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五十一章 ...
-
高知咋咋唬唬地一脚踢开哥哥的琴房,啪地把手机扔在高阳面前。
高阳毫无兴趣,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什么啊?”
“傅摇光!”
“哈?你遇到傅摇光了?还偷拍她?你想死吗?”自从上次流言事件后,高阳再没了对付摇光的心,平时只是一心练琴,最多在练琴的时候咬牙切齿地骂裴天泽是混蛋。
“我刚好路过就拍了,但我跟你说,拍视频的绝对不止我一个,我敢保证过不了几个小时,这件事就会传到地球另一端的裴天泽那里!”
一听到裴天泽的名字,高阳忍不住坐直身体,他骂骂咧咧,傅摇光这姑娘是跟什么东西犯冲啊,之前他忙着对付她,好不容易他没了兴致,现在又有谁来欺负她了。
在看完那段视频后,他的脸彻底阴沉下来:“她们人呢?”
“已经走了!”
“你去找刚才在场的所有人!把视频删掉!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到老裴耳朵里,他最近在准备比赛,傅摇光绝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高知翻了个白眼:“你让我去找刚才在场的人?你自己怎么不去?你知道刚才有多少人吗?”
果然啊,她哥哥不对劲啊,先是天辰哥哥,现在又是裴天泽,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人生硬是没有男人缘,莫不是被这家伙占走了?
高阳打开自己手机,他略微沉思后打入搜索关键词,果然网络上已经有一些拍摄片段了,与此同时,他拨通秘书的电话:“喂,我有件事要你做,现在!立刻!马上!对!就是现在!”高阳的声音从怒吼变成咆哮,“......你只用告诉他学校不同意合作,计划终止!不相信?我不管!反正你得让他知道那个计划作废了!用什么办法我怎么知道?!你是秘书自己不会思考吗?!”
高知耸了耸肩,原来最惨的不是她这个妹妹,而是爸爸的秘书,而此刻,正在咆哮中的她亲爱的哥哥,优雅地抬起右腿,干脆利落地把她踹出琴房,并且在暴躁中还不忘指了指走廊上的监控,示意她去查刚才楼下的监控。
秘书捂着耳朵,欲哭无泪,高家大少爷肯定喜欢那个姓裴的钢琴家的!要不是看在高氏集团开的高额工资的份上,她早就把辞职信摔在大少爷脸上走人了,自从上次处理大学生流言之后,高阳就开始把她当成自己秘书用。
太不公平了,哪有一个人打两份工的!
高知却皱紧了眉头,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以后摇光在学校里要怎么做人?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摇光被学校从出国留学的名单中除名了,留学项目最终不了了之。
摇光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噩梦,她总是梦到自己穿着衣服出门,可才刚刚走出门,身上的衣服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大家看着少女营养不良的身躯放肆地笑着,紧接着,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肚子像充满水的气球,越涨越大。
她的身体逐渐变得笨重,像怀孕了一样。
她颤抖起来,猛然惊醒后发现额发被冷汗浸湿,而她却还好端端地躺在宿舍的床上。
再到后来,她走在校园里都会有男生过来向她要电话号码。
他们嬉笑着,像看待某样脏东西一样看着她。
她变得害怕出门,宿舍小小的床变成了唯一的避风港。
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甚至连苏合都不大爱理睬她了,陈曦反正在校外住,她只不过又把日常用品带走了而已。
摇光用被子蒙住头,她想,反正已经堕落了,不如直接去地狱吧。
离学校七公里的地方有一座桥,那座桥在日落时分尤其美丽。
绚烂的夕阳将整片天照得红彤彤的。
爱好骑行的年轻女孩远远地看到桥上坐了一个人,她连忙摘下墨镜,疑心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是,那分明就是个女孩子。
她的身形瘦小,看上去消瘦地厉害,一头长发散落在脑后,被风扬起,像鬼魅一般张牙舞爪,她穿着旧旧的T恤与牛仔裤,脚上连鞋都没穿,就那样摇摇欲坠地挂在栏杆上。
糟了!她不会想寻死吧!
女孩悄悄地将自行车停在不远处,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蹑手蹑脚地靠近桥上的人。
傍晚时分的大桥格外热闹,车水马龙的,没有人发现桥上坐了一个人。
夕阳瑰丽无比,摇光看着落日,眼泪轻而易举地落了下来。
“真美啊!”
“能看到这样的阳光......好幸福......”
“可是,为什么要在我死的这天,这么美呢?”
......
她晃着腿,望着落日,嘴里轻轻哼着儿歌。
江秋心是不会唱儿歌给她听的,她哼的儿歌是幼儿园里学的,年代久远,她却清晰地记着旋律。
“宝贝......宝贝......”后面的歌词似乎记不太清楚了,她闭着眼睛哼唱着旋律,风刮过削瘦的脸蛋,留下一行泪痕。
她记得,之前无意中听到苏合的母亲打电话给苏合,妈妈张嘴就说:“哎呦宝贝,你想妈妈了没?妈妈可想死你了......”
那天的她只是听到了那句话便哭了,她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妈妈会叫女儿是宝贝的,江秋心只会喊她摇光或者连名带姓地喊傅摇光。
江秋心对于“宝贝”这类肉麻的字眼只会嗤之以鼻,她毫不在意地在年幼的摇光面前提到这件事并且皱着眉头骂道:“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宝贝的人精神有问题吧!”
于是,在摇光年幼无知的时代,她确认了,对于江秋心来讲她只是一件随便产生的东西。
她本是母亲的骨血,是珍贵的女儿,但同时她也是一件器皿。
承载了母亲的梦想,也成为诅咒与噩梦的源头。
......
她哼着歌,双腿慢悠悠地在半空中晃着。
可是,她为什么要死?
明明她没有做错,她只是想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江水因极低的温度看上去流动地极为缓慢,摇光低下头,长发顺着完美的头型散落下来,飘在空中的模样几乎让身后的女孩吓得两腿发抖。
望着绿到几乎发黑的江水,摇光猜想里面肯定有很多藻类,跳下去被藻类缠住的话,一定会很痛苦吧!
不知道会不会比现在的她更痛苦?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对吧!”坐在桥上的女孩喃喃自语,她看上去精神似乎有问题,原本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的女孩听到她的话后慢慢放下手机,一个要死的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吧!
她依旧不敢冒然出声,只是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盯着她。
夜风大了,女孩冻得直跺双脚,她整个人都快冻麻了,然而摇光仍然坐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她看上去依旧那么轻盈。
简直像个小天使。
女孩不知道她究竟要坐到什么时候,她用力地跺了跺脚,终于胆怯地发出了声音:“喂!这里好冷的!你不冷么?”
摇光听到声音,诧异地扭头,只见离她不远处穿着运动服的女孩被风吹地两眼流泪,一头短发更是被吹成一缕一缕地。
摇光如梦初醒般轻声自言自语:“原来这么晚了!”她慢悠悠地转过身,僵冷的身体想从栏杆上转过来。
女孩慌忙上前:“你别急,慢慢来,我扶着你吧!好危险的!掉下去真不是开玩笑!今天这么冷,要是掉下去一定会冻死的!”她的手在空中抓住了摇光伸过来的手,握在掌心,骨骼分明。
两人的体温一模一样。
摇光看着她鼻子处亮晶晶的,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是怕我跳河死掉么?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
她的语气过于轻浮无礼,女孩不禁震怒:“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生怕你跳下去,在冷风里等了你多久么?”
摇光扶着她的胳膊跳下栏杆,双腿因长时间的寒冷变得无比僵硬,跳下来的时候女孩收回了手,她便一下子跪在桥上,“砰”地一声,膝盖发出巨大的声响。
像骨头断裂的声音。
女孩被吓到,她哆哆嗦嗦地再次伸出手:“你......你没事吧?我......我以为你能站稳......”
摇光叹息,冻僵的表情几乎被巨大的疼痛打碎:“没事。”
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嘲讽似的地看了女孩一眼:“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管得了一次管不了一辈子,你要知道有时候死才不可怕,可怕的是半死不活,每天□□活着,灵魂却下了地狱,那才叫生不如死。”她上下打量着女孩的穿着,遗憾地摇了摇头,“我想你不会懂那种感受的!”
说完她一瘸一拐地往桥下走去。
这是大四的最后一学期,许天辰已经找到了工作,为了交论文他回了一次学校。
春光明媚的四月里,学校的海棠花都开了。
又是一年春天,他迎来了新的希望,而在充满希望的日子里,他见到了摇光。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摇光。
两年前他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却不甚在意,毕竟摇光之前也有过传言,而这次传言大概跟之前差不多。
若是莫须有的事,时间会冲淡这一切,若是真的存在,那么便是他看走眼了。
听说原本她要出国读书的,因为那场流言,她失去了出国的资格,钢琴系对她排挤地很,难怪见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
她抱着厚厚的琴谱,穿过了重重人潮,在一片海棠花瓣中,无声地向他走来。
她瘦了许多,整个人干枯到像一具骷髅架子,长长的头发厚重地压在背脊上,看上去格外不堪重负。
她穿着宽大的T恤与牛仔裤,将自己瘦地吓人的躯干藏了起来。
她的眼珠子像透明的玻璃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安静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像失了灵魂的玩偶,木然呆滞,海棠被她踩在脚下,留下无香的汁液。
许天辰愣愣地停下脚步,望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女孩。
一个人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两年前,那个穿着礼服为秦朝朝弹伴奏、温婉动人的女孩子,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他惋惜地摇了摇头。
若说之前对摇光逐渐有好感,那么之后,两人再无任何交集之下,他开始渐渐淡忘这个人的存在。
就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
“天辰!”
许天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转过身,目光因为那个人变得柔和,他温柔地微笑着,站在无香的海棠树下,看着一个女孩向他跑来,那个女孩因与灰暗的摇光错过而更加熠熠生辉。
她奔跑着,犹如最最美丽的春天,跑进许天辰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