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18、第十八章 灭狰

　　就在几人沉浸在精神世界之时，虞幽幽背后的刀发出阵阵共鸣声。

　　女孩神色奇异地看了一会儿阿爻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说起来，这两天忙着考核，忘记来维尔德城的另一个目的了。虞幽幽向上掂了掂背后那把漆黑的、不断震动的刀，趁大家还没有结束修炼，跟李老打了声招呼，悄声走出了飞月阁的大门，比对着爷爷发给自己的位置，在大街小巷中绕了两圈，终于来到一家门前。

　　这是个十分狭窄的小店，明明是应该开门营业的时间，大门却紧闭着，虞幽幽在心底忐忑了一会儿，推开门走了进去。

　　伏在按边工作的背影听到响动，回了头，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

　　“慕容老先生。”虞幽幽关上门，像是怕打扰了他一般，轻声问好。

　　“小虞丫头？”慕容覆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当年那个还哇哇哭的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年岁过百的老人脱下护目镜，笑得眼角都压出了皱纹。

　　他朝站在门口的小孩招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

　　虞幽幽嗯了一声，解下背后的刀，慕容覆忙拉起她的手，将人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撇了撇嘴，不慎满意地冷哼一声：“虞天老儿真不会照顾人，唯一的孙女都瘦了，哼，我看是这辈子他都离不开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了……”

　　“老先生。”虞幽幽露出抱歉的神色，打断了他的绯腹，后者叹息一声，收起了打趣的神情：“说吧，他让你来找我什么事？”

　　“是灭狰刀，爷爷让我带着它过来找您。”

　　慕容覆听闻，眼镜都亮了：“灭狰？它出问题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迸射出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精光来，好像只要是和刀剑有关的话题，老人说起话来都会显得年轻几十年，更何况灭狰出自他之手，是一件耗费其心头血的神兵。

　　“不，不是。灭狰在几十年前的战斗中沉寂，几十年也没有动静，本来爷爷是想将刀归还自老先生之手，于是让我护送，但是路上出了点……小差错。”

　　“差错？”慕容覆听着前半段还好，后半段简直是心都提到嗓子眼，灭狰重达千斤，没有烁阶的实力不可能让其出窍，莫不是这路上遇见了强敌？

　　在白发老人催促的目光中，虞幽幽继续说道：“灭狰本体没有什么问题，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它好像，认主了。”

　　“认主？！”

　　慕容覆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这位百岁老人头昏眼花，忙让虞幽幽将刀拿来。

　　作为创造灭狰刀的“父亲”，慕容覆自己都没发使用它，神兵问世后，虞家全族上下研究了一年，才明白这刀，只能烁阶强者勉强使用，但也从未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来。

　　但它是神兵，神兵均能认主，即便无主的神兵，对使用者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对方是谁？！是族中人吗？”慕容覆心疼地抚摸着灭狰的刀鞘，灭狰认主后，连他也无法将其拔出了。

　　他心痛，但也欣慰，更多的倒是想看看，让这把宝刀等了几十年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虞幽幽张了张嘴，神情仍有些忐忑：“是我的同学，不知来历，名叫阿爻。”

　　虞幽幽将这一路来同阿爻相知相识的过程简述了一遍，说完便见对方一脸呆滞。

　　慕容覆：……

　　你说什么？竟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灵态普通不说，甚至才39级？？？

　　慕容覆脸皱在一起，活像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屠夫。

　　他难过，他选择不想这件事。

　　算了，能被灭狰挑上，不是天才也得变成天才……

　　慕容覆很快便自己想通了，调整好了状态，他轻咳一声，神色凝重道：“他与灭狰之间相差太大了，即便是认主了，持刀人也得至少有生阶满级的实力才能完全驾驭。”

　　他摇了摇头：“现在拔出来强行使用，也只会被灭狰吸干的。”

　　这把刀成为神兵时，没有名字，不见血光，但在十几年前那场惨烈的战役中，它获得了自己的名字，也真真正正的变成了一把不见血不回鞘的利刃。

　　要是持刀人杀不了别人，这把刀就会抽取主人的血。

　　“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我吧。”慕容覆语重心长地对幽幽说：“今日的话，你可尽数跟他说，不要有隐瞒，尤其是这把刀的来历。”

　　他交代了一些其他需要注意的，抚摸了一下灭狰的刀身，熔炉明亮的火光映在百岁老人的眼底，那里隐隐闪着泪光，做铁匠做了八十余年，这是虞幽幽第一次看到这位老先生露出悲伤模样。

　　刀身发出细小的嗡鸣声，仿佛在催促。

　　虞幽幽却没有开口打扰。

　　木礼鹤醒来的时间，思考他遇到的神秘身影。

　　此时，他听见细微的“叮”的一声，转眸看向阿爻，而公玉青没有反应。

　　阿爻感觉有什么破碎了，他也睁开眼。

　　“果然到南心级了。”李璇尘看着阿爻的情况，了然。再看着同样发现情况的木礼鹤——甚至比他更早一步发现。老者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幽幽不见了。”阿爻说着。

　　李璇尘解释道：“她出去了，一会儿回来。”

　　阿爻抬起眸子，望向李老背后，果然已经没有那个古灵精怪的身影了，他眨了眨眼，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共鸣感，是什么呢……阿爻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阿青也没修炼完。”木礼鹤看着还在修炼状态的公玉青，她眉头微蹙，或许是见了不太舒服的幻境，于是他建议，“再浅修炼一会儿等下她们吧。”

　　阿爻点头，两人都继续修炼，不过都修炼灵力，方便等下醒来。

　　虞幽幽这边，她看着面前的老人将长刀轻抚。

　　良久后，慕容覆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底的精光不见，甚至连白发的光泽都一并失去了，他将灭狰珍而重之地交给虞幽幽，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女孩眨了眨眼，走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回头，向后看去。

　　老人佝偻着脊背坐在熔炉前，整个身体都像是要被火光吞没。

　　这个背影让虞幽幽突然想起了爷爷，那场让他失去父母的战斗，戎马一生的虞老将军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雪中，看着她被亲卫带走，看着断肢残垣一点点地被掩埋，盔甲上的血水往下落，积出一个小水坑，那个背影也没有丝毫移动。

　　那时她还太小，且天生对情绪的感知力弱于旁人，如今相似的背影让虞幽幽知道了，这股莫名的情绪只在分离时，是悲伤，是怅然。

　　此时女孩的心里无师自通地想，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她幼时有过一次，不足以让她刻骨铭心，或许长大后会有更加深刻的——

　　她眼神定了定，收回目光，将那扇门轻轻关上，大步走回阳光下。

　　虞幽幽来时是悄悄的，回去为了赶路，用上了只影步，少女轻巧的身影落在房檐上，在李老逼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之前，女孩俯身悄声说：“李老，是我啦！”

　　李璇尘笑笑，让她赶紧下来。

　　可能是因为离主人近了，灭狰再次嗡鸣起来，女孩刚落地，就被急不可耐的刀身带得踉跄了两下。

　　就在她保持不住平衡要落地时——

　　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她，虞幽幽一边说谢谢，一边顺势向上看，是阿爻。

　　悬珠瞳一重后，少年金色的眸子更加明亮，虞幽幽被晃了眼睛，突然觉得，这样亮地眸子，倒比慕容覆老先生的好看许多。

　　个头大，肌肉结实，神采明亮，明明没有像老先生说的那样不好嘛。

　　她对自己的小弟很满意。

　　虞幽幽在心里嘟囔着，面上打量了他一圈：“练完了？”

　　“嗯。”阿爻点点头，收起那一瞬间露出的锋芒，站在虞幽幽身后。

　　另外两人还未修炼结束，虞幽幽对着李璇尘磨了磨，让李老找了间隔音好的屋子，拉上阿爻进去了。

　　她将背后漆黑的包裹解下，露出那把刀来，交给阿爻，前者到了自己主人手中，终于沉寂下来。

　　震得自己背痛。

　　哼。

　　虞幽幽狠狠刨了一眼那把刀，将之前见慕容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少年听完后，薄唇向下抿了抿，握刀的手十分用力，连指尖都微微发白，他不懂神兵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但直觉告诉他，眼前人正在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若是接受，他与眼前人，还有他背后的家族，就远远不是明面上大哥与小弟这样简单的关系了。

　　这些想法在阿爻的心里闪过一秒，在那个趋利避害的野兽本能出来之前，他看向女孩期待的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直直地说：“好。”

　　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虞幽幽笑着拍拍他的肩，顺带隐密地摸了一把少年坚实的肌肉，引得眼前人立马紧绷起来。

　　少年在女孩面前的游刃有余，只持续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