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一入江湖深似海【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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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江湖深似海【15】
“我只问一件事，峨眉三秀的死同师兄你有没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静斋的帮凶？
苏云染不答反问，“这很重要么？”
重要么？自然不重要，人都死了，一坯黄土葬红颜，转瞬枯骨，什么都没有剩下。
“与官家谋事，无异与虎谋皮，师父当是知晓‘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
心绪纷杂起伏，竟让黑子渐成合围之势，有朝一日她下棋会输给苏云染，这也是相当罕见的。
苏云染挑挑眉头，饶有兴味，“唔，你还看出了什么？”
南棋摇头，“青衣楼上官飞燕的房间里，有一幅皇宫的《寒梅图》，我用话刺探，她却似乎并不知晓其中的关联，所以我便冒昧猜测主谋并非是霍休，而是师父。”
苏云染并不知道，在她刚到山西之时，曾收到一封来自白云城的密信，信上只有一个“南”字。
当时南棋还不理解叶孤城这么做的用意，而事已至此，她不是傻子，想起当初在叶府上他曾说过“对青衣楼有些许印象”，加之他的另一个身份——平南王小世子的恩师，答案便呼之欲出。
那封信是为了提醒自己，这件事同平南王有关。
那个企图篡位的南王爷，若是也涉及其中，那么静斋的后台就不难猜测了。
不同于叶孤城因为知道结局而对平南王虚与委蛇，南棋实在想不到除了夺权篡位，还有什么需要这么大一笔开销，这样一来，静斋对霍休下手的理由很就很好解释了。
他们需要钱，需要很大的一笔钱来布置军队买通人脉，而这笔钱绝对不能让朝堂上的那个人察觉，那么霍休，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天下闻名的陆小凤亲自查出来的案子自然是无人质疑的，霍休是幕后的黑手，谋害了金鹏王，陷害了峨眉掌门和关中阎大老板，最后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世人都会说，他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这个黑锅背得果然很妙！
难怪霍休要在临死前说他明白了，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局中局，自己以为算计了别人，结果到头来自己也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多么可悲！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顾及到叶孤城，南棋并未点明平南王而仅是用“官家”二字替代，反正苏云染也知道，以她的能力要查出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
闲闲落下一子，苏云染却道：“下完这一局可好？”
南棋叹气，“你并非专门找我来下棋……”
第一次，在苏云染的手下，黑子大开大合成团围之势，白子身陷重围，犹做困兽之斗，左冲右突无法开出一条通途。
“若是师妹该当如何？”
沉吟半刻，挥袖而过，棋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满目黑白，局终棋散。
南棋轻声，“这么丢人的棋局，师兄忘了吧。”
苏云染扶额怅然，“好不容易啊，就快赢了……”
“忘了吧。”南棋认真。
“……”
“……于是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苏云染笑了，他早就知道的，他的小师妹一直都很执着，从素问那一次就能看出来，威逼利诱对她没有丝毫用处，更甚者，一旦被逼至绝路，便是像现在这般，鱼死网破。
以棋喻人，她已经很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立场。
他的来意她是知晓的，他们的计划她也多少猜出了一些，他的确是替师父来的这一趟，如今到了这般境地，他们也没打算再瞒下去，自古霸业成就，胜者为王败者寇，静斋已经做好了选择，至于她……
是选择与他们同上一条船生死与共，还是，要和静斋为敌？
她是静斋的人，她也很清楚背叛静斋的下场。
而她，已经做好了选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孩子，固执的有些傻气阿……苏云染叹息，她以为她能做多少？有些事情，早在开端之初，便已是宿命。静斋不会罢手的，师父也不会。
那些所谓的努力便看起来既幼稚又无力，她一心所要坚持的东西，如果到头来，却被人早就拟定了结局，她又会如何呢？
他们都身涉其中，扯不开也逃不掉。
她迟早会干涉到他们的计划，苏云染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所以……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
……
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南棋的发，苏云染半是感慨半是落寞道：“便是乖乖听一回话又何妨？”
垂头不语静静地任由那个人动作，额发遮住了眼眸，看不清她的神情。
暮色晚照，有柔风渐起，青衣男子于花间风雅一揖。
“久闻江湖中花七公子重诺千金，信若尾生，此番不知可否烦请为在下做一个见证？”
“……自今日起，南棋不再是静斋弟子，此后静斋所行所止，皆与其无关，两不相涉。”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
“二师兄，谢谢你。”
…………
翌日，南棋的房间很是热闹。
陆小凤来了，他说：“早该想到静斋的人是你，否则花满楼又怎么会念念不忘。”
南棋恍然，“原来你一直在吃醋？”
陆小凤：“……”
然后唐天心来了，担忧地看着，“小南，你、还好吧？”
无所谓地摆手，“没事。”
这样的结局她多少都是可以预见的，以师父那个性，自己多番阻扰他行事，与敌为伍，且不说还好几次差点暴露静斋，这样的处罚都已经是很轻了。
做大事的人，岂能留这些儿女情长，自是趋利避害，当断则断。
从今以后离开了静斋那些事事非非，南棋决定要在江湖上好好经营她的《江湖八卦考》。
想到这里，她瞅了瞅一脸专注的唐家大小姐，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唔……下一期……下一期就写写西门吹雪罢，想那江湖上多少闺阁女子对剑神大人的神姿心生敬仰膜拜不已，若是能独家揭秘一把西门庄主背后的八卦秘闻，嗯，的确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扶额，我说你这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唐天心自然是不知道此时南棋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大意无非是安慰某人不要因为被师门逐出而沮丧，以后行走江湖若有万一，报上蜀中唐门的名号也能让那些江湖人顾忌几分的。
唔，南棋想了想，也许报上万梅山庄会更直接省事一些？
…………
“……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多此一举，花公子肯定会照顾好小南你的，我瞅着你昏的那几天，花公子天天往你房子里跑，衣不解带夜不知寐的……”
抽抽嘴角，什么叫天天往她房子里跑……还衣不解带夜不知寐，真……惹人遐想阿……她能想歪么？她可以想歪的吧？！
话说，她已经想歪了……
于是当下一秒南棋突然意识到这个香艳故事的女主角就是她自己时，禁不住默默为自己所剩不多的清誉泪流满面了一回。
最后西门吹雪也来了。
他不是来看热闹的，自然也不是来安慰人的。
所以唐天心很欢快地跟着自家的剑神大人走了。
南棋也很欢快。
因为西门吹雪接走了唐天心，所以没有人监督她喝药了。
南棋居然可以心情很好地看着桌上那个青花瓷小碗孤零零地冒着热气。
但她的好心情也只持续了一瞬，当她看见花满楼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便是——
西门吹雪，你够狠！
……
俗话说的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俗话说的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我好像有些头晕，身子也有些乏力。”气若游丝，可怜巴巴。
花满楼很淡定地微笑，“无妨，我可以喂你。”
南棋默默，这算不算欺负残疾人呢？
待南棋死皱着眉头喝完药后，花满楼摇了摇折扇，温文道：“一个月后我便要回一趟桃花堡，今年爹的寿辰五哥怕是赶不回来了，托我带些寿礼回去，到时候你可愿同我一起？”
这样亲切熟稔泰然自若的对话让南棋久病初愈的小心脏多少有些不太爽朗，她可没有忘记那个摇着折扇意气风发的花家七公子刚刚是用怎样一副温柔可亲的表情逼良为娼，啊，不是，逼她喝药。
这人怎么能一边干着这么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情一边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和她闲话家常？！
于是南棋也懒得猜来猜去，直接开口道：“花满楼，你是不是喜欢我？”
折扇停了一停，花满楼清俊的脸上略带了些许无奈，“……原来还是不够明显么？”
南棋想了一会，却突然想起了方才唐天心说过的话，想起花满楼连日来不分昼夜的照顾，不禁涩然，“这样不太好阿。”
花满楼的脸色变了一变。
想起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南棋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我想了想，你看，你的清白在我手上毁得也差不多了……我的清誉也被你糟蹋了不少，既然这样，便要及时想一个补救的法子才是……”
“所以以后呢……我便不去毁别人的清白了，你，也别去再祸害别家的好姑娘了，这样可好？”
花满楼合上扇子，起身，严肃地点点头，“此事确是我疏忽了，累姑娘名节有损实在不该，在下惭愧，如今之计唯有这般最为妥帖，却着实是了委屈姑娘。”
南棋叹气，“便也只能如此了。”
……
良久，等到唐天心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素以温雅谦和著称的花家七公子一脸凝重地从南棋房间里退出，下一瞬，折扇“哗”地一声展开，笑容温文亲切地越发灿烂起来。
似要灿烂得压过窗外明艳的春光。
“小南……”
房间里，双臂间是一张红晕密布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就这么冲动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南？”
杨柳依依，繁花如锦，在柳枝掩映下，双骏并辔，马车结实而华丽，有四名侍卫垂手静立候命。
南棋与唐天心依依不舍地告别完，花满楼微笑道：“此次多谢西门庄主出手相助。”
自己本就是答应陆小凤而来的，并没有承花满楼的情，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替那只处处惹麻烦的四条眉毛道谢，西门吹雪明白花满楼所谢为何，看了他身旁黄衫少女一眼，淡淡道：“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告辞。”
在青衣楼中，她的确是为了唐天心才中了毒，西门吹雪救她一命也算是两清。
唐天心冲着南棋吐了吐舌头，转头去追自家的剑神大人。
细细缕缕的垂柳间，白衣剑客侧身而立，红衣女子笑眯眯地扶着他的手臂登上马车，白衣，红裙，在纷扬的碧影间，宛如一幅美好的画。
花满楼唇角柔和，他一向是热爱生命这些里美好的事物的，况且，对方还是那个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西门庄主，传言他冷酷无情，传言他以剑为友，不管怎么样，一个人，有了牵挂，有了羁绊，总是要比冷冰冰的好上千倍万倍。
“走啦。”少女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语气也不觉带上了一丝温柔。
花满楼点头。
“哎，真是稀奇，西门吹雪回万梅山庄怎的不见那个谁谁谁来送送啊？”
花满楼摇头轻笑，“陆小凤向来是闲不住的，此间事毕，两日前便离开山西了。”
南棋嘟囔，“就说怎么这两天听不见某人聒噪了，耳根徒然清静了不少……”
“……咳，那，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听着某人罕见的有些局促的声音，花满楼心里突然愉悦起来，温言道：“若你愿意，便也在这几日了，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
“哦……喂，你笑、笑什么啊！”
“虽说只是回去给你爹过寿，虽说我也觉得咱们的进展还没有快到要见家长的地步，虽说这里的信息落后交通闭塞比不上21世纪，可是吧，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找个古代人当男朋友，交流沟通什么的之间可是存在着堪比马里亚纳大海沟一样深不可测不可跨越的历史的鸿沟……”
手被轻柔地牵起，花满楼打断某人不知所云的一段碎碎念，唇角漾起一个柔柔的笑，表情认真，“和我一起回桃花堡好不好？”
又来这招……
“呃……好，好吧。”
南棋转过头，无声地留下两道宽宽的热泪，一不留神又把自己卖出去了……
七童乃真是越来越狡诈了！
泄愤似地紧了紧手指，南棋拉着花满楼快步前行，“既然要动身，就要快一些准备了，是骑马还是坐船路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有走哪条路路上打尖住哪家客栈都要好好地考虑考虑……”
花满楼展开折扇，笑得温柔，手中的扇子晃了两晃，“可是在不好意思？”
“没有！”
“做人要坦诚阿……”
“没有没有！”
………………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一入江湖深似海【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