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神专治妖怪疑难杂症》杨花过桥

15、幻妖

　　她猛地咳嗽，咳出一汪鲜血。屋外火光冲天，隐隐有人在大喊着，“烧死她！烧死她！她必须死！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再一眨眼，地面变得湿滑，一群病重的百姓在大雨中无力地蜷缩着，他们的面容扭曲，在寒风中痛苦地喘息。

　　只见一双枯槁的手探至她跟前，老婆婆喘着粗气哀求道：“神医……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啊……”

　　云华作势去扶，一道符咒便从掌心而出，直直地射向老妇。老妇立时闪躲开来，沧桑的声音变得娇媚，“你果然不是寻常修仙之辈。”

　　又伸出双手恶狠狠地扑向她，“坏我好事，你的小命就此留下吧。”

　　云华蕴着灵气的银针甩了出去，此妖被生生困在原地，不得动弹。老妇被打回原形，竟是一千娇百媚的女子，眉眼间满含秋水，怨怨地望向云华。

　　“幻妖。”云华轻笑。幻妖不过是妖界最不入流之辈，生性爱美，常化作花草蝴蝶，于世间蹁跹。而这只幻妖却生生在世间作了这许多的恶。

　　“你是受何人指使？那些医者的魂魄又被你置于何处？”云华淡淡问道，声音却并不温和。

　　幻妖竟大笑开来，“告诉你，是不可能的！……”

　　她眉目哀伤，往远处定定看了一眼，而后竟自毁妖丹，散尽了魂魄。

　　云华未及阻止，眼睁睁看其魂魄散去，不过须臾之间。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竟有些不懂了。

　　一切烟消云散，房间恢复如初，只有那粒妖丹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泛着淡淡的红光。

　　云华将妖丹捡起，又忙回首察看小鸟。

　　五方已化作人形，一言不发地坐在榻上，仿佛在想些什么。

　　“你还好吗？”云华见小鸟怔怔的，忙上前探他的脉息，一切如常，并无大碍。

　　他眸光微黯，淡淡道：“只是看到了一些往事。”

　　云华见他无恙，便转身去研究妖丹，漫不经心地问道：“关于什么的？”

　　五方沉默许久，久到云华抬头看他。

　　却见眼前的少年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鲜血、尸体、父子相残。”

　　云华顿了一顿，忽而问道：“听上去倒像是人间老掉牙的戏本子，你这天界帝君平日里都看些啥呀？”

　　五方微微一怔，随即低笑：“看一些老古板的奏章罢了。”父帝常言，他迟早会成为下一任天帝，这些政务文书理应尽早熟稔于心。

　　云华咋了咋舌：“那你这日子真是怪寂寥的，可曾偷过灵华树上的鸟蛋？”

　　五方挑眉：“你当我是凡间顽童？”

　　云华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偷鸟蛋怎么啦？鸟蛋那么好吃。”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当年我可是把灵华树下的守卫统统迷晕了，直接抱着一窝鸟蛋跑回了覃药园。”

　　五方眉目间终带上一丝笑意：“抱了一窝？天界的仙鸟们没追杀你？”

　　“追了啊，但是呢……”云华眨眨眼，神情颇为自得，“当它们赶来时，我已把蛋做成了‘仙蛋羹’，味道一绝。可惜……”她话锋一转，悠悠叹气，“我没味觉，只能便宜了同僚们。”

　　五方不禁摇头轻笑：“仙鸟们没去天帝面前告你的状？”

　　云华耸耸肩：“就天界这森严的等级……它们不过是小小灵鸟，又如何能见得天帝？我把三个月的俸禄赔给它们了。它们拿着俸禄买了灵丹，生出的蛋又多又大，自然也就放过我了。”

　　五方简直哭笑不得：“仙鸟遇到你也是够倒霉的。”

　　云华忽然瞥了他一眼，挑眉问道：“那你呢？所谓帝君大人……当真就规规矩矩，看奏折、修剑道，从未做过一件出格之事？”

　　五方抬手摸了摸鼻子：“也不是完全没有……”

　　云华双眼一亮：“难道是偷了王母的蟠桃？”

　　五方无奈笑了笑，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轻松：“幼时曾放走过灵兽殿关押的炽羽凤凰，本以为它会飞回凡间，结果它飞去灵华树上啄光了所有的果子，惹得父帝震怒，罚了守卫半年的俸禄。”

　　云华怔了怔，随即笑得弯下腰：“难怪这灵华树下守卫竟有数十人，我还思忖着这天界尽是冗官冗员，却是拜你所赐……害我费了不少迷药呢。”

　　五方唇边含着笑意：“稚子胡闹罢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将方才噩梦抛至九霄云外。五方看着云华眉眼弯弯的样子，心底的阴翳却不知不觉消散了几分。

　　“这妖丹……”云华见他恢复如常，方开口说道：“有些异常。”

　　“何解？”五方看向她手中的那粒红丹。

　　云华用灵力逼出妖丹中的一丝咒术，它竟化作一道符纸，转瞬间消逝在空中。“这是傀儡咒，此妖常年受人操纵……”云华捏着妖丹，微微一顿，“而这咒术，是佛修的手段。看来有人利用妖做见不得光的事。”

　　五方抬眼：“如你所言，凡间的佛修一向清心寡欲，为何会控妖害人？”

　　云华将妖丹放在掌心翻转几下，又运转灵力，细微的金光很快就从妖丹表面溢出，逐渐显现出淡淡的佛纹符咒。她转身坐下，轻轻转动妖丹：“许是为了让妖替他们做事，或是为了制造混乱引人求佛，人心向来叵测。”

　　五方低声说道：“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就不是简单的妖祸了。”

　　云华点点头，将妖丹递给他：“傀儡咒虽恶，但手法极其精妙，佛修中能做到这一点的，怕不是寻常僧人。”她顿了顿，眸光闪烁，“这咒术不仅控制了妖的行动，还封印了它的灵智和记忆，几乎将其变成了一件听命行事的工具。而方才那只妖……却似乎尚有灵识，但不知为何，竟一心求死。”

　　五方接过妖丹，指尖灵力轻扫，那金光符文在妖丹表面微微波动。

　　“法门寺。”云华微微一笑，“看来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住持大师了。”

　　云华先是知会过太守大人，说是为替夫人疗愈，需去寺中请方丈下一道咒术，名曰愈灵咒，配以丹药调养最佳。太守见夫人近日病色渐去，心情大好，自是连连答应。

　　翌日清晨，云华与五方踏上前往法门寺的山道。

　　晨雾缭绕，山路上香客络绎不绝。人群中，有老妪拄杖而行，也有衣着华贵的富商携家眷随行，人人手持香火，脸上满是虔诚之色。

　　“听说这法门寺的方丈是神仙转世，却是有求必应！”前方一名妇人低声说道。

　　另一人即刻附和道：“是啊，我家邻里去年求了一道符，他家中老母已卧病多年，不过三日便能下床。方丈大师的神仙之术早已传遍十里八乡了！”

　　“可不是吗？听闻这香火之盛，不论是求官，还是求子，抑或是求福，方丈都能点化一二。”另一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连京城里的贵人们，也曾派人来过。”

　　云华听着这些交谈，嘴角微微扬起，戳了五方两下：“看来这位方丈名声不小，几乎被奉为仙人了。”

　　五方瞟了这小女子一眼，素是爱动手动脚，方淡淡开口：“只怕是在装神弄鬼。”

　　二人穿过人群，终于抵达法门寺山门。寺门前，香火缭绕，信徒排队跪拜，口中祷告声不绝于耳。寺中小沙弥来回穿梭，忙着接引香客。

　　一位小沙弥见云华和五方气度不凡，立刻上前合十行礼：“两位施主，请问是来求福祈愿，还是来拜访方丈大师？”

　　云华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自是来求见方丈大师。”

　　小沙弥脸上笑意未减，恭敬地说道：“二位请稍候，我即刻禀报方丈。”

　　云华立于寺前，目光扫过殿前的佛像与络绎不绝的香客，轻声道：“一座寺庙，竟能吸引如此多的人。只凭他们的信仰之力，便可使佛修者灵力大增。”

　　不多时，小沙弥便出来回话，“二位施主请随我入内。”他们来到大雄宝殿，主持大师已在殿前恭候。这位主持大师名号为慧能，与太守府所见的那位慧觉大师全然不同，此人身形健硕，不过是一中年男子，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名武修，这便是凡人口中的“神仙”了。只见他双手合十，低声道：“阿弥陀佛，不知两位施主前来，有何要事？”

　　云华并未提及幻妖一事，只是说要替太守大人求一道愈灵咒。

　　慧能大师听罢，微微沉吟片刻，随后合掌道：“愈灵咒乃我寺中秘传之法，并不轻传，但既是为太守大人祈求，贫僧定当尽力。”

　　云华闻言，目光微微一转，轻笑道：“那便劳烦大师了。太守大人近来府中气运不宁，听闻贵寺曾赠送了一批平安香来，供府中夫人小姐使用，此香静气安神，实在玄妙，不知此物是否同样出自大师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