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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死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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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厌,我有个事特别好奇。”
张翼手拿着杯子,里面装着只剩一口就能喝光的红酒,透过面前的玻璃门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杨初厌,试图看出点什么。
杨初厌电脑上还处理着崩坏的程序,拧着眉表情很沉重,看都没看张翼一眼,随便嗯了声糊弄过去。
张翼啧了声,对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有点不满,但也没吐槽,直奔主题问了他想问的问题。
“欸你说,你脖子上为什么还要戴着一个穿成项链的戒指,而且这戒指看起来挺廉价的。”
杨初厌手一顿,垂下眼,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那枚大雁戒指,失神的摸了摸,随后像是意识到张翼后半句说的什么,看向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厌恶,“这种私事,你没资格知道吧。”
张翼抿了口红酒,略显尴尬,但仍笑着打发了过去。
他斜着眼用余光观察着旁边的不停敲电脑的人,想看出点杨初厌什么,张翼对这个人很好奇,感觉她怪怪的。
杨初厌和张翼刚认识的那天,他为了套近乎主动和她聊起了天。
聊天期间杨初厌也一直有说有笑,偶尔附和几句偶尔讲讲自己,张翼以为自己了解她了解的够多了,结果发现这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人总是给人一种错觉,让你觉得明明对她很熟悉了,结果发现根本琢磨不透。
杨初厌就像给自己建了一堵围墙,自己做自己最坚盾的保护伞。
不允许外界接触,透露出来的只是微不足道的。
杨初厌注意到张翼的目光,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眼神不善的看着他,疑惑道:“一直看我干什么?”
偷看被本尊发现,张翼慌张的收回视线,无地从容般挠了挠头,尴尬的说:“没什么,就是好奇你工作时候的样子。”
杨初厌冷笑一声,也没说什么,小插曲结束后,接着投入工作中。
傍晚时分他们就要回那家KTV,今晚还要接着唱歌打鼓,一忙也不知道今天能几点下班。
杨初厌和张翼走在大街上,两个人并排的走着或许是因为衣服太过亮眼,惹得行人频频回头看他们。
期间还有几个人认出了他俩是那家KTV乐队的,主动找杨初厌要联系方式,可无一例外,都被拒了。有些人被拒绝的沮丧离开,也有些人被拒绝了转过身后,还会骂她假清高,装清纯。
张翼听着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发言,手肘怼了怼杨初厌,小声嘀咕着:“你没听见他们说你什么啊?”
反观杨初厌只是耸耸肩,不在意道:“听到了,骂我是他们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
骂她的人恨她的人多了去了,她现在只想做好自己,过着自己的生活,懒得去管那些毫无杀伤力的诋毁。
张翼倒抽了口气,鼓了两声掌,有些佩服旁边的这个面无表情的人。
两个人走到了一家便利店,准备进去吃点东西再去KTV。毕竟那种地方少不了喝酒,胃里没有东西空腹喝酒会很难受,杨初厌有先见之明。
杨初厌要了几串关东煮,张翼拿了包面包,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张翼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第一口没咬到馅。
此时已经出现黄昏了,街上的行人里里外外,潮汐不停,江舟的夏天潮湿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和余市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虽然都是热。
“你自身条件这么好,就没想过谈恋爱?”张翼吃着吃着想起了刚才的画面,莫名忍不住的问。
杨初厌咬了口煮的软烂的萝卜,慢条斯理的咀嚼着,“没这想法。”
“也是啊,现在很多人都是不婚主义者,懒得谈恋爱,懒得结婚,只想一心一意搞工作,刚发现,原来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杨初厌拿着签子的手一怔,看着面前的食物,顿时吃不下去了。
她不是不婚主义者,她结婚了,在八年前就结婚了。
那是一场无人知晓的求婚,现在,她把那个人给她的戒指穿成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只为了图个念想。
吃不下去的饭,杨初厌也不强逼着自己吃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了自己要喝的药和未开封的矿泉水,一次性把所有药都挤在手心里,猛灌一大口水咽了下去。
“你这病还没好啊。”张翼好奇问。
杨初厌摇摇头,她的病是长期的,一时半会好不了,需要大量的药物支持着,每个月的工资一半还要花在开药,复查和心理疏导上。
不过,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吃的是精神类药物,对外界说的都是治疗胃炎的药。
等张翼吃完了面包,俩人也就离开了便利店,径直走向了KTV。
还没到时间,KTV里面的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喝着酒,和调酒师闲聊着。
乐队的其余几个人在不同的休息室休息着,杨初厌和张翼短暂的告了别,随后推开了自己的休息室门子,走了进去。
休息室被她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的,房间里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一张床,床还是梆硬的那种。
算了,有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刚坐下准备放松休息会,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杨初厌皱着眉,但再看到来电人是谁的那一刻,瞬时舒展了。
接通电话后杨初厌没急着开口,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习惯和别人打电话时,自己先主动开口。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那端的人才开口问:“这周有时间吗,你该复查了。”
杨初厌烦躁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自暴自弃的躺在床上,腰硌的慌,不耐道:“怎么又要复查?”
杜频没什么情绪,似是看惯了杨初厌这种样子,“你的病有多严重自己心里没数吗?”
杨初厌不说话了。
杜频是她的心理医生,每个月监督杨初厌复查,给她开药,做心理疏导,一开始这人心理上的问题还没那么严重,不知怎的受了什么刺激,直至后一两年病情严重加重。杨初厌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却又无可奈何。
于她而言,她只能配合着治疗,配合吃药,配合心理疏导,做着看似能让病情好转的事情。其实实际只有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做着毫无意义浪费时间金钱的事情,已经成了杨初厌的习惯,只为了得到心理上的些许安慰。
杜频见她迟迟不吭声,于是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杨初厌嗯了声,同意了。
“姐,我见到她了。”杨初厌扣着手,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冲破束缚,横冲直撞。
说出这句话,真是太难,太不容易了。
杜频愣了愣,冷静的思考着:“你现在的病情不适合立刻就旧情复燃。”
杨初厌有些沮丧的嗯了声,她自己心知肚明,自己情绪波动太大,应该先稳定下来,才能理性考虑感情上的问题。
杜频:“你现在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你只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其实精神状态已经很严重濒临危险了,你要保持感情界限,青春如此短暂,你不能只拘泥于过去,以及拘泥于过去的人。”
她继续说:“杨初厌,人生来去匆匆,你要向前看,那个人也会向前看,你需要不断往前走,成为你想成为的人,而不是因为被一颗石子绊倒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后面的话杨初厌根本听不进去了,整个人浑身发冷,明明江舟今天气温高达四十度,她背后却冒起了一身冷汗,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手失了力,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杜频听到那边的声音,急切的询问着,过了许久,她听见杨初厌哑声开口。
“我知道了,我会去复查的。”
说完,杨初厌颤着手挂断了电话。
她抱住自己弯曲的双腿,蜷缩在一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脆弱,脑海里满是那个人朝她笑的样子,她拼命摇着头,怎么也挥散不去,又做着无用工。
杨初厌嘴唇又干又涩,干的起了死皮,唇色透露着渗人的白,脸被眼泪打湿,泪水一点点无声的留下,为干涩的嘴唇这片沙漠浇满了咸水。
她手里紧握着戒指,手指缓慢的抚摸着戒指上的图案,慢慢的重新感受着这冰凉的戒指。
说的真不假,情绪波动这么厉害,谁都受不了,杨初厌自己也是。
一个人就这样安静沉默的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了敲门声。
“杨初厌,咱们马上上场了,你快点啊。”是张翼,在外面催促着她。
杨初厌抹掉了脸上干透的泪痕,拿起桌子上的镜子照了几下,拿出口红随便涂了涂,确保没什么破绽,摘掉项链后踩着高跟鞋走出了房间。
她不习惯把这枚戒指公之于众,不喜欢别人看这条项链上的戒指,所以每次上班前杨初厌都会摘掉放包里。
她走上台的时候乐队其他人已经准备开始了,张翼给杨初厌递了份这次谱子,问候了几句,都被她含糊过去了。
他们一直唱唱跳跳直到凌晨两点才散场,KTV关了门,老板给他们结了工资,说这个月营业额不错一多半都是这支乐队的功劳,于是请他们吃了饭,吃饭期间杨初厌被迫喝了度数挺高的烈酒,吃完饭已经三点多了,天还是黑的。
还好明天是周日不上班,不然今天自己绝对躺在床上累到瘫痪。
杨初厌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有必要这么玩命吗?可能有必要吧,自己身体和心理的病,杨东华还躺在病床上,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她紧绷着的弦一刻也不敢松懈。
“哎哎哎,你慢点啊。”
张翼在背后护着走在前面一摇一晃的杨初厌,皱着眉嘴里吐槽着满身酒气的她。
杨初厌喝的有点多,穿着高跟鞋,晃晃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倒地上。
实际上杨初厌现在确实想立刻倒地入睡,奈何地点不对。三天她的睡眠时间还不足四个小时,医院,公司,KTV,三个地方不停跑,甚至连家都没时间回,唯一的睡觉时间竟还是在出租车上睡着的,最后还是司机把她叫醒了。
杨初厌胃里波涛汹涌,眼前一片模糊,她干呕一阵,跌撞着跑到了一颗大树下,扶着树把能吐的全吐了出来。
张翼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纸,额头上噌的一下冒出汗,就差叫120了。
“我靠……你…你没事吧……需不需要给你叫个120。”
杨初厌说不出话只能摆手示意不用,连吐了三回,胃里没了东西,强吃下去的那点关东煮和没吃一样。
吃饭时候,有人有意想要灌醉杨初厌,坐在最边上的一位女调酒师看出来了,替她挡了几杯酒,可后面接二连三的烈酒她再也推辞不掉,忍着火辣辣的疼喝了下去。
到后面,酒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口腔里喉咙里只剩下被火烧过的感觉。
杨初厌发誓,她再也不要喝酒了。
她吐不出来东西,又干呕了几次,胃一下下刺痛般的疼。
张翼问她家住址在哪,杨初厌摇头说自己还能走,不用人送。
身体不好,性格还这么倔。
杨初厌虚脱般的靠在墙上,仰望着天边一片漆黑的夜晚,张开五指比划着什么,张翼好奇的看着她的手势,貌似是在写字。
她费力的抬起手一笔一划的在夜晚中书写,张翼看着杨初厌的动作,拼出了她比划的那两个字。
顾、锦。
张翼张张嘴巴,不可置信的问:“你……这是……”
杨初厌没解释为什么要做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这个对于张翼来讲陌生的名字,她只是牵强的扯扯嘴角笑了下,这个笑容可太难看了。
这个习惯保持了很久了,杨初厌每次醉酒后都会在空气上比划几下,每次比划的都是这个人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见到她。
顾锦低处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突然,她听到了不远处一声呕吐声。
她抬起眼看过去,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一个穿黑裙子的女生干呕着,女生身旁还站着一个神色慌张的男生。
顾锦看着女生弓着身的背影和某个人很像,直到她看见那女生苍白至极的侧脸,情难自已的惊呼出声:“杨初……”
张翼听见声音朝声音来源看去,看到了站在大街上一个上半身穿着白T,下半身穿着牛仔裤的女生,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杨初厌看。
没来得及问旁边干呕着的人,然后他亲眼看着那女生向他们跑过来,第一时间一把托住了晕倒的杨初厌。
杨初厌脸色极其难看,面色苍白如纸,下嘴唇轻微颤抖着,她想睁眼看看是谁抱住了自己,她觉得应该那个人,因为她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她想验证一下,可眼皮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到最后,她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带着笑晕倒了。
顾锦抱紧了晕倒的人,大脑完全空白,有好多问题想问,最后也只是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她怎么了?!”
低血糖,胃炎,还是什么,为什么天还没亮就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
脑内无数个猜疑一闪而过,顾锦长吁一口气,抱着怀里的人站了起来。
张翼下巴都快惊掉地上了,看着面前的女生,磕磕绊绊的回答着问题:“我们同事聚餐,她……她喝了酒,呃,然后吐了好几次……”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似是害怕。
顾锦眼神不善的看着无辜的张翼,转过头看见了树下的那一滩呕吐物,视线下移又看见了男人手中提着的书包,是杨初厌的书包。她接过书包沉声道:“她我带走了,明天她不去了。”指的是不去KTV了。
张翼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从牙关处憋出一句嗯,震惊的看着顾锦抱着杨初厌离开的背影。
我草,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这么巧合的碰见朋友??
顾锦小跑着紧紧抱着杨初厌,怀里人抱起来的手感和几年前毫无差别,肩胛骨瘦的凸起,手腕也还是细瘦模样。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眨眼让眼眶中的液体留下。
一刻钟后,顾锦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拿钥匙开门的手都在抖,顾锦额头上的汗珠往下掉,挂在她的睫毛上,荡秋千似的颤巍着。
“马上……马上就进家了……杨初厌……杨初厌…”顾锦喃喃自语着,不需要怀里的人给她回应。
进了家,顾锦反锁好门,把杨初厌稳稳的放在了沙发上,又把书包扔在了茶几上,自己则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杨初厌努力睁开眼,睁出了一条缝隙,然后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一瞬间慌了神,杨初厌手胡乱的摸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我是谁,我在哪?
“别乱动。”
杨初厌手一顿,随即又乖乖的躺回了沙发上,偏过头看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端着水杯的顾锦。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杨初厌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她现在在顾锦家,躺在她家的沙发上,这是梦吧,不然怎么会再次见到顾锦。
她还以为医院那次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顾锦。
顾锦阴沉着脸,脚步沉重的走到杨初厌面前,命令躺沙发上的人坐起来。
杨初厌弱弱的哦了声,坐了起来,接过顾锦手里的杯子,仰脖喝下了那杯浓盐水。
喝完水,顾锦拿过了空杯子,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厨房。
杨初厌坐在沙发上神情有些落寞,盯着估计的背影发呆。忽然,她拧了下自己胳膊上的肉,用的力气有点大,她嘶了声,确定不是梦后放下心来。
到现在,杨初厌大脑还是懵的,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进了顾锦家?
她坐在沙发上,克制不住的环视了圈周围的环境,算是透过这个人所生活的环境来辨别过得好与坏。
一室一厅的布局,屋子很干净,鞋架上却摆着两双拖鞋,不过不难看出来是女士拖鞋,客厅角落里还有一个宠物的自动投喂机,看来还养了宠物。就是连个狗或者猫的影子都没看见。
看出来过得还行,那就好了。
莫名的,杨初厌在这时候想起了杜频下午和她说的话,话是昨天下午说的,人是清晨就进了家门的。
不知怎的,杨初厌心里有些对不住杜频。
如果杜频现在知道她现在在哪,一定会给她打来电话一通开导和劝告。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杨初厌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压迫感十足的顾锦,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刹那间,她竟然看到了那年她去顾锦外婆家,那个人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我……”
顾锦脸色阴沉的可怕,抱着胸,饶有兴致的盯着支支吾吾的杨初厌,想听她说出什么拙劣的谎言。
杨初厌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应该去当个演员,而不是当一名程序员,如果当了演员演了戏,那她现在绝对可以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脑内运转了半天,杨初厌还是默不作声,想不出理由骗顾锦,或者说她根本不想骗她,但现在也不是一个可以坦白的时机。毕竟她和顾锦现在的关系是,做朋友不甘心,成为恋人太妄想。
杨初厌一说谎就会摸鼻子,这是她的暴露自己的小动作,比如现在她就摸了自己的鼻尖。
顾锦冷笑出声,下一秒,不留情的拆穿了杨初厌。
“KTV同事聚餐喝了酒,喝成这个样子,你知道会有多危险吗?”
杨初厌瞳孔微缩,猛的再次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脸冷淡的顾锦。
顾锦周身散发着低气压,表情阴郁的吓人,是杨初厌从未见过的。
“我……我知道,我不是本意要喝这么多的……是…是有人恶意灌醉我的……”
杨初厌羞愧的捂住了自己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掉落在她闪闪发亮的黑裙子上。
她不想哭的,可总是在顾锦面前控制不住情绪,和她说了实话,就会忍不住掉眼泪。整个人委屈又可怜。
顾锦看见了杨初厌的眼泪,心一下子软了下去,她叹口气,蹲下身,握住那人的手腕,呼吸一滞,她摸到了手腕上的痕迹。
“这是什么?”顾锦感觉到了自己在发抖,肩膀小幅度的抖动着,眼尾泛着红,只着杨初厌的手腕上的划痕,惊愕的问道。
杨初厌几乎一瞬间下意识就想抽回手,可顾锦握的实在太紧,根本抽不回来。
“这是什么!”顾锦怒了。
杨初厌眼里充满着红血丝,眼底下的黑眼圈过于明显,掀起长长的眼睫与眼神像要活剥了她的顾锦对视上了。
她想说些什么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最后还是都卡在喉咙里,讲不出来。
顾锦不需要她的回答,整个人倏地站起身,手里死死攥着杨初厌的手腕,温怒但还是尽力保持冷静的开口:“你想过轻生。”
她知道现在杨初厌需要休息,自己不应该问这些,亦或者说自己现在还没资格问。可当顾锦摸到划痕的那刻,仍是未忍住怒气的问了出来。
顾锦不等杨初厌回答或者反驳,幽幽的开口:“我说的对吗?”
“回答我,杨初厌。”
这是两个人重逢后,顾锦第一次叫杨初厌的名字,却是在这种话题中叫的名字。
杨初厌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嘴巴几次张张合合,但最后也只是嗯了声,肯定了顾锦的话。
顾锦屏住了呼吸,克制着自己内心翻涌不停的情绪,“为什么要自/残。”
杨初厌像是卸下了肩上的沉重扁担,颓废的向后一靠,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眼不敢看顾锦,长舒口气坦白从宽。
“只有这一次。”
第一次伤自己是在杨初厌大二的时候,那时候她已经开始了实习,有一天还在上课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是来自医院的。
杨东华生病了,不治之症,急需用钱。
这个噩耗如晴天霹雳,那时候的杨初厌几乎只要一有工资就往医院砸,根本存不住钱。那段日子太压抑了,脑袋上仿佛随时飘着一层阴霾,也是在那时候,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晚上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时候,杨初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崩溃,选择了伤害自己的方式解压,只是这个方式,太极端了。
顾锦静静地听着杨初厌风轻云淡的说着这些,她不知道,这个人还瞒着她一个事情。
如果顾锦现在翻开杨初厌的包看看,她绝对能认出包里的那些药物,是精神出问题的人才会吃的药。
因为患有精神疾病,杨初厌长期吃着会给身体带来副作用的药,短短三个月胖了足足十五斤。
杨初厌只是拣着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概没提。
大二。
大二,杨初厌也才二十岁。
顾锦听着杨初厌说完一切,眼泪无声的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滑落,滑破空气。
几滴泪掉在了杨初厌大腿上,她一顿,收回挡着自己视线的手臂,默默地看着掉眼泪的顾锦。
这人一点都没变。
“只有这一次,是吗?”顾锦有点哽咽。
杨初厌点点头,“真的,只有这一次,只是留了点疤,不明显的。”
不明显是真的,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顾锦手摸上杨初厌的手,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温吞道:“为什么要犯傻。”
脸很烫。
杨初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会再犯了。”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杨初厌内心臭骂自己不是人,又一次骗了自己爱的人。事实上这个做法远远不止这一次。
轻生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凶猛的野兽,将她吞噬腹中,最后只吐出横七八竖的骨头。
活着就能有机会见到顾锦,杨初厌明白这个道理,她的肉.体还活着,可精神却在叫嚣着拉着她坠入死亡的深渊。
还好她理智尚存,亲手留住了自己最鲜活的生命。
顾锦张开双臂抱住了杨初厌,泪水沾湿了她的肩膀,这一次拥抱终于不再扑空了,而是真实有温度有触感的。
“不许再去那个KTV工作,明天就辞掉。”顾锦给杨初厌下了死令。
杨初厌终于笑了,忍住了即将涌出的泪水,回抱住了顾锦,轻声道:“好,再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