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17、照顾

　　两人坐上车时，宋玦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商业街的店面，小吃，服装，饭店，配饰，服装，饭店……没有一家诊所。外公别墅院外有一家诊所的，一家开了很多年的诊所，宋玦住在外公家时，外公还请过医生上门帮外婆输液。
　　宋玦直接把车开回了别墅，路过诊所的时候进去请了医生，医生问清了房号答应半小时后上门。
　　夏琮玺一直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下了车却楞住了。眼前是一幢朴素的三层小别墅，院子宽敞却没什么装饰，一地的杂草差点要遮挡住碎石子铺得路。
　　“这……这不是……”夏琮玺心想，这不是宋玦的住处吗？
　　“快进去吧，这是我家！”
　　宋玦拉着他的手臂向里走，另一只手还拎了一袋子要输的液体。
　　关上门，屋子里的温度舒服多了，宋玦从鞋柜里拆了双棉拖鞋放在地上道：“穿这双吧！”
　　夏琮玺看着他拆拖鞋的包装问：“怎，怎么到你家来了？”
　　“这附近有诊所，”宋玦拉了他胳膊一边上楼一边道：“你去卧室躺下吧，医生一会儿就来。”
　　“呃，”夏琮玺拽了他一把，“就在厅里吧！”
　　宋玦没犹豫道：“沙发躺着不舒服，去卧室。”说完回头继续上楼。
　　夏琮玺像是被突然惊吓的兔子一样，老实跟在他身后，一边上楼一边四处打量。
　　卧室里有张很宽的黑色的大床，黑色的窗帘，白色的书桌和沙发，颜色对撞鲜明，却不跳脱。宋玦一指，“去床上躺着吧。”
　　夏琮玺看看自己一身衣裤，在医院里滚得没法看，不禁犹豫道：“这，我衣服太不干净了。”
　　宋玦也顿了一下，接道：“呃，那你干脆冲个澡吧，等会睡觉也舒服。”
　　夏琮玺想了想点点头，忍着尴尬想：也只能这样了，否则怎么上人家的床呢？诶等下，这念头怎么这么奇怪！
　　还没等他转完念头，宋玦道：“你去吧，我等下拿换洗衣服过来。”
　　夏琮玺下意识“哦”了一声，紧接着又吐槽自己怎么接得这么快。没等宋玦再跟他说话，已经红着脸钻进了卫生间。
　　花洒里热水淋下来的时候，夏琮玺确实感觉舒服了很多，一个上午冷的打颤的感觉被热水冲走，皮肤下的惨白也被一点点浇成了淡红。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宋玦的声音传来：“不要洗太久，衣服我放在门口，你伸手就能拿到。”
　　夏琮玺哑着嗓子答应：“哦！”
　　毕竟贪恋热乎乎的水，他还是又冲了几分钟，才走出淋浴间开门拿进来衣服。宋玦拿给他的竟然都是全新的衣物连包装还没拆，夏琮玺不由得吃惊。但穿上身就发现，衣服大了点，袖子裤腿都长了一截。
　　宋玦看到他出来马上道：“先去床上，盖好被子。”
　　夏琮玺拿着浴巾胡乱揉着头发道：“等一下，头发还湿。”
　　宋玦拉了他一把道：“没事没事，我去拿风筒。”又一指床，“你，赶紧上去！”
　　夏琮玺不由得闷笑，拉开被子钻上床，但依然只是坐着，用毛巾用力擦着头发。
　　宋玦拎着个吹风机进来，连好了电线递到夏琮玺手里问：“自己吹没问题吧？”
　　夏琮玺点着头“嗯”了一声。
　　宋玦又道：“吹好就躺下，我下楼等一下医生。”说完转身出了门。
　　医生挎着药箱还带着个小姑娘上门，宋玦没有多余寒暄直接把领上二楼。进门时，夏琮玺还在举着风筒吹自己的脑袋。
　　宋玦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行了，就这样吧。”拿开风筒对医生道：“处方单给您，这是两天的药，明天还得麻烦您再跑一趟。”
　　医生仔细看过处方单，扭头让小姑娘准备输液，向宋玦道：“温度挺高的，多喝水，再热起来最好采用物理降温，冲冲澡，用酒精擦擦身什么的，注意不要着凉。中饭还没吃过吧，吃点东西，空腹一会儿会难受。”
　　宋玦认真点头记着，医生又问：“诊所电话记一下，有事打电话过来，晚点我来拨针。”
　　夏琮玺插口道：“我自己会拨没问题的。”
　　小姑娘很干练，抓过夏琮玺的手，三下两下消毒扎针，一次性成功。
　　“呃……”夏琮玺突然发出一声。
　　“怕疼？”小姑娘问，面露不屑。
　　“不是，应该输左手。”夏琮玺看着小姑娘，很认真的解释，“吃饭不方便。”
　　“哦，那你用左手吃吧，不行拿勺子。”小姑娘也很认真的建议，“明天给你扎左手。”
　　“水银体温计消毒好了可以量口腔，家里有清毒棉片吗？”医生问。
　　“没有，你们诊所有吗？”宋玦问。
　　医生从包里掏了两片出来，“去买点吧，我也没多带。”
　　“我没注意，附近哪有药店？”宋玦又问。
　　“左边斜对面那条小路出去就有，跟江边道相反那条路，一拐过去就能看见。”夏琮玺道。
　　“对，那家最近，走过去也就五分钟。”医生回答，“多注意体温，饮食清淡一点。”最后嘱咐了一句，带着小姑娘走了。
　　把医生送出门，宋玦回头问：“你还没吃早饭吧？”
　　夏琮玺点头，“对呀，我是被你从床上拽起来的。”
　　“熬点粥喝吧，小米粥行吗？”宋玦问。
　　“大米吧，稀一点的。”夏琮玺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宋玦点头，“其他呢？还想吃什么？”
　　“咸菜吧，酱豆腐也行。”夏琮玺半睁着眼睛说，“白粥咸菜，我的最爱！”
　　宋玦帮他掖好被子，轻声说：“你睡会，我马上回来。”
　　趁着电饭煲熬粥，宋玦小跑着去药店买了消毒棉片，还顺手买了榨菜、黄豆和肉沫，到家后开了火快速炒出个菜，粥也熟了。
　　再上楼时，夏琮玺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宋玦把粥和小菜放到书桌上，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夏琮玺，“醒醒，”他轻声说。
　　“嗯？”夏琮玺抬起手就去揉自己的眼睛。
　　宋玦一把握住他手腕，“别动，还在输液呢！”
　　“哦！”夏琮玺叹了口气，“睡着了！”抿了抿嘴又说：“睡得真香。”说完把脸都转向了枕头里。
　　宋玦笑起来，“醒醒吧，量个体温，等下吃了东西再睡。”
　　夏琮玺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说，“嗯，正梦到吃肘子呢！”
　　宋玦压不住的笑声低低响起，“清醒一下吧少爷，现在只有白粥！”
　　夏琮玺转过头眯着眼睛也笑起来，“如果现在才是做梦该多好啊！”说完坐起了身掀开被子，“先吃吧，我快饿死了。”
　　“哎别下床了，”宋玦又一把拉回了被子，“就在床上吃吧，我端过来放在床头。”
　　宋玦把小菜拨了些进粥碗，把碗和勺子递给夏琮玺。“小心烫。”
　　夏琮玺急急吹了两下，舀了一勺就塞进嘴里，吃了几口以后，还嚼着嘴里的黄豆问宋玦：“哎，这个咸菜真好吃，哪买的？什么牌子啊？”
　　“买不到的，我炒的。”宋玦又拨了一勺小菜进他的碗。
　　“啊？真的啊？”夏琮玺停了一下，马上又塞了一口进嘴道，“那你，嗯，真棒！”
　　“你好好吃吧，别说了。”宋玦道。
　　夏琮玺一迭声“嗯嗯嗯”，果然不再说话，一碗吃完问宋玦：“还有吗？”
　　宋玦又盛了一碗给他，看着他渐渐吃完问，“还要吗？”
　　夏琮玺摇着头道：“饱了。”
　　宋玦递了个垫子给他道：“先靠一会，等下给你量体温。”
　　夏琮玺靠进软垫，整好身上的被子，再看向宋玦时，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哎，说真的，今天多谢你！”
　　宋玦摇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有件事要问你。”
　　“你说。”
　　“你昨天…… 是因为跑步着凉了吗？还是，你又去过其他地方？”
　　“呃，其实，”夏琮玺犹豫了一下，“我昨天碰到你以后，觉得你状态不太对，怕你喝了酒有什么事，就一直远远跟着你，后来看你到家没什么事就走了。但这个地方吧，我第一次来不太熟，出去的时候拐错了方向，就是走到药店那个方向去了，再后来，呵……”夏琮玺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等回去的时候差点冻死，绕了太久了。”
　　宋玦了然的笑笑，心里面却松了一口气。当夏琮玺说出药店的时候，他心里面就一紧，多年的戒备让他一直把与身世有关的一切东西都习惯性隐藏起来，哪怕是外公的房子，哪怕是父母的房子。虽然夏琮玺先于他到西南，虽然有可能夏琮玺早就逛过这片地方，虽然这片小别墅距离夏琮玺的公寓本来就不远……但宋玦还是本能的紧张起来。
　　人就是这样，一紧张就会琢磨，一琢磨就会琢磨个不停。
　　宋玦想起来昨天在江边碰到过夏琮玺，他是跟着自己来过，还是早就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不，他一定不知道自己住这里，公司里没人知道，就连姑妈一家都不知道外公小院的地址。那就是他跟着自己过来的，他为什么跟自己来？他有什么企图？
　　在问出问题之前，他仔细观察夏琮玺，他不相信这人有本事瞒过他的眼睛。从平时跟他的接触看来，工作上他是个谨慎的人，生活里却不太拘小节，有时甚至有点傻气。他也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完全做不到不形于色，甚至有时候能看得出他是不是在琢磨事。
　　当夏琮玺坦然的说出确实跟踪自己，理由又是担心，宋玦是相信的，因为他的神情当中除了羞赧，并没有其他东西。正如自己猜出他可能生病，什么都没想就去找他一样。
　　“我酒量很好，只要站得起来，就能自己回家。”宋玦扬着眉说。
　　“唉，早知道就不跟着你了，昨天别提我多倒霉，本来就冻得要死，回去以后发现热水器还坏了，只能凑合着冲冷水，汗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反正鼻涕是洗出一大把……”夏琮玺还在絮叨着昨天的种种不幸，“真服了，才九点钟物业就没人了，什么破物业连个值班的都没有……”
　　“先在我这住两天吧！”宋玦突然开口打断他，“你明天还要输液。呃，再说热水器还没修，也没人能照顾你。还有，正好嘉业广场马上要面试了，明天还想跟你聊聊那个项目的财务。”
　　夏琮玺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宋玦给出这种提议，他理了理自己的脑回路答道：“不用的，液体输完就没什么大事了，我自己能行，真的！再说，我，我啥东西都没准备……”
　　“这里什么都有，”宋玦再次打断他，“我去年过来买了些日用品，很多东西还没拆封。你也不用客气，跟我算是搭个伴，平时总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
　　“呃……”夏琮玺提着劲的气像是突然泄了一样，甩甩头一笑道：“好！”
　　宋玦看看表：“行了，量体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