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说我是邪神？》荒境

19、第 19 章

　　作为司澜施法召请降下灵识的阴官，玩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

　　从体制上来说，玩家可以算作是司澜通过城隍印招来的下属，但从降灵的过程而言，则是由加盖了城隍印的召令符箓而来。

　　如果玩家正常下线，则可以算是正常回返……但诸如郑朝阳这般被强制下线，则相当于是被召令符箓强制召返。

　　司澜借助于城隍印感知已经与自己建立链接的郑朝阳，确认只是有些惊了魂，损失了部分精气，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司澜这才阖上手里看了一半的报纸，打算去玫瑰大教堂看看。

　　“真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郑朝阳，司澜本没有寄托多大的希望，毕竟对于司澜而言，郑朝阳不过是一个类似于诱饵一般的存在，钓的是现代社会的年轻人。

　　就连郑朝阳从里约尔家飘出去，司澜也只当他是去体验这个和现代社会完全不同的“虚拟世界”……可偏偏这么一个不是针对于卡尔肯灾厄的诱饵，在前后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竟当真钓上来了点什么东西。

　　也就是这个时候，守在地窖楼梯口旁的药剂师亚萨突然开口：“您要去哪儿？”

　　随着亚萨的这一声问询，地窖下传来些许动静，是白胡子的康拉德的声音：“……是有什么发现吗？”

　　司澜停住身影，不置可否一笑：“或许——康拉德阁下，您知晓玫瑰大教堂最近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么？”

　　“玫瑰大教堂……”康拉德从地窖里出来，扑打着落在身上的灰尘与蛛网，于是伴随着木质楼梯被压响的吱呀声之外，便是腾然而起的尘土。

　　康拉德手里还拿着从地窖里翻找出来的一些动物皮毛，一边往上走，一边翻看检查着皮毛上是否绘制什么不该有的印记，只是灰蓝色的眼眸里，隐约带了几分思索：

　　“自繁荣教会从阿尔艾弥亚北部陆续撤出，教会的教堂也就空置，后来被市政司改造成了公共礼堂，用于举办一些面向市民公众性质的活动，比如，慈善捐款，巡回画展，以及一些临时性的学术聚会……”

　　“据我所知，在两个月前，玫瑰大教堂应当是要举办一场巡回画展，但后来因为灾厄事件的发生，这场巡回画展被无限期延后……”

　　康拉德作为施法者，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于一些和神秘学有关的，以及与灾厄、诡异事件可能存在联系的存在感知极为敏锐，被司澜这么一提，下意识便扬了扬眉：

　　“您是说……”

　　司澜微微颔首：“为什么不去看看呢？就在刚刚，我与我的……（套用这个世界的称呼，应该是）眷者，失去了联系。”

　　“这意味着，他至少经历了一次死亡——就在玫瑰大教堂。”

　　康拉德沉默了下来，灰蓝色的眼眸与司澜对视，似乎下意识在评估着些什么：

　　“……那么，您的那位眷者，也就是‘不死族’，是否给您传递了什么讯息？或者，什么时候，他能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司澜对康拉德的试探不以为意：“他有些被吓到，可能要再等两天。”

　　康拉德点了点头，没有再深入探究，随即便看向了楼梯的方向，却是占星术士奥若拉和炼金术师亚德里恩从楼上下来。

　　奥若拉朝着司澜略一点头，旋即看向康拉德：“二楼以及更高处的阁楼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没有魔力残留，也没有不详气息，但占卜受到干扰……能感知到，属于里约尔一家的灵魂没有安息，但却无法获得他们的下落。”

　　“除却占卜之外，我使用沾染主人气息的物件进行通灵……也同样，被干扰了。”

　　奥若拉眉心皱起：“来自星象的指引是——死去的亡灵没有得到安息，生前所遭受的磨难仍在继续……”

　　康拉德将奥若拉的占卜结果重复了一遍，神情愈发凝重，但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邀请了司澜一道，前往玫瑰大教堂。

　　玫瑰大教堂伫立在黑暗中，幽幽的玫瑰香气充斥在众人鼻尖，两扇足有三四米高的大门紧闭着，看上去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还算是宏伟的建筑，倒映在司澜眼底，却幽幽散发着幽暗而又晦涩的气息，有些像魔气，但又与魔气决然不同，司澜很难以形容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凝神，封闭感知。”

　　身侧，康拉德的声音传来，司澜应声看去，便见奥若拉身形摇摇欲坠，仿佛受到了什么冲击。

　　司澜若有所思之余，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符箓递了过去，一张安神符，一张静心符。

　　这种符箓，属于日常佩戴的平安符，不需要做法，只需佩戴在身上，便能安抚神魂，明心静气，只消一直带着，在符箓上的灵气消耗完之前，便能一直起效。

　　然而就是这么两道极为日常的符箓，在碰到奥若拉时，一张无声自燃，一张符纸上的朱砂瞬间黯淡。

　　好在，这两道符箓勉强唤醒了不知沉溺于什么之中的奥若拉。

　　她下意识抓住手心里最后的那张静心符，目光与康拉德身侧的司澜对上，而后很快收回视线：“……我看到了，我听到了。”

　　奥若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干哑：“死去的魂灵在哭嚎，无数的不甘与怨念在聚集，有天火降下，万物成焚，有飞蝗过境，食人血肉，有……逆十字高悬，青蛙一样的脸庞中央，生出了第三只眼，猴子一样的嘴巴微笑着，自荆棘般的眼睫之中淌下猩红血泪。”

　　司澜听着，眉头不由皱起，而后再一次打量着这一处宏伟的建筑，但除却那股幽深晦涩的气息之外，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但奥若拉却未必是在臆想。

　　这个世界的灵感，灵性，更接近于华夏古时候所讲的慧根与悟性，是一种冥冥之中，和世界和天道有所感应的存在……也即是说，作为占星术士的奥若拉，在极高的灵感作用下，能够本能性的获取一些旁人所领会不到的东西，这属于是她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从命运中获取指引的本能。

　　司澜不知道奥若拉看到的存在象征着什么，作为本土施法者的康拉德却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魔眼教派。”

　　司澜一怔：“那是什么？”

　　“一个，追求知识与力量，不惜用灵魂与魔鬼做交易的隐秘教派，介于施法者和邪神使徒之间的，堕落者。”

　　说这话的却是炼金术师亚德里恩。

　　亚德里恩从略显得老旧的风衣口袋里抽出一双厚实的手套戴上，随后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周身铭刻着无数符文的左轮，一枚枚镌刻了魔纹印记的子弹被他压进了弹巢：

　　“如果是魔眼教派，我大概能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小个子男人上前，一把推开了玫瑰大教堂的漆红大门。

　　三四米高的大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一阵风从众人身后掠过，席卷着整个刮入教堂的主厅，于是整个主厅中的烛火一片摇曳。

　　司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每一根蜡烛上，被点燃的烛光里，都倒映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他们的灵魂被禁锢，他们的哭嚎被封锁，于是凝成了一根根蜡烛，于这过往的教堂之中悄无声息地挣扎着。

　　亚德里恩在大门开启的一瞬间，一发子弹便朝着正前方伫立着的画像射去，只是下一刻，身穿老旧风衣的小个子男人凭空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

　　司澜缓缓抬头，对上了画像上，面容阴郁的画师。

　　这一刻，司澜身后的所有人也都跟着凭空消失不见——或者说，消失不见的，是司澜自己。

　　“失败的画作……”

　　“我再一次失败了……”

　　身穿青果领礼服，头发却黏连带着油腻的男人将手里的画笔往涮笔筒里一扔，溅起一片水花。

　　然而隔着三四十米的距离，隔着一层画布，司澜却能看到画像上的男人面前摆放着的画架上，画着的属于郑朝阳的身影：

　　黑色的衬衫，手腕上一串南红柿子红，缩在冬日的城市的角落里，躲避着风雪，能看得出衣着的单薄与寒冷。

　　然而那幅画作上，属于人脸的位置，却是像是融化了的沥青一般，黑色白色肉色红色混在一处往下流淌，而后干涸成一片乱七八糟的模样。

　　有什么声音在司澜耳畔嗡鸣，似是怒吼，似是咆哮，混杂在一起，让他想起当初从神陨中苏醒时，所面对着的那片诡异星空。

　　但比起那时候，这种层面的嗡鸣，更有些像是一只在人昏昏沉沉想要陷入沉眠时，却一直萦绕在脸前，告诉主人“我要吸血了”的惹人厌烦的蚊子。

　　司澜打量着那几乎与身后教堂大门一般高的画像，以及画像上站在画架前作画的画家，眉头渐渐皱起，看向画中人的眼里带了几分探究：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