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上下都是咸鱼》九一七二

28、第二十八章

　　胧苍不解：“这是为何？”

　　肖雪月道：“许是我的错觉吧，自从人皇分身在长风城外出现，我便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有人跟着我们？”胧苍凝神查探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肖雪月摇了摇头，道：“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本以为是师父，可方才同师父在亭中，我却仍觉得被什么东西注视着。”

　　“莫非是幻境中那白骨人？”

　　什么东西装神弄鬼！胧苍作势要拔剑，管他什么东西揪出来一探究竟。

　　肖雪月拉住他，道：“不用找了，现在只有你我在此地，已经没有那种不适之感了，师父今日走得如此匆忙，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师姐所做的决定自然没错，胧苍收了剑，跟着肖雪月进了山门。

　　边走边抱怨道：“师父今日走得可快，也不等等我们！”

　　师姐心事重重，胧苍御剑带着她往山顶飞去。

　　今日天晴，山中一片静谧，连山风的呼啸声也不曾听得见。

　　胧苍还没靠近永幽居，便见后山空旷的雪原上方扬起大片雪雾，一道人影站在那雪雾中央。

　　“那是师父和梵古？”

　　肖雪月也瞧见了，拍了拍胧苍的肩膀，道：“去看看。”

　　胧苍御剑前往雪原上空，正好碰上梵古腾空而起，地上那层层雪雾正是梵古羽翅扑扇得来。

　　胧苍喊道：“梵古师兄！”

　　梵古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二人，回过头，用那双一片溢光金红的眼瞳深深地望向他们二人，嘴里哈出一口雾气，又幽幽地看了看地上师父所在的地方，像是下定了决心，往更高的天穹飞去。

　　一个发着光的物什从天而降，堪堪落到二人身旁，肖雪月伸手接过，之见一片金红的羽毛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胧苍道：“这是梵古的羽毛？”

　　肖雪月道：“这是尾羽。”

　　神鸟尾羽金贵，取之不可再生，梵古原就只有两片尾羽，如今竟落了一片。

　　胧苍对着天穹喊了一声梵古，却未见其回头，梵古的身形同星辰一般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雪原尽头。

　　贺林也站在原地，看着梵古渐行渐远，胧苍离得远，看不清师父的神情。

　　肖雪月在他身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胧苍这才往下飞去，落地收剑。

　　见师父仍抬头望天，胧苍张口问道：“师父！梵古这是要到哪儿去？”

　　贺林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道：“梵古从今日起，便不再栖居于樽前山。”

　　胧苍不解道：“师兄要走？这是为何？”

　　贺林道：“天生神鸟自在如风，不会永远困于这世上的任何一处。”

　　师父这话确实说得没错。梵古并非樽前山门人，来去皆随自己心意。只是这么些年，胧苍虽与梵古相处时日不多，却早已将梵古视作师兄，从未想过有一天，梵古会离开樽前山。

　　胧苍问道：“师父，梵古离开樽前山，可有寻到新的栖居地？”

　　贺林道：“放心吧，世间生灵，一旦入世，便会困于其中，走不脱出不得，你还有机会见到他的。”

　　“师父，这是梵古留下的。”

　　肖雪月将掌心里那片羽毛拿出，贺林只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接过，只道：“此物你且拿着吧，渠崖神鸟的尾羽，承袭神鸟的部分灵力，你如今的身体状况不便使用自身灵力，这东西你正好用得上。”

　　肖雪月点了点头，将那片羽毛妥善收好。

　　胧苍看着那金光消失在师姐手中，思绪又开始翻飞，虽说今日在长风城外已将师姐灵脉封存，不能随意使用灵力了，但要如何才能给师姐修补灵脉，仍是个棘手的问题。

　　贺林说道：“人皇广召灵山修士聚于嵊川，是认为烛龙潜逃出地海，想要集百家之力做完千年前未竟之事。”

　　“亦是……”

　　未等说完他父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师父！”

　　胧苍赶忙跑到师父身边，贺林随意拿手拭去嘴边血迹，那手不经意垂下，掌中竟有一道狰狞的刀伤。

　　胧苍惊道：“师父！你的手怎么回事？”

　　那刀伤深可见骨，掌中血肉翻起，被师父用灵力强行封住经脉，止住了血。

　　贺林抬起另一只手，拦住胧苍不让他再靠近一步，道：“你们一个个的什么脸色，放心吧，我还死不了，我且要在樽前山休养生息千年万年呢！”

　　他这会儿说话倒是中气十足。

　　肖雪月问道：“师父是那日在念阁和灵秀山君打架之时受的伤？”

　　贺林点了点头，只说道：“我的手伤没什么大碍，但尚需一些时日才能好全，诸事不便，三日后你们去嵊川，顺便替我寻一件东西。”

　　贺林交代完便没了踪影，独留胧苍和肖雪月二人站在雪原上，天地一瞬间便又重回寂静。

　　胧苍说道：“师姐，这嵊川从前只出现在奇闻异志中，从未听闻有谁进去过，但我怎么觉得师父怎么好像真的去过一般？”

　　肖雪月道：“我亦有这种感觉。”

　　千年前合仙一战的亲历者，尚在人世的只有几重灵山的元老，其中便有师父。师父要取的东西，是一种闻所未闻的枯骨花，绽放时枯枝枯叶，却能看清花瓣脉络和花心一点红。

　　嵊川并未被编纂进《四境要闻录》中，师父却连这枯骨花的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定是对这嵊川地界十分熟悉。

　　胧苍挽着肖雪月的手往永幽居方向走去。胧苍满脸愁云，转头一见师姐亦是如此。

　　说道：“师姐有什么心事？”

　　肖雪月叹了口气，道：“前些时日，师父单独告诉了我一些事，关于风赤。”

　　“风赤？”

　　自念阁归来，便从未见风赤从司羽剑中出来，师父师姐都查看过司羽剑，但风赤如同消失了一般，从未回应过。

　　肖雪月道：“我们从念阁回樽前山那日，梵古察觉到了我身上属于风赤的尾羽灵力。”

　　胧苍看着肖雪月张开手，只见两片溢溢流光的羽毛出现在她掌中。

　　肖雪月继续说道：“在念阁那日，我灵力枯竭，风赤将自己的尾羽给了我，替我阻止了体内灵脉的消耗。”

　　那日风赤确实将一道灵力注入了师姐心脉，让师姐的身体状况有了好转。

　　那竟然是神鸟尾羽的作用？

　　肖雪月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道：“师父说，风赤真身，只有一片尾羽。梵古有两片尾羽，少了一片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大碍，但风赤没了尾羽，便失去了大半的灵力，所以如今又被困在了司羽剑中无法出来，亦无法用苦鸣玉脱身。”

　　“司羽剑虽褫夺了他的肉身，却也使得他的神魂不死不灭。可风赤是天生神鸟，如何甘愿囚于剑中。”

　　即便如此，风赤仍将自己的尾羽给了师姐。

　　樽前山欠了风赤一个巨大的人情。

　　胧苍拿出司羽剑，也不管那剑中神鸟的神魂能不能听见，说道：“风赤神君，放心吧，我会尽快再去寻一处灵泉，让你早日脱身。”

　　肖雪月道：“灵泉于十方境中难寻，这么些年世人所知也只有玄炎山中有一处。但师父说嵊川或许会有，让我们前去碰碰运气。”

　　如此说来，师父将这些事情告诉师姐，或许早就知道人皇不想让他去嵊川，便早已筹谋好让自己和师姐同去。

　　等等！师姐方才说在念阁那日，便已灵脉枯竭了？可自那以后师姐还在肆无忌惮地耗损自己的灵力！

　　胧苍幽幽地望着肖雪月。

　　肖雪月看着他的目光，也是想到了这一茬，面色一滞，神情不自然地转向另一边，说道：““师父走得真快啊！”

　　胧苍十分不满，道：“师父已走了好一会儿了！师姐何时能好好看顾一下自己！”

　　肖雪月自知理亏，伸过手去揉了揉胧苍的头，心虚地说道：“对不起嘛苍苍，让你担心了。”

　　从小到大，每当自己心虚不佳，师姐就会摸一摸他的头，在师姐眼里，自己好像一直都是那个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没长大的小孩子。但是……

　　胧苍面色古怪，十分不自然地撇过了头，小声说道：“师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摸我的头了。”

　　肖雪月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小师弟，微微一愣，手从高处拿下，又轻轻拂过他的脸，笑道：“对，苍苍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以后都得靠苍苍保护我了。”

　　师姐的手冰冷如寒雪，胧苍却感觉自己的脸像被冬日的暖炉烫过一般。好像忘了什么重要之事，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师姐还笑着望着他，胧苍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又突然望天望地望前望后，定睛一看永幽居就在前面。

　　对，得赶紧回去！回去好好休息！

　　胧苍大步朝前，推开永幽居的门，说道：“事已至此，我先回去休息了师姐！”

　　肖雪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苍苍，你看。”

　　“什么？”

　　不知为何，胧苍心脉中有什么呼之欲出，只觉得此时不敢回头再看师姐，只一边答一边抬起了头，一眨眼，便看见茫茫雪原中一抹鲜艳的红色。

　　永幽居院子里的那株梅树，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