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警官不想谈恋爱》余景光明

11、捡人的第十一天

　　【——这个词好像不应该用在我身上吧？】

　　事实上，对于星野自由来说，他不仅仅只有这个“一辈子”。只要系统还在，他还会有无数个“一辈子”。

　　他有着永无止境的人生。

　　但又如同高空走钢丝，他的生命注定是不稳定的。如果哪天，操纵他的玩家忽然没了兴趣，放弃了他转而投向其他角色，那么他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系统不会保留被放弃的游戏角色，他只会被彻底删除，意识也会被全部销毁。

　　而这一点，星野自由也早在一开始就清楚了。

　　自主意识稍微成长起来后，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宠物店里的猫猫狗狗，摇尾乞怜讨好路过的客人能将自己带回家。宠物被买回家或许还能从此过上幸福的一生——虐待动物、不负责任的人踢出去——而他还需要继续讨好那些观察、操纵自己的玩家，只求不会那么快被放弃。

　　不过可能是初始设定的先天性格影响，他又实在做不到刻意迎合玩家的喜好，能乖乖听系统的话行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实际上能一直活到现在是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操纵他的玩家们都是一群溺爱无度的家伙。于是在战力数值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星野自由便有了限制范围内最大程度的自由。

　　正如同他的名字。

　　虽然是虚假的自由，但总好过被彻底放弃。

　　星野自由若无其事地仰头伸手，假装在挑选货架上的袋装果冻，以遮掩自己方才在萩原研二眼中的不对劲。直到见他拨弄了半天也没挑出来一袋，松田阵平终于忍不住，从后面伸手越过他，拿了袋混合水果味的丢进购物车里。

　　“还在找什么？你不是喜欢水果味吗？”卷毛警官不轻不重地揉一下他的脑袋。

　　“零食就只能拿这么多了哦。”萩原研二低头点了点购物车里的东西。“再拿下去估计小绿川就要生气咯。”

　　星野自由也没跟他闹，难得乖巧地点点头。

　　话说回来，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口腹之欲也并没有那么重。

　　角色诞生初始自带一切人类所需的基本常识，所以他知道吃饭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最初是有的吃就行，什么都不挑——当时也没那个条件给他挑食。不过后来自从尝试到了一些更美味的食物，猫崽子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只眼睛都放光了。

　　后来他学会了在有限的自由里给自己最大程度的享受，简单概括就是“宝想要，宝得到”。

　　系统还为此发愁过一段时间。

　　【你知道有个词叫‘恃宠而骄’吗？】系统的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恨不能跳出来化成实体狠狠戳两下这简直是恃宠而骄的典型、而且还愈发放肆的猫崽子的脑袋。

　　【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别太任性了。万一哪天他们玩腻了、养娃的新鲜感过去了懒得再惯着你怎么办？到时候可就没那么丰富的道具资源让你随便浪费了！那都还只是小问题，万一被放置不管的时间久了，最后哪天被系统直接删除数据，你可就是彻底不存在了好吧！】

　　系统忍不住一口气说完整件事的严重性，试图唤醒星野自由的一点理智。结果它等了半天，星野自由一句话都没说，原本手上把玩着道具的动作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系统没办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也能意识到他现在的心情好不到哪去，便心道不妙，不会是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把孩子吓到了吧？不会打算自暴自弃了吧？！它有点慌乱地赶紧准备再安慰两句把人给哄回来，忽然就听到星野自由似乎笑了一下。

　　它听见星野自由对它说：【我知道啊，这种事我一直都知道的。】

　　【……】

　　【人类的新鲜感能维持的时间很短暂。老实说直到现在我都还在被如此包容着，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星野自由又笑了一下，那笑容里竟难得带上了点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自嘲的意味。

　　【真心话是，我很感谢他们给我的一切。但是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电子宠物，总有一天会被遗弃的。既然连我的命都不在我自己手上了，那我在有限的范围内及时行乐也没什么问题吧？总好过在他们要收回这一切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体验各种有趣的事。那不是要更加悲惨吗？】

　　【……】

　　他的头顶上空，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

　　“这些应该够了吧……怎么拿了这么多零食？”诸伏景光顶着伪装过的脸将最后一盒生鱼片放进购物车里。视线一扫，不自觉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上几分无奈。

　　星野自由的注意力下意识跟着人跑，抬头看向他，脑子有点恍惚。

　　……果然下次还是换张脸算了。

　　“那我和小阵平去结账？绿川你要不先带小自由去找家蛋糕店？”萩原研二提议。

　　诸伏景光点点头，“好。”

　　星野自由也“哦”了一声，然后低头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萩原研二，“这个给你。”

　　自己的东西要自己付钱，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虽然这两个人总是会找借口拒绝。

　　萩原研二差点被逗乐了。他努力将嘴角向下撇，若无其事地接过对方的卡，“好哦～”

　　然后反手收进上衣口袋里。

　　反正结账的时候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用了谁的钱。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诸伏景光忽然问他。

　　星野自由茫然地眨眨眼，“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总感觉你忽然兴致不高的样子。”男人委婉地说。

　　被看穿的猫崽子倔强地摇摇头，眼神飘忽但嘴硬：“没有！只是因为还没吃到蛋糕！”

　　诸伏景光看得出来他不想说，便也没再多问，只是抬手摸摸他的脑袋，“那我们先去蛋糕店等他们。”

　　“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诸伏景光刚把服务员送来的水果蛋糕推到他面前。被问的人不由一愣，“为什么要问我？话说萩原不是说你之前就打算搬家了吗？”

　　不过这么说的话，所以他现在住的地方其实跟彭格列并没有什么关系？

　　星野自由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先把顶上的草莓解决掉。只不过才咬了一口，他就被酸得面部扭曲，嫌弃地叉到一边。

　　“你现在跟我一起住，当然要问你啊。之前确实有在考虑，总感觉现在住的地方出门不太方便。”他赶紧咬了一大口蛋糕缓解嘴里的酸味，含糊不清地说。“研二还想让我搬去他和阵平住的那栋公寓。”

　　诸伏景光莫名get到了那两个人想把他放在眼皮底子下盯着的心态。

　　他想了想，“那你呢？”

　　“我是无所谓啊，但你不方便吧？”星野自由看他一眼，腮帮子还鼓鼓的。说话的音量被他有意识地降低，维持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范围内。“偶尔见面可能还好，做邻居的话会有点麻烦吧？感觉你也是那种、不希望朋友被卷进自己带来的危险里的类型的人。”

　　就像以前的沢田纲吉一样。

　　诸伏景光没想到自己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诧异地微微睁大双眼。不过一瞬间捕捉到的信息还是让他条件反射：“‘也’？”

　　“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这样的人。”星野自由三两口吃完剩下的一点蛋糕坯，终于露出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吃饱喝足的猫崽子瘫在椅背上拍了拍肚皮，“所以感觉至少现在来讲，你不会想和研二、阵平他们有过多接触——当然，有我在的时候你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支棱起来兴高采烈地提议：“话说，如果是担心还会被那些人发现的话，那要不你直接加入彭格列吧？”

　　诸伏景光：“……？”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