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猪猪丁

8、第 8 章

　　林可意脚步僵凝，颇为心虚地避开韩绍的脸，暗道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长短。
　　司遥刚来就被老朋友拉到另一边叙旧，那几个都是周慕臣朋友圈的老熟人，一帮人原先经常聚会。

　　温景航本着地主之谊，领着她们认识新朋友。
　　最后无可避免转到韩绍跟前，林可意没办法再当鹌鹑。

　　她看着韩绍，长睫扑闪，饱满的唇珠稍稍颤动，最后主动开口：“韩总……好巧……”

　　温景航夸张地“啊”了声，意外地来回睃巡着两人，很快反应过来这句敬称之下隐藏的关系。
　　“有业务来往啊？甲方、乙方？”他停顿，“还是说，你是柏锐的员工？”

　　林可意硬着头皮：“我现在在柏锐实习……”
　　温景航又在那哇哇叫：“这么有缘？上班见面下班偶遇的，你们……”

　　他一上头就变得口无遮拦，明明没有恶意，只想要缓和气氛，可却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倏地被韩绍睨了眼，像被按下遥控器开关那般立刻闭嘴。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不用这么拘束。”韩绍已站起身，抬手捋了捋衣摆，“我也差不多走了，你们玩得尽兴。”
　　他甚至没有认真看林可意一眼，不知是怕她尴尬，还是本就不在意。

　　温景航大感失落，不依不饶地追着他：“哥，再等等啊，我第二支酒还没开呢，专门给你准备的！”
　　韩绍说一不二：“你真有心可以把酒送去我家，我还有点事，叫了阿廷来接。”

　　他已绕出卡座，头也不回地朝外走，“走了，你好好招待朋友。”
　　温景航听见卓廷在来的路上，哪肯善罢甘休，忙不迭地追上韩绍。

　　灯带一转，两人很快消失在人堆里，林可意猛喝了一大口长岛冰茶压压惊。

　　“我靠宝贝，那就是你老板？”翟晓晗拉着她的胳膊，“长得的确有点姿色啊！”

　　“如果是他那样的，一天换一个女伴好像也不算夸张……”张承宜把话题扭回来，“但是要结婚没那么容易，就不知道他女友能不能稳住拿下他了。”

　　司遥跟老朋友叙过旧，刚坐回来，“怎么啦？谁要结婚？”

　　林可意本想阻止她们继续八卦，手机忽然震响，又是每日例行家庭关怀时间。
　　她暗叹了句糟糕，忘记提前跟老爸说今晚有聚会，忙和几人解释要去接个电话，站起身匆匆朝外走。

　　今天是工作日，酒吧外仍络绎不绝有客人涌来，大多都是年轻面孔。
　　林可意避开人潮走远几步，这才回拨过去。

　　她在酒吧门外安静站着，模样温柔清甜，别似一番风景，吸引来不少客人回眸打量。

　　温景航就站在不远陪韩绍等人，不经意间转过头去，瞥见站在夜风里的美人，认真看了会儿，像是在欣赏一幅勾勒极美的名画。

　　韩绍察觉到他的举动，也回头看了眼。
　　林可意的衣摆随风轻摆着，在昏暗街灯下，白色上衣似透映她窈窕的曲线，便淌出一丝丝与清纯背驰的欲。

　　此时夜色朦胧，她的气质像极了春深时节迸出初蕊的荷叶尖，软嫩水灵，与其他打扮清凉火辣的人形成鲜明对比，模样确实出众。

　　韩绍很快转过视线，忽而想到周婧在HR那确认的消息——是陈树怀点名要她进的销售部。
　　他微微蹙眉，心中无波无澜。

　　温景航忽而在旁调侃：“我以为司遥已经够乖乖女了，没想到还有比她更乖的朋友，穿这么良家妇女来酒吧，简直一个清纯玉女。”

　　他朋友笑着附和：“但凡裙子长过大腿的在你眼里都是玉女。”顿了顿，又看着林可意的侧影欣赏了好一会儿，莫名感叹，“她不会跟刚刚黏着绍哥的长腿妹一样，也是混圈女吧？”

　　温景航“呿”了声：“我绍哥还能看上那种人？好心你也醒目点啦，别不分时辰什么人都带过来，平时你自己约出去喝个酒算了，这种场合少惹麻烦。”

　　“我哪知道她这么发钱寒黏住绍哥不肯走啊！”那人高声叫屈，“不过那个靓女是司遥带来的吧？司遥这么单纯，小心给人骗。”

　　韩绍睨了他们一眼，虽对林可意的为人和目的不感兴趣，却也忍不住打断：“少在背后说别人是非，无不无聊。”

　　正说着，大路上别近一辆闪着侧灯的路虎卫士。
　　温景航心虚一笑，正好错开话题，收拾表情笑嘻嘻地迎上前。

　　车窗降下，他趴在门边，冲卓廷挑挑眉，“怎么说？要不要下来坐坐？看你这表情难免挨了顿骂。”
　　卓廷冷眼瞥他，“下次，今天没心情。”

　　温景航笑嘻嘻地替韩绍拉开车门，退后两步，挥手送别两尊大佛，语气轻快：“绍哥，下次见，那支酒我今晚叫人送去你家。”
　　韩绍难得被逗笑：“不用了。”

　　卓廷朝他顿首告别，越野车打灯并入主道，车窗缓缓扬起，在缝隙闭拢之际恰好经过林可意跟前。
　　她不经意转眸，韩绍的侧脸骤闪而过，她恍然一怔。

　　听筒里，林广的声音在耳腔扩散：“可可，你下次休假回家跟那人见一见，不要排斥相亲啊，就当认识个朋友。”

　　“没有啦爸爸，我现在没心思拍拖。”林可意回过神来，兴致恹恹，“我才刚开始实习呢，一个月之后才能确定可不可以转正，转正之后还要看公司把我分到哪个部门，事情好多。”

　　“不耽误的嘛！什么公司什么岗位都要按国家规定放假，你坐高铁回来也就一、两个钟，回家过个周末顺便跟人家见见面。”

　　林广顿了顿，趁热打铁，“不是叫你见一面就必须确定关系，都说当认识个朋友。你性格天生慢吞吞，所以别人主动了你抓住机会就好。”

　　他喋喋不休：“那人跟我和你哥同系统的，也在扬城上班，好像就考在花都那边，正式编制来的！离你也很近。”

　　林可意默默腹诽：花都还是有点远的……
　　她不想顶撞老爸，也理解他一片好心，只能说：“那等我先转正好不好？到时候肯定有假期的，别的不说，我总要回家陪陪你和哥哥啊！”

　　林广得到她的承诺，总算松口说好。
　　他知道林可意今晚跟朋友聚会，却不知她去的地方是酒吧，只照例叮嘱几句不要太晚回家，这便挂了电话。

　　林可意庆幸老爸今晚目的明确，没时间追问她在哪玩，否则这通电话绝对能打足一个钟，她得老实再听一遍他在派出所接触的各种恶劣案件。

　　她握着电话往回走，下意识瞟了眼车水马龙的大路，视线触及远处，眨眨眼，心中有些古怪。
　　也实在是巧合……她今晚竟会跟韩绍在酒吧偶遇。

　　她不免又想到所谓六人定律，还真有迹可循，搞不好她再往上算算，或许能通过韩绍认识某些了不得且不能说的大人物？
　　林可意心思飘飞如旷野马驰，不知不觉产生些奇思妙想，竟打起拿大老板过桥的主意。

　　而毫不知情被当工具人的韩绍，此刻正坐在副驾忍受卓廷的控诉。

　　“你有没义气的啊？我约你晚饭你就说没空，结果跑来温景航这里消遣。”
　　“你那是真心想跟我吃饭？”韩绍毫不留情戳破，“你拿我当借口，利用我甩你爸。”

　　“有冲突？”卓廷嗤了声。
　　“我从来不被人利用。”

　　“冷血就冷血啦你！”卓廷愤愤不平，“都不讲亲情。”
　　韩绍转眸看他一眼，沉声问：“到底搞什么？”

　　卓廷脸色一滞，像是努力压着火气，冷冷道：“今时今日都有人相亲的吗？别这么离谱，跟我说什么不结婚就别想拿资源，那他早日死心啦，我不要又怎样？”

　　谁知韩绍沉默稍稍，居然轻笑道：“你不是一向跟温景航关系很好么？没考虑过亲上加亲？”

　　越野车猛然一顿，轮胎搓顿地面，就在红灯前停下。
　　卓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韩绍，琢磨一瞬，旋即明白所有。

　　“你究竟是不是我哥啊？原来全天下都知，就我一个人当傻佬。”他恨恨道。
　　韩绍沉声解释：“比你早两天而已。我昨天给过你机会，本来打算给你透点风，是你不跟我吃饭。”

　　卓廷狐疑道：“你从哪听来的？”
　　“外公。”韩绍看他一眼，“你有多久没来家里聚餐了？卓廷，叛逆也讲个限度。”

　　卓廷安心稍稍，还好只是家族内部的消息，没至于搞得满城风雨。相亲……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顺着韩绍的话反驳：“我叛逆？今天是你要和别人约会。”

　　“我今晚是商务餐，你以为是什么？”
　　卓廷冷哼：“我问过你司机，明明和女的单约。”

　　韩绍声音稍冷：“她是基金会的目标成员，外公的老同事是她念MBA的导师。她今天特地带资料来柏锐问我意见，我看在长辈的份上才见她一面。”

　　卓廷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默了半晌，“她刚见过温景航了？”
　　韩绍略显无语，“成年人该有自知之明，我跟她吃饭已经很给面子了，不可能再带去酒吧参加私人聚会，这是边界，也没必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边界……你也怕误会？”卓廷像是想到什么，忽而失笑，“你之后什么打算？总不可能跟晓棠姐再装两年吧。”
　　“她的offer下来了，最近在准备签证，这边的事处理好就去澳洲。”韩绍声音平淡，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然后呢？”卓廷稍蹙眉，轻踩油门过绿灯，这回车速明显稳了下来，“你正好拿这事当借口继续逃避结婚？”
　　“你见过哪段异地恋有下文？”韩绍反问。

　　“你们那叫恋爱？狼狈为奸合伙骗骗家人算了。”
　　“你也知道不是恋爱。”韩绍冷哼，“结束关系岂不更加顺理成章。”

　　“所以，装了两年到最后还不是一样。”卓廷轻轻“嘁”了声，透了丝无奈。
　　韩绍笃定否认：“不一样，现在柏锐基本在我掌握之中，再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卓廷沉默稍稍，忽而冷叹：“我前两天听温景航说，陈开前段时候又惹了事，好像跟哪个小二代为了女网红争脸红，在夜店闹出点小风波。”

　　“陈树怀一向贪财好色，他儿子居然青出于蓝，他们对柏锐来说始终是隐患……当年要不是姨父顾念亲情，陈家这两个混子不可能在公司爬这么高。”卓廷语气里满是不屑。

　　韩绍沉默半晌，只说：“不急，等基金会那边谈好，我会着手处理他们。”
　　“行，要帮忙随时说。”卓廷语意轻松。

　　韩绍勾了勾唇，对他无声表达谢意。
　　他靠在椅背静静沉思，脑海里不断盘旋着卓廷刚才对陈树怀的点评。

　　不知因果的，他眼前浮现酒吧外那道袅娜身影……
　　他从不爱妄下定义，可无数线索都在隐隐跳动。

　　太巧合了，尤其他们在今晚这样的场合见面，再加之温景航他们无意间下的判断……林可意瞧着单纯天真，的确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

　　她真是这种人么？陈树怀点她进公司是否另有打算？
　　韩绍稍蹙眉，低头看着微信，想再看一遍林可意的面试报告。

　　最新弹出的几条未读消息逐一排下，他扫了眼，前两条都是新闻推送。
　　他直接跳过，翻到周婧的微信。

　　韩绍看着消息栏暗忖片刻，忽而抬眸望向窗外夜色，街景徐徐掠过。
　　过了半晌，他的注意力逐渐从沉思中抽离，视线回转，看了眼最后一条未读消息。

　　那张自拍头像突兀地横在列表。
　　李秀怡穿着度假风吊带裙，双腿窝在藤椅，面前摆了杯香槟，似乎传递着某种不经意的松弛优雅。

　　韩绍匆匆瞥了瞥预览。
　　【韩总，我知道有家粤菜也不错，下次……】

　　预览文字有限，可并不难猜到下文。
　　韩绍甚至没点进对话框，直接锁了手机屏，根本不打算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