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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夏月白说:“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陈暮星问:“你家在哪?”

      “……”

      已经没有回应了。

      陈暮星举起手,贴住对方的额头,随后拿出手机,叫车。

      怀里的人并不老实。

      夏月白嘴里说着什么,手不安分地乱抓,力气还不小,给了陈暮星几巴掌。

      陈暮星阻止了几次没有什么用处,于是握住了夏月白的两只手。

      夏月白的手腕很细,一只手就能环住双手,比之前那些主动凑过来的omega皮肤更细,更消瘦,手腕的骨头有些鲜明的凸出一个弧度。

      袖子下面似乎有几道模糊的痕迹,交错在一起,夜色昏暗,陈暮星正想仔细瞧瞧,车来了。

      巨大的车灯笼罩住两个人,夏月白猛的惊醒了,先是怔住一瞬,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弹开。

      过了几秒,他才盯着陈暮星那张脸,像舒了一口气一般笑了。

      “是你呀。”

      模模糊糊地说完这句话,他又半死不活地窝在陈暮星怀里,细小的气流喷在陈暮星的颈侧。陈暮星回味了两遍夏月白的“是你呀”,说:“不是没认出我吗?“

      他把夏月白放上车。

      陈暮星把夏月白的头摆正,夏月白又靠过来,很像仓鼠或者某种有绒毛的柔软生物,

      过了几次。

      陈暮星放弃了。

      他放低左边的肩膀,让夏月白枕的舒服一些。

      车里的司机偷偷在后视镜打量着这两个人,被陈暮星冷淡地扫了一眼,又看了看胳膊上都是血迹的夏月白,便不敢吱声,继续开车。

      车子一路驶入大道,驶过昏黄的红灯区,沿着分割云市穷人区和富人区的长长的云河走了一段,最终来到寸土寸金的中心区。

      夏月白是被陈暮星抱回家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头上放着一个冰袋,空气中有一种姜的香气。

      别墅里的装修很随意,窗户边摆着一堆玩偶,茶几上是好几瓶已经枯萎的花,墙上挂着巨幅壁画。

      别墅里很冷,没什么烟火气。

      夏月白迷迷糊糊地翻了一条毯子,随便找了个角落一窝,像老鼠随便打了个地洞似的,趴下就准备睡觉。

      陈暮星拿出很久不用的碘伏和药膏,轻轻踢了踢地毯上的夏月白。

      “起来,涂了再睡。”

      “还有,那条毯子是我们家狗盖的。”

      陈暮星拎起毯子,却被夏月白一把扯住:“不能拿走,衣服已经脱了。”

      陈暮星看着堆在旁边的衣服。

      仓鼠吗。

      陈暮星说:“在陌生a家里随便脱衣服?”

      夏月白耳朵发烫,他从陈暮星手里缓缓扯回那条毯子,用那团软乎乎的毯子把自己缠了两圈,顺便把头也裹住了。

      陈暮星盯着他看。

      “不涂药了吗?”

      “要涂的。”

      毛茸茸的球把手伸了出来。

      毯子滑落下来,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背部,白的没有血色。

      陈暮星扫了一眼,发现夏月白背上布满伤痕,一层叠着一层,最上面的还没好,是青紫色的。

      他的视线停留了很久,没说话,抬手拿起酒精棉球,无情地按了几下。

      夏月白痛得打了个哆嗦。

      “很痛?”

      夏月白没吱声。

      “怎么这么多伤?“

      夏月白没回答。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绷带摩擦的声音混合着外面的雨声。

      过了一会,夏月白细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的小狗呢?”

      陈暮星正在打胳膊上绷带最后的结,他没说话,只是加重力道,夏月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转过头用红红的眼睛有点懵着陈暮星。

      陈暮星也看他,没回答,只是说:“我和你很熟吗?”

      夏月白却像没听懂陈暮星什么意思似的,他说:“挺熟的。”

      他说这话太让人误解。

      陈暮星挑了一下眉,等着他的下文。

      “我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有点好奇。”夏月白说,然后指了指陈暮星的小臂,“你流血了。“

      陈暮星没反应过来,夏月白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臂,摊开来给他看,他俩对视了两秒。

      “你好厉害”,夏月白说,“这都不痛”,陈暮星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上到下扯出一道锋利的口子,虽然浅,却显得格外吓人。

      夏月白拿过剩下的酒精和绷带,学陈暮星开始打结。

      陈暮星的确无知无觉。

      他亢奋和烦躁的时候对身体的感知能力很差。

      “你太奇怪了,我是一痛苦就会哭的。”夏月白说。

      “那你也太奇怪了。”陈暮星回答。

      夏月白又笑了,他探起身凑近陈暮星,他直直地盯着陈暮星的眼睛,对视了十多秒。

      “收留我一下吧。”他又请求,“好处很多的。”

      “比如呢?”

      “比如啊……”夏月白想了想,半天没想出来。

      陈暮星就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看他。

      “比如,我可以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没那么孤单了为止。”夏月白开玩笑似的,没个正形,似乎也不期待陈暮星的回复,只是声音轻轻的,讲梦话一样,“你说好吗?”

      陈暮星看着对面那人弯弯的笑脸,脸上因为酒精而染上的红晕还没散去,不知道说的是醉话还是别的什么,陈暮星觉得舌头有点干燥,或许是更深的什么地方,涌现出一种堪称奇妙的渴望感。

      “你说好吗?”

      陈暮星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冷冷的看着对方,还是一个姿势。

      “我不需要人陪。”

      夏月白伸出手,手掌张开,指尖红红的。

      “我需要的,拜托你。”

      陈暮星听到这句话,勉为其难地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小小的手。

      “等你养好伤就要走。”陈暮星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我只有家养狗,不收留流浪动物。“

      夏月白轻轻点头。

      第二天早上夏月白睡到自然醒。

      他在床上坐着,回了回神,他盯着眼前雪白的墙壁,最终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了足足十分钟,然后缓缓地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

      他想下去买一点吃的。

      可刚一打开门,食物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桌子上放着一碗姜汤。

      夏月白定睛一看,陈暮星套一件卫衣,围一件有些旧的围裙,嘴里叼着一根烟,在灶台前做饭。

      他的腰身笔挺,穿着围裙也不影响身材,肩膀很宽,看起来很可靠。

      一定有腹肌吧,夏月白偷偷瞄了两眼,心里想。

      中岛台上除了姜汤,已经摆着两碗面,肉丁浇了卤,又放上几片青菜,切好的水果浇了酸奶,最上面用蓝莓摆了一圈笑脸。

      “?”

      为什么会有个笑脸。

      夏月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和那个笑脸面对面对视了两秒。

      他有些无措地面对着现在的情况。

      他看着做饭的陈暮星,又往前走了几步,砰地一声,他顿住了,额头上冷汗直往下冒,脚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是小拇指撞到桌角了。

      他无声地龇牙咧嘴,蹲下身捂住脚。

      陈暮星听见动静,回头看见夏月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抱着脚,像个树懒。

      他拿着手里的锅铲,过来观察了一下夏月白,发出一声哼笑。

      夏月白这才发现,陈暮星嘴里叼着的是一根棒棒糖,他咔擦咔擦的嚼碎了,叼着那根棍,继续笑。

      夏月白一边吸气一边说,“我记得昨天睡在地毯上。”

      “晚上出来上厕所差点踢到你,我不想伤害小动物。”

      “哦,那你很有爱心。”夏月白顿了顿,“可我的衣服呢?”

      “那堆破烂我拿去洗了,你浑身都湿透了,总不能继续穿。”

      夏月白不说话了,看起来还想问他点什么,可最后只说了一个“哦”字。

      反而是陈暮星语气有点生硬起来,他没话找话:“……把姜汤喝了吧。”

      “谢谢。”夏月白小声说,“不要对我那么好。”他又说。

      陈暮星冷笑一声,甩下一句:“爱喝不喝。”

      饭很好吃,夏月白声音很小,很安静的吃完了。

      一口都没剩。

      他也不挑食,风卷残云一般,两边的嘴动的飞快。

      陈暮星拿着筷子,托着腮,看夏月白吃饭。

      夏月白发现了:“很好吃,谢谢你。”他说,“碗请交给我来洗。”

      陈暮星耸耸肩,做出一个谁在乎的表情,把盘子全都收了起来。

      “家里有洗碗机。”

      陈暮星端着一堆盘子去厨房了。

      夏月白盯着某一个地方无意识的发呆,他看到陈暮星紧闭的房间门。

      夏月白回头迅速地扫了一眼,脚步很轻地走了过去。

      门被打开一条缝,屋子里很暗,窗帘是拉起来的。

      他看到陈暮星的房间里贴满了照片,其中一副被装裱起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是两个小孩子和一只巨大的金毛,笑得很灿烂地在看镜头。

      拍摄的光线刺眼,拍摄的那个人应该也不太专业,画面很模糊,夏月白还要再看,门忽然被人用力关上了。

      陈暮星站在夏月白身后,语气不是很好:“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夏月白被身后忽然冒出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他很迅速的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他说。

      陈暮星还没来得及发火,一只小小的脚踩上陈暮星的拖鞋,那双脚上穿的是他昨天给夏月白换的袜子。

      那只脚不知死活的在陈暮星的拖鞋上踩了踩,又想向上移。

      陈暮星顶了顶上颌,有点生气:“谁教你的这些?”

      夏月白迅速地收回脚:“你不喜欢吗?我问同事的。”

      陈暮星脑子里划过“地下酒吧”四个字。

      “很不喜欢,”他板起脸,比刚刚还要凶,“再做这种事就把你赶出去。”

      “……对不起。”

      夏月白两只手背在身后,低下了头,诚心反省似的。

      陈暮星的一只手按在门上,另一只手耍帅一般放在兜里。

      不知为何,明明好好关着的门却咔嚓一声,忽然开了,陈暮星重心不稳,带着夏月白猛地向前,倒在卧室的木地板上。

      夏月白扯到了什么,好像是圣诞节的小彩灯,一个玩具被带倒在地上,开始一遍遍地唱歌。

      陈暮星一只手护住了夏月白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整个身体因为没有支撑而贴在夏月白身上。

      对方纤细的单薄的身体传递出一些热量。

      陈暮星僵住了,他很快地松手,躺到一边不说话,几秒后又立刻伸手想去捂夏月白的眼睛。

      但是已经晚了。

      夏月白躺在地上,看到满墙的照片,照片的背景都是类似的,看上去像陈暮星家种满冬青树的院子。

      照片中的人是个小孩子,脸被各色的贴纸贴住了,有的甚至被用油性蜡笔画了一个红色的笑脸,只有被装裱过的那一张看得清下半张脸。

      夏月白呆呆的看着这一屋子的照片,连他扯下来的彩灯上都用夹子夹满了照片,这间屋子不像卧室,倒像一座跟踪狂的秘密基地。

      夏月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你初恋吗?”

      “……”

      夏月白又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暮星哼了一声,像在冷嘲热讽,评价道:“记忆力不好眼神也不好。”

      “……”

      “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和我小时候长的很像。”夏月白忽然冒出一句。

      陈暮星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可以跟我讲讲,我还可以更像他一点。”夏月白继续说。

      夏月白听见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沉闷的气声。

      “像个屁。”他说。

      夏月白不说话了,看着床头柜边的那张合照还想分辨几句,转头却看见陈暮星又在看他。

      夏月白:“?”

      陈暮星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他靠在一边,用卫衣帽子遮住脸。

      夏月白想站起身去拿那张照片,却碰倒了房间柜子旁边的水晶球。

      迸射的碎片划过夏月白的额角,夏月白被吓得抖了一下,细小的血柱顺着额头划了下来。

      夏月白睁大眼睛看着陈暮星。

      这水晶球一看就不贵,只是一个手工玩意,可陈暮星站了起来。

      夏月白僵住了。

      “对不起。”夏月白蹲下,有些慌张的要去捡玻璃碎片,陈暮星拉住了他。

      他看起来也没生气,只是手腕用了点力气。

      “你不知道随便进别人卧室是小偷才会干的事吗?”他很平静地说。

      夏月白愣在原地,他的脸上滑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对不起,”夏月白说,“我赔你一个好吗。”

      陈暮星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他一片一片捡着地上的碎片,手指被扎出了一些细小的伤口。玩具还在响,陈暮星一挥手把那个毛绒玩具扔到角落,玩具发出几声短路的电流声音,哑声熄火。

      “会割伤的。”夏月白有些慌张的劝阻,他想伸手,但是对方把碎片拢到自己身边,一言不发地捡着。

      夏月白于是低下头,又一次重复,“对不起,你等我一下。”他跑出卧室,拉开客厅的柜子,翻箱倒柜地寻找药瓶,最后在自己房间的床头柜上找到了。他攥紧那个小小的瓶子,匆匆忙忙的倒了水,和药一起递了过去。

      不知道为何,他看不得对方这样,他更喜欢陈暮星很凶,似乎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样子。

      陈暮星的手上已经满是碎片划痕。

      夏月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缓缓掰开对方的手,从陈暮星手上接过那些玻璃碎片,用胶带缠好,放到塑料袋里。

      “我会赔你一个的。”夏月白说,“明天它就又会出现在你的床头了。你就当做了个噩梦,醒过来就好了。”

      陈暮星有些恍惚地问:“是梦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夏月白的眼神有些失焦,声音也有些颤,“那你呢?”

      天光照下来,窗外是无边无际的翠影,空中微尘暗淡无声的漂浮着,他的世界绕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转了十八年,宛若一个无边无际的休止符。

      现在他回来了,却说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夏月白在暗淡的灯光下看清了陈暮星的目光,不是正常人会露出的目光。

      他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心脏似乎被阴冷的恐惧攥紧,他第一次发现或许可行,他的目标或许真的可以实现。

      因为陈暮星真的在渴望自己。

      或者说,在渴望那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

      他握住陈暮星的手,感觉自己像一条湿冷的蛇,想利用对方不知缘由的软弱趁虚而入,他说:“我不会走的,我答应过你的,你忘了吗。”

      他抱着对方,在对方询问他是不是真实存在时一遍又一遍重复,空气中充满了alpha硝烟一般的信息素气味,一遍又一遍试图侵占对方,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那几粒药的药效发作,才渐渐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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