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夜》南江梵音

4、人肉(修)

　　经过一轮自我介绍，大厅里剩余的玩家也了解到了彼此的身份。

　　作为“母亲”的洛情，调酒师傅恩，公司高管沈渡，以及写书者唐久安。

　　印着花纹的牌被摊开放在了桌子上，牌的背面没有区别，但正因没有区别，才更具有诱惑力。

　　未知总是最可怕的，人恐惧未知，但仍钟情于探寻未知。

　　大厅里没有时钟，屋内能让人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那束光。

　　那束照不到房子里的光。

　　第一个上前抽牌的是调酒师傅恩，他走到了沈渡的旁边。

　　他的手犹犹豫豫地在牌的上方盘旋着。良久，他皱着眉头看着手下的牌，下定了决心。

　　宝剑四逆位。

　　沈渡瞥见他手中的牌，轻笑一声，他没有解释这张牌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是张好牌。”

　　唐久安站在沈渡的身边，他扫了一眼长桌上倒着的尸体，随后视线落到了沈渡的身上。

　　似乎从一开始，沈渡便在引导着事情的发展。但是为什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唐久安的视线过于强烈，沈渡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唐先生看起来对我很好奇？”沈渡一边洗牌一边问道。

　　带着另一个系统的外来者，进来的渠道不是中转站，那么又会是谁将这个人送进来的。

　　沈渡在这人刚进副本时就发现了异常，不过他没去理会。

　　只要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就不关他的事。反正最后善后的也是中转站那群人负责。

　　唐久安楞了一瞬，好在他反应迅速。

　　他笑着说道：“沈先生哪里话，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互相警惕不是应该的吗？”

　　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

　　沈渡这才恍然大悟地点头，“是啊，确实是该警惕。”

　　他抬头对上了唐久安的眼睛。

　　沈渡的眼里含着笑，像是一团蒙着雾的深渊，洞察人心的同时也催人心智。

　　傅恩端详着自己手中的牌，最终也没端详出个花来。

　　“那是宝剑四，你抽到的应该算是逆位。”

　　沈渡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傅恩。

　　傅恩狐疑地望着他，“你还懂塔罗牌。”

　　“略懂。”沈渡起身走到傅恩面前，将卡牌从他的手中抽出。

　　沈渡看了眼牌面，又恢复了平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傅恩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很显然沈渡现在并不想和他畅谈什么人生的大道理。

　　卡牌被放进了牌中，牌面再次清洗。傅恩看着沈渡这幅模样，到底是没有再多问。

　　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唐久安将空地让了出来。

　　洛情轻轻地朝唐久安点了点头，她站在沈渡的旁边。

　　一手放在胸前，一手颤抖地伸向卡牌。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句话：那是小女孩的牌。

　　她不由地想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里，早已发黑的腐肉摆在她的面前，女孩嬉笑着，红色的衣服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女孩笑着对她说：“母亲，你怎么不吃啊。”

　　洛情像是被吓到了，刺耳的喊声从她的口中发出。

　　这惊恐地喊声把唐久安吓了一跳，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震聋。

　　洛情惊恐地倒退着，“不，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她疯狂摇头，险些摔在地上，好在唐久安拉住了她。

　　傅恩厌恶地看着那个怯懦的女人，就像是看到了家中那个懦弱的妻子。

　　真是想将她杀掉。傅恩舔了舔嘴唇，眼里是藏不住的杀意。

　　坐在椅子上的沈渡对发生的这一切丝毫不在意，他将桌上的卡牌收起，随手抽了一张，“别担心，只是抽个牌，死不了人。”

　　皇后正位，有点意思。

　　“游戏系统暂时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地让咱们直接bad end。”

　　沈渡刚说完，还没等将牌放到桌面，一只手便从他的侧边划过。

　　唐久安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人听到。

　　沈渡转头瞥了他一眼，他转身就准备走，却被唐久安按在椅子上。

　　唐久安装作没有看到沈渡危险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现在也挺无聊的，不如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我想再抽一张牌，猜对了就是我赢，猜错了就是你赢，怎么样？”

　　“条件是什么？”沈渡问道。

　　唐久安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好。”

　　太阳牌正位，这是唐久安抽出的牌的结果。

　　“这里的塔罗牌算上你手中的那一张一共是七十七张，而这七十七张牌里没有太阳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沈渡说这话时，眼里的冷漠不带一丝掩饰。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沈渡想杀了他。

　　唐久安没有说话，他直接伸手从那人手里抽出一张牌。

　　他探究着沈渡眼里的情绪，笑出了声，“您这话说的，那我手中的这张又是什么。”

　　他连看都没看就将牌面展示给沈渡。

　　依旧是一张太阳。

　　两张正位太阳？

　　傅恩和洛情都愣住了。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抽到哪一张，都会是沈渡希望他们抽到的那一张？

　　唐久安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他定定地看向沈渡，没有说话。

　　两张？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这里的牌全部都是太阳。

　　“既然都到这里了，那我帮你抽一张牌怎么样？”

　　唐久安如此说道，他刻意在说到“你”字时加了重音。

　　“你好像没给我选择的余地。”沈渡冷淡地回道。

　　作为回应，他也在“你”字上加了重音。

　　傅恩和洛情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不善。

　　谁也不希望有变数的存在。

　　唐久安刚才在他的耳边只说了一句话：“沈先生，这牌真的是小女孩留下的吗？”

　　虽是问句，但他却很是笃定。

　　沈渡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唐久安直接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他再次将一张卡牌从中取出。而这一次取出的卡牌却并不是太阳。

　　“死神逆位。”

　　“你觉得这张牌怎么样？”唐久安看着沈渡问道。

　　他的语气像是在寒暄，但他实际的意思却离寒暄十万八千里远。

　　沈渡突然笑了一下，这牌的确不是小女孩留下的。那是管理系统出品的塔罗牌，没什么效用，顶多就是预测一下人的生死。

　　“也就那样吧。”

　　卡牌直接从唐久安手中消失，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渡手中的牌，果然全消失了。

　　“应该是因为所有人都抽完牌了吧。”洛情弱弱地说道。

　　傅恩阴阳怪气地回应：“这还用得着你说。”

　　“你得了这么个身份肯定知道很多东西吧，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直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还能早点通关。”傅恩扭头看向洛情。

　　傅恩留着一头黑色卷发，他身着棕色皮革，笑容很是恶劣。很显然他并不是很喜欢洛情。

　　“我……”洛情很害怕，她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上了一团纸巾，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唐久安见状抬脚走到了离洛情一米的位置，“洛小姐，冒昧问一下，你以前是医学生吗？”

　　“啊？”听到唐久安的问题，洛情有一瞬间被吓到了。

　　“看来是了。”看见她惊讶的样子，唐久安了然。

　　洛情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情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像是春日的微风，柔和且飘渺。

　　“学医的人会有很多下意识的动作。而且……我一看你的磁场就知道你是个学医的。”唐久安半真半假地说道，说到后面那句时，语气里还带着些调侃。

　　洛情愣了一下，唐久安的一句调侃成功让她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居然还能这样吗？”

　　不算忽悠，毕竟唐久安确实没有用技能去看。

　　“看你出场到现在都那么的害怕，是遇到什么了吗？”唐久安熟练地与她攀谈。

　　洛情整个人的脸都白了一个度，“这……”

　　傅恩想插话，却被沈渡的眼神定死在原地。

　　唐久安声音慢了下来，他轻声安慰着她，“别担心，慢慢来，有些东西说出来可能会更好。”

　　洛情张了张嘴，想要说出来，但是嗓子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被人割断了声带。

　　她的喉咙里一瞬间变得很干，如同在沙漠中被沙子吹了很久。干涩，生疼。她再次尝试说出来，终于在几秒过后，她颤抖地拼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卧室，然后，然后那小女孩，她拉着我来到一间房间，让我吃人肉！”

　　她抱着脑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皮。

　　洛情很是烦躁，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活下去，对，活下去。她的爸爸妈妈还在等她，她还想回家。

　　她吃了人肉，她怎么能吃人肉！不能吃的！不能吃！

　　红色的，是血？不，不是，是裙子。

　　她是为了活才吃人肉的！只是为了活着！小女孩，黑色的房间，还有红裙子。

　　她好想回家，好想离开这里。

　　胃里的酸水再次涌了上来，她的体温渐渐流失，她觉得自己身体各处都被放在了冰窖里，唯独胃被架在了火炉的上方。

　　洛情想流泪，但是她流不了泪，她还要回家。