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百折不弯》三谿同厘

131、第 131 章

　　等到第二天一早，趁着一伙人还在睡的人就溜。

　　“小少爷——”保安探出头来：“这天还不亮呢您去哪儿啊？系先生想您多在家玩。”

　　“晚上回来，”背着包的人把口罩摘下来：“如果问起来，说我临时有事去同学家了，回来我自己解释。”

　　“那您注意安全。”保安把人话记下来：“要给您派车吗？其实您可以把朋友喊过来咱们这儿的，咱们这这么大。”

　　摆摆手，谢过人走了。

　　“你是逃不过监控的！”系统看着人走：“他想知道什么一看就知道了！”

　　“他知道我才安全，”背着书包的人脚步轻快：“反而，漫无目的的猜忌最容易出事。再有，我没有逃监控。”

　　“你就吹吧！”

　　清晨四点的街道，最早一拨的环卫工人正在清扫街道，冬天的天，到处都是黑的，路灯都没舍得熄。

　　到五点的时候，早上晨练的，习惯早上起来溜达自己的，溜达自家大狗的，或者要给家里头老人孩子买早餐的，准备开早市的，都慢慢出来了。

　　这边人提着三袋面包站在铁路边，离得远远地，看一列和谐号呼啸而过。

　　钢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旁边人就静静地看着。

　　车上乘客似乎不多，隔着窗口可以看到空位，有一个穿着袜子的人就连睡了三个座，做着什么梦——

　　里面应该很暖和吧？才在一个呼气成雾的早上睡得如此安好。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有这样的好运？

　　提着东西的人站着，看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往前面去，有的人空着手去，回来提了雪白的粉皮和新鲜的青菜。

　　有的则是现成的包子或者汤面，还有的则是生汤团胚，或者生馄饨胚。

　　前面市场离得还远，但是沿街一路长长的一串都有摊设，不过离得铁路近的少了许多。

　　十多年之前，这里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周围还不是市场，也没有太多的人流，有几家简简单单的小公司混杂在这里。

　　对，铁路还在这里。

　　在其中的一家小公司的一个门口，经常有一个乱涂乱画的流浪老人，容貌已经不被人记得了。

　　只是干瘦，总是在墙壁上写：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也会画一些五星红旗，那都是很简单的画，拿着红砖头，和着矿区特有的煤灰写的，画的。

　　在花坛上，墙壁上，总能看到他画的五角星，还有那些革命口号，战斗标语。

　　很多时候他就在地上爬着，他不是残疾人，爬着不过是为了在很低的路边画五星。

　　他的耳朵有一点聋，听不见车的声音，也听不见别人说什么。

　　写字，画画累了就往墙边一靠。

　　看人来人往，车来车去的大马路。

　　那时候的这个地方，离着矿区不远。

　　周围没有像样的植物，但是沙石很多。

　　偶尔有几辆很是拉风的汽车驶过，因为量太少，绝大多数人不惧怕他们。

　　很多人会把孩子放羊一样放在这里玩，拉着他们的手指着说：“那个是汽车，有四个轮子，你看，一个两个……”

　　很多地方都有新出生的小玩意在牙牙学语，但是有这个老人的地方人没有，或者说少了很多。因为大家都传说这是一个疯子。

　　有一个临时出来看汽车的小家伙，被妈妈扶着在数轮子。

　　但是汽车跑得飞快，还没数完就没有了。

　　那家伙瞪大了眼睛：“妈咪，汽车呢？”

　　爸爸在身后蹲下来，俯视着拿着面包的小家伙，摸了摸孩子脑袋：“乖，阿初把东西吃完汽车就出现了，好不好？”

　　不好。

　　那只还没有面包大的手抓着面包在街上走，头往两边找，执意要汽车来。

　　两个只是新来这里的客人，对这地方完全不熟悉。

　　于是为了找汽车，一个无奈地跟着伸头找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的四轮子，一个负责盯着乱跑的家伙不要跑到铁轨上去，

　　不要跟陌生人走了，不要把刚买的面包丢了，不要去地上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要和很久不洗澡的狗玩。

　　但是那个家伙明显很平凡，平凡到干不出刁钻的事。抓着东西的手还稳稳的，只是站在路边看。

　　矮个子认识的东西不多，看到好奇的偶尔会挪动几步想走前去，走了会叫妈咪来。

　　但是一回头就看到妈妈在身后盯着，叫也不来，也不敢顽皮太多，只抓着面包拿眼睛直瞅，然后反过头来，还不会问，只会拿眼睛瞅人，要解释。

　　人太矮，看到的东西跟大人不是一个世界。问的东西还多又说不清楚，有时候会被忽略掉。

　　被忽略的家伙一次好奇了，回过头来看妈妈，妈妈也在看那人没应他，矮个子就过来拉妈妈衣服问。

　　还是被忽略了，干脆自己就蹒跚着摇过去，妈妈在后面问爸爸：“迄爿迄个侬是啥侬？”

　　爸爸也不知道。

　　妈妈赶上来，把人抱住。

　　被拦住的人左摇右晃，呀呀呀想过去。

　　妈妈说：“迄去把包给左太伯就回来好么？”

　　好。

　　妈妈就帮人把咬了几口的面包整齐撕下来，吃过的叫爸爸拿，没吃的拿原袋子包好，叫那只胖手拿着摇过去。

　　那家伙就伸手给人面包，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伸个胖爪出来喊了一声：“太伯……”

　　老人往人身后看，女士朝人笑着点点头，于是接了。

　　老人吃了面包，就和矮个子说话，教矮个子数汽车轮子。

　　有时候那家伙数得慢，他就教着再数一遍，有时候矮个子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就喊人大点声。还有很多的时候，矮个子不会说话，老人就说给矮个子听。

　　妈妈看着一老一少聊，不知道有什么话题聊能说这么多话，但也只是看着。爸爸拿着半块面包去找人讨个袋子包了，顺便聊起老人来。

　　大家说他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被炮弹炸聋了半边，回到家之后，故事成了两个版本，各执一词起来。

　　人说他亲人都去世了，所以成了疯子，又说是他心爱的女孩嫁给别人生了儿子，所以他疯了，别人安排他回去，他跑出来。

　　“以前他是个通讯兵啊，接受命令去山的另一边传递消息，刚去山那边，发现人都已经被飞机炸死了，

　　就开始返回回军队这边，就从山那边翻回来，结果刚回来，山这边的军队也被炸没了。

　　他所有的战友都死了，他就在山上，后来伤得重给当地人给救回来了。”

　　还有呢？

　　还有这个人不知道。得问下一个人。

　　下一群老头说：

　　“回来之后，发现耳朵聋了，听不见声音，以前又是国军的身份，所以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优待，被人嫌弃了，

　　回家之后，一直从家里往外边逃，人们给他安置，他也不会去，就天天在矿区门口乱写乱画，五角星，大炮，解放军，写中国～共产～党～万岁……还想着原来的事呢！”

　　一个年轻人说，我孩子经常在这里玩，到晚上喜欢跑到轨道边看火车，好多次他帮着抱回来。

　　爸爸听了就点点头，没有说话。

　　后来溜孩子的两个人也最后一次来了，来了就给人带面包，老人吃了面包教孩子说话，唱歌，说着一些过去了的事。给人一个玩意拿在手上。

　　到再后来，夫妻俩离开，老人也失去了踪迹。孩子身上还有那块木什。

　　时过境迁，光阴如水，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旁边也面临拆迁重建，老人的画，标语，都被轻易抹去，墙边剩下些野狗蜷缩着越冬。

　　很多的人也不再来这个地方了。

　　现在，那个当年干什么都有两双望远镜在背后盯着的家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

　　当年一只胖手还得用费力才能举起的面包，现在一只手指头已经能提着三个，那条遥远地要晃半天的距离，现在长腿多迈几步就不是问题了。

　　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他一个人回来了。想干些什么，再说些什么，但是有这段记忆的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了，还能再干些什么？

　　不能了。

　　都是些可笑的事了……

　　已经物是人非，沧桑堑折。

　　不识流年不往，到底是痴人说梦？

　　白先勇为王国祥庆生，末了王送出去，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百病相缠，满头萧萧，分外怵目。

　　然后白伏在方向盘上失声大恸。

　　归震川写庭院枇杷树已亭亭如盖也是。

　　归出生大族家道中落，母早亡，少负才名却屡试不第。期间所有生活消耗迨赖妻王氏治家治田供给。

　　等到故地重游，当年的借书满架，但却再没有大类女郎，再没有人持笏:“他日汝当用之！”

　　“我一向相信人定胜天，因此常常逆数而行，然而人力毕竟不敌天命，人生大限，无人能破！”

　　人生大限，无人能破。催折肝胆。像赤L/L地，从一个人心头，剜出一块肉来。

　　光阴如水，那个人十年如一日花一天的时间人站在这个道边，看着这地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日光出来照耀大地，中午压短影子成了板寸，傍晚又把影子拉得很长。

　　天边的那朵灰色的云，早上的时候出去了，到晚上又飘回来。

　　离开的人逝去的事，再也没回来过。付出的努力，到头来只是多少聪明人眼里的一则笑话。

　　书上说，踩人要往人脸上踩，白玉落泥，粪土不如。情意对上不该对的人，就活该是黄莺的玫瑰花。

　　“人世妙处在于繁华，”系统看着人走：“除非你修仙，不然很少人能拒绝繁华，

　　活着你能努力去使自己不失败，一项项欲望满足自己，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这就是活着的意思。”

　　“人的欲望有大小厚薄之分，太多的东西譬如荣誉，思念都是欲望的副产品，

　　人生难预料，如果你一直沉溺其中一件事，就会偏了生活的重心，

　　当然，如果你生活的重心就是那件事谁也不会多聊你什么，不过失败了会容易被嘲笑，成功了不见得多大赞美就是了，

　　在言情小说里，生活的重心就是爱情，我们的原则是，爱情没有不对，爱情就是一切，所有的角色活着，都是为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