。梦中的那个声音仍令他记忆犹新。那声音似乎确实是由某一个不知名的却无法不令人畏惧的神怪发出的。就像他和他的王后在神庙里得到的祭司的回答一样,那神怪指明要他们把心爱的小女儿孤身一人送到卑戴特山上去。作为父亲,他已经能想象到他会如何伤心了——就好像他用尽无数的心血浇灌出来的花朵被人一刀剪下,拱手送人那样。他没有儿子,只有几个漂亮的女儿,所以他尽可能地利用好他的女儿们,让自己手中的力量变得更强。年长的女儿们已经出嫁,不能为他带来更多的财富和力量,最小的女儿便成了他唯一的筹码。想想看,他费了多少心血养护她,才让人们像崇拜强大的女神一样相信她的力量,相信这样一位美丽纯洁的圣女是镇国的瑰宝,进而崇拜作为她父亲的国王,相信他的王权能够让他们得到安宁,幸福与永久的胜利,而不是只听祭司们的话。
      他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本希望贤明的神灵们能大发慈悲保佑女儿,然而现在女儿的倾城之色已经惊动了非人之物,若不遵从神旨,恐将祸国殃民。他开始痛惜普绪克的美貌——他不应该让他的女儿在城邦抛头露面,他皱起眉头,再次审视那些无知的到处宣扬女儿的事迹的公民们,还有某些口无遮拦的哲学狂热者们。可是,如果普绪克不能如此受欢迎,他怎么能让他的勇士们和军队相信他作为这样一位圣女之父的力量,让自己的领土更快地扩张呢?怎么能如此长久地震慑那些对他的权柄虎视眈眈的族群呢?当他把刚满十四岁的少女普绪克带到士兵们跟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相信他们已经得到了圣女带来的好运,是为城邦的荣耀和更多的财富而战。
      所以当一个人获得某种天大的好处时,总是要付出另一种代价的。这位英明的国王就在这种无尽的痛惜和不可避免的野心之中折磨自己的心。当普绪克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权势越来越强,人民对他的信服超过对当地神庙里的大祭司的信服时,他是沾沾自喜、势在必得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位甘于平凡的君王,他爱他的子民,当然也爱他的权杖。他的胸怀像大海一样宽广,意志则像铜铁一样坚硬。
      “希望永不绵延,灾难永不停歇……”国王铭记着这句话。他握紧了他的镶满宝石的权杖。现在,除了自己,无人可守卫城邦的尊严与无上的幸福。在他还是个勇敢而富于智慧的青年之时他就做过许多权衡,不过这次轮到他在爱女与祖国之间权衡了。他其实并未真正衰老,与凡人纵横铁马,运筹帷幄还是不在话下的,然而这次他没有与神怪抗衡的权柄。
      一连数日,城里城外的光景都显示出一番骇人的景象。连日的雨涝摧残着神圣的土地,汹涌的河水倒流,未熟的果实夭折,怀胎十月的妇女流产,坚实的城墙轰然倒塌……这些迹象都显示出神灵的力量。另外,宫里也发生了不少怪事,不断有人无故昏厥,普绪克的希腊老师安德里斯甚至举止异常——有人说她疯了,宫里的人们才真正警觉起来。他们小心翼翼,不言不语,生怕再次惹怒神灵,又举行丰盛的祭礼,虔心祭拜,希望用这种无用的方式求得神灵的怜悯。
      但是该执行残酷预言的时刻终会到来,无论人们心里为了年轻美貌的公主而感到如何惋惜,或者为了即将失去的镇国之宝而感到如何惶恐。
      “多派些人手过来,别让小妮子出门。期限快到了。”国王对他的王后说,接着又不顾王后的愤怒,把女儿关押了起来,还拿了不少钱财去贿赂阿芙洛狄忒的大祭司。
      “父亲,我尊敬的父亲,请你不要和母亲争吵,我会去的。我非常了解我毁灭的原因,给我带来这死亡的婚姻的,正是我那惊天动地的好名声。但愿牺牲的人只有我,从此以后您和母亲不会有任何麻烦。”普绪克满面愁容地跪在他脚下,接着又请求道,“请派人把我的腰带送还到阿尔忒弥斯女神的神庙吧。【注1】,再献一头鹿给这处女神。”
      听见女儿的请求,国王尽管于心不忍,还是叫人为她穿上盛装,为她戴上新娘的面纱,捆住她的双手,把姑娘送到了举行祭礼的队伍跟前。悲伤的王后尽管极力反对这次献祭,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换上一袭黑袍,以出殡的方式送走她的女儿。
      现在,原本为婚礼准备的喜庆的双管笛吹出十分凄凉的曲子,连狂欢之神的儿子婚礼之神许墨奈俄斯也要为这哀伤的音调落泪,因为他所听过的婚曲从来都是欢快喜悦的。而即将被献祭的少女呢,纵使十分不情愿,也只好不断用手帕擦拭着泪水,在必须听从神谕的法则下,去忍受这样一种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的惩罚。她的母亲,那位高傲的王后则无法忍受这种巨大的悲伤,甚至想出了一些很可能忤逆神灵的法子,想要阻止这种对于一位母亲来说十分残酷的掠夺。然而,献祭的游行队伍已经举着燃烧的火把走向陡峭的山头,祭神的乳香已经点燃,神圣的歌队已面向天界奏响祈祷的天籁,随行的侍奉阿芙洛狄忒的庙妓们已在脸上涂满脂粉,跳起庄严的舞蹈;有死的凡人已对不死的神灵提出的要求应允,如今岂有反悔之理?
      “我的孩子,我的伊斯特拉……”王后隐忍地擦着泪水,不断呼唤着女儿的乳名,国王看了看妻子,无法忍耐她的失态,只能摇摇头沉痛地告诉女儿:“这一切都是你的命运,普绪克。”
      在这样沉痛的场景面前,送行的民众们六神无主,实在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举行仪式的祭司们冷眼旁观,戒备森严,生怕有哪一位勇士冲出人群、试图拯救公主,因为他们现在更需要取悦强大的神权,而非世俗的王权。唯有国王沉默又叹息,王后悲愤不已。一位与公主一块儿长大、从小便侍奉她的婢女实在太伤心了,忍不住啼哭起来,却被女神的祭司喝止。见状,公主只好这样安慰她的双亲:
      “事到如今,我得同你们说最后一番话了。不过,请你们记得,我是为我的父亲,我的人民牺牲的。现在看来,这实在不是一件天大的坏事,相反,它会使我获得一种殊荣,变得更加体面。看上去你们确实是承受了一种切肤之痛,然而,比起所有的子民和整个城邦的一切,这样的代价已经算小的了。另外,因为除了这可悲的美貌之外,几乎从来没有人为了我的勇气、理想或者其他的品质发出赞叹,但现在我能真正地证明我自己了。如果我死了,那么我的死亡将是高洁的,我的名字不会受到玷/污,相反,所有人都会明白我是为了什么而牺牲,知道我不是一个柔弱的躯壳。如果你们真的爱我,就请你们在心里纪念我吧,并且教导子民们,不要再做这样触怒神灵的事了。今天,我虽然不在了,但总有一天你们会发现,事实上我从未离开,我是伟大的城邦的女儿,我的心将永远与这片神圣的土地同在。”
      就这样,公主在送行队伍的簇拥下上了山。在上山的过程中,她从来没有挣扎过。伤心的众人将公主遗弃在悬崖上,在那里熄灭了所有的火炬,然后低垂着头沿着原路下了山,并且禁止任何人再靠近那个山头。一场丧婚就此算是完成了,那名为普绪克的年轻姑娘就这样告别了她的亲人,公主教养使她从容地站在孤高的山头,流着泪祝福她的父亲和母亲永远幸福。然而她无法抵抗命运,只能默默地任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她忍住了抽泣的冲动,尽管她身处未知的恐惧与绝望之中——她不知道她会成为怪物的新娘,还是死神的新娘。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她在寒风中惊恐地注视着逐渐西沉的落日,心中越来越抗拒这段神秘的婚姻。最后她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腰上捆着沉重的铁链,寒冷和疲惫使得她逐渐失去了知觉。
      山风阵阵,温柔地拂动着普绪克的长发和洁白的裙摆,仄菲罗斯锐利的双眼早就瞧见了她。他按照某位神明的指示准时来到了卑戴特山。那位神明毫不掩饰得意之色,告诉他那少女是自己的新娘,并希望他的西风能把新娘接到某个地方,不必慌张,得保证她毫发无伤。当他看见戴着面纱的新娘时,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委托人为何会爱上这少女,并托他带走她。
      “唉,看看你可怜的双手。”仄菲罗斯叹息着摇摇头,温柔地为普绪克解开腰上的铁链和捆住双手的绳索,把她从冰冷的岩石上抱了起来,这时姑娘已经虚弱得快要站不起来了。
      “最温和的西风,请告诉我我是否还活着。"普绪克苏醒过来,害怕极了。面前的绿衣少年身上散发着永生的光辉,尽管他的个子比她要稍矮一些,但是看上去是如此强壮而健美。她开始感到敬畏和无地自容,羞于她是个凡人。
      “别担心,普绪克公主,我是奉命来接你的,我现在要把你送到新郎的居所里去。”仄菲罗斯把新娘放到他的云朵上,轻声安抚道。
      当这年轻的神灵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普绪克冰冷的身躯感到像是被灼热的火焰炙烤着一样,不过这绝不是痛苦的,只是少年的体温异于常人,她更加害怕了。她知道这友好的年轻人不是她的丈夫。也许她会被带到别处去,成为野兽的玩物,;又或者这是另一场阴谋,谁知道呢?这一切比她在某个清晨发现最喜欢的一件长袍上有几条蛇这几件事更想让她尖叫。
      “请告诉我,我会被送到哪里去。”普绪克战战兢兢地说,“我是一个祭品,我不会逃走的。”
      “不,公主,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仄菲罗斯摇摇头回绝道,“你很虚弱,尽量不要说话。”
      见这少年如此守口如瓶,公主只得噤声了。很快她就被送到了一个高大的宫殿门口。那还只是一个入口。漂亮的爱奥尼亚式柱廊下长着茂盛的玫瑰和翠绿的蕨类植物,山谷里的百合花发出致命的芳香,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陌生人的闯入。
      仄菲罗斯用他和煦的西风将少女的眼泪风干,在将她送到地面后便径自消失了。他操控泉水从地面升起,里面映射出委托人的新娘——她正半卧在宫殿门口的草地上,惊讶于眼前的景象。白鸽们落到她身边,看不见的仆人们走出宫殿迎接她。这就是一场丧婚的结果。对于一位伟大的母亲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对于一位野心勃勃的君王来说,是一种不小的遗憾,对于一位柔弱的凡间少女来说,是她不得不委身于未知的命运的开端,可对于一位不死的年轻神灵来说,仅仅是平凡的一天中的一次甜蜜的惊喜。
      “谢谢你,勤劳的仄菲罗斯。我没想到你的动作会这么快。”年轻的爱神欣喜地看着他的新娘,同时不忘记询问他的朋友:“我的母亲没有发现这件事吧?”
      “当然没有。”仄菲罗斯摇了摇头,“她回塞浦路斯了。那里有她的情人等着她。”
      “谢天谢地。”爱神说,“好吧,但是如果你遇到她,她一定会再问起我的行踪。我要请你告诉她,她的儿子正在亚速海的海岛上游玩,在海里追逐大洋神女们,对涅柔斯的女儿们充满激情,也许得晚点儿回去。”
      “你能保证这样的谎言能骗过她吗?没准儿她会派眼线跟踪你。”仄菲罗斯笑了,他的绿色的衣服下摆快活地随风飞舞着。他想警告他的朋友,但爱神太高兴了,以至于他不想破坏对方的好心情。
      “我有信心骗过她。但至于眼线,”厄洛斯皱了皱眉,“也许会有必须设法除掉他们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古希腊的一种习俗,年轻女子在出嫁前会把自己的腰带送还给雅典娜或阿尔忒弥斯,意味着少女脱离两位处女神的庇护,走向象征着婚恋的赫拉与阿弗洛狄忒的怀抱。
    以前写得太粗糙所以修改。
    因为很讨厌有人说普绪克为什么不愿意还要嫁,很矫情,还说她是穷人家的女儿加进豪门,是去巴结神的,我TM看见这种言论就想打人。那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吗?那是巴结不巴结的问题吗?巴结和得罪不起是两回事。鉴于奥林匹斯星传把这些重要情节都省略了,所以我对这部动画的这部分永远都喜欢不起来。
    还有,也看见B站说普绪克恋爱脑不够刚烈的,我真的服了。别忘了她只是个凡人女子,她能做什么?原著也说了神谕是必须遵从的,送她去不是让她干翻奥林匹斯神,是为了献祭神灵或者怪物,祈求他们高抬贵手。神谕一般是不允许违抗的,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不去献祭不然干什么?难不成化身神奇女侠干翻众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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